第一百七十二章 內心掙扎

  傅康年其實並不了解林鑒的身份，只知道他一直是在招商局的行政辦工作，在看到林鑒手機上的那條信息，他有些沒反應過來。

  見傅康年有些不解，林鑒將手機收回面前，迅速發出約定見面詳談的消息，開始解釋起來。

  「你還記得陳勝這個人嗎？」

  傅康年當然記得，三年前，陳麗華失蹤，陳勝是被陳伯山公開收做了義子，再加上後來陳伯山退位，陳伯山在外的一切活動和事宜都是這個陳勝負責的。

  他曾見過一次，在一個公開活動上，印象中那是個十分狠厲的年輕人，但也僅此一次，他們便再無交集。

  而後在聽說就是林鑒口述的和韓向東的那場官司，陳勝公開指認韓向東是殺害馬寧強的人，這也讓傅康年認定了，陳勝這個人是個為了達到自己目的不擇手段的人。

  簡而言之，不是什麼好人。

  「那你知道我和陳伯山是很要好的朋友嗎？」

  這個消息傅康年還真沒有聽說過，但放在林鑒身上一點也不奇怪，林鑒是個極具人格魅力的人，總是能吸引到很多人和他成為朋友。

  「那會陳伯山退位的時候，我就知道，陳勝這個人不是什麼省油的燈，遲早有一天會搞出事情來，所以我提前留了一手，陳勝的身邊一直跟著一個人保護他的安全，那個人可以為我們所用，原本不會輕易動用，但眼下就是最緊急的情況了。」

  「所以，前段日子我一直在想辦法跟他取得聯繫，他一定知道很多內幕。」

  「原本是沒抱什麼希望了才過來跟你商量怎麼解決，現在好了，我心裡有底。」

  傅康年一時間沒能繞過彎來，有些茫然地看著林鑒，後者也知道這一堆信息確實有點難以消化，於是便簡而言之。

  「總之，現在還有更好，更快的辦法，把韓向東從賊窩裡拽出來，等我去打探一下。」

  林鑒抬腳剛要走，似乎想起來什麼事情，又拽過頭。

  「但老傅，緩兵之計還得要用，陳勝那傢伙精明得很，一定派了人在關注我們的動向，所以……」

  前面那一大堆信息，傅康年確實沒太能消化，但最後這一句他明明白白的，朝林鑒投去一個放心的眼神。

  「這個我懂，麻痹誤導敵人，讓他沒辦法識別出我們的真實方向，這件事情就交給小賈去做吧，老林，你放心去干，我給你兜底。」

  林鑒心裡一暖，踏實了不少，傅康年還是那個傅康年，一如既往的靠得住。

  林鑒打過招呼，便緊趕慢趕地往約那人的地方去，不過此時此刻，心境依然發生了改變，他有十足的信心和把握。

  陳勝在霞光路公安局的這幾天，時蒙也只能寸步不離地守在他身邊，其實他看到了林鑒常常聯繫他的那個電話號碼打來的電話和發來的消息，但他只能裝沒看見。

  跟了陳勝這麼久，他當然知道陳勝非常地多疑，哪怕是把自己當作了可以信任的人，自己稍有不慎也會被懷疑上的。

  但這也只是時蒙遲遲沒有和林鑒取得聯繫的緣因之一，而另一個原因很簡單，陳勝待他很好。

  好到什麼程度，雖然沒有給他實實在在的名分，一直都是以手下的名義要讓他待在身邊，但陳勝待他已經超乎了對一個手下的好，更像是對自己的弟弟。

  這一份情感對於從小沒爸沒媽流浪在盛安街頭從未感受過親情的時蒙來說是舉足輕重的。

  陳勝對他有那麼大的恩情，他如果向林鑒說出實情，無異於背叛了陳勝，就算陳勝不說，他的良心也過意不去。

  可他目睹了陳勝毫不猶豫地就給馬寧強奪走了生的權力，那讓他頭一次對陳勝產生了恐懼。

  他雖然流落街頭，會和同樣流浪的孩子打架爭睡覺的地盤，爭人家扔掉的食物，但也會在看到餓的奄奄一息的小貓小狗，分出自己所剩無幾的食物挽回這些生命。

  就算是跟了陳勝，他也從來不會作惡，更不會殺人。

  哪怕時蒙看起來是那樣不近人情，那樣冷漠，但其實那都只是他不想被傷害，自我保護的偽裝。

  說到底，時蒙的本性是善良的，那種善良是刻在基因里的，哪怕身處那樣惡劣的環境裡，他沒有想過要主動去傷害別人。

  跟著陳勝的這幾年裡，他做得事情也只有保護好陳勝這一件事。

  而在陳勝叫人活埋馬寧強的時候，聽著那一聲大過一聲撕心裂肺的慘叫，聽著泥土嗆到一個活人氣管里的聲音，時蒙不忍心看，他沒法阻止，他不想在待下去，這裡的氛圍讓他窒息。

  可陳勝不讓他走，讓他睜開眼看著，看著馬寧強一點一點被泥土埋沒，一點一點沒了生息，他告訴自己，這是他們這種人，每個人都要經歷的事情。

  那天，一向沒有任何表情的時蒙哭了，從前跟人在垃圾桶搶吃的被生生打斷了肋骨他都沒流過一滴眼淚。

  他想他應該恨陳勝的，但沒有陳勝，他現在很可能已經死在街頭了。

  在霞光路公安局的這幾天，他的內心不斷地掙扎，無止境的煎熬。

  三年前被安排去陳勝身邊的前一晚，林鑒那慈祥的面龐和對自己說的那些話不停在他腦海里迴蕩。

  「孩子，我知道你是個善良的孩子。」

  「我知道你一定恨透了自己的命運，為什麼要讓你身處於這種讓你窒息的環境裡。」

  「但人生就是有各種各樣的無奈，我也經歷過很多無奈，很多時候我們沒有辦法決定自己去哪裡，成為什麼樣的人，只能隨著命運飄搖。」

  「但你一定要記住，無論如何，請你保持你的初心，不要讓世俗沾染你原本的心。」

  時蒙記得，林鑒的那一席話句句砸在了他的心坎上，也正式這樣，他答應了林鑒的請求。

  「時蒙？」

  陳勝的聲音將他猛地從回憶里拉扯出來，抬眼便看到了陳勝微微皺眉有些不耐煩的樣子，大概是已經叫了自己好幾聲了。

  他略微欠身說了句抱歉。

  「以後注意，跟我去辦個事情。」

  陳勝說完便往前走了，時蒙照常應了下來跟上了陳勝的腳步，只是此時，他已經開始暗自盤算如何去和林鑒碰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