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5章 黑戶

  「媽，鐵蛋不讀書，鐵蛋不讀書。」

  何秀秀抿著唇，抱著鐵蛋哭了又哭。

  「娃娃命苦哦！福柱，你趕緊的，輸完水咱們回去吧，娘還在家裡呢！妹子，你說的那差事，你看看，什麼時候你大哥能去？」

  蘇棠思索著，「一周之後吧，大哥，你可別再去煤場了，我那活比煤場輕鬆，一個月的工資能給你開到十幾塊錢。」

  福柱一聽十幾塊，「這跟進廠差不多了，妹子，哥沒文化也能行嗎？」

  蘇棠點點頭，「大哥，回頭我教教你就行了，其他的，你就別管了，回家好好休息休息。」

  「好。」

  蘇棠嘆了口氣離開了病房，宋從正在隔壁房間整理藥材，抬頭望向她，「怎麼樣？」

  「嗯，架不住大姐，我白撿了個兒子。」

  「鐵蛋？」

  「你走得早，要不然我真怕他給你磕頭。都是老實人，他們住哪？」

  宋從回憶，搜尋著腦海里的記憶。

  「山里，十幾里路呢！我就說送來得及時，要是再晚一點，估計……人都沒了。」宋從嘆了口氣，「好了棠棠，你趕快回去吧，這裡太熱了，要不然你跟媽回家裡去歇歇，這裡病人多，可別傳染了。」

  「我知道了。」

  剛走出門，就聽到屋內兩人的嘆息聲。

  「娃娃大了，怎麼辦哦？戶口也上不著，名字也沒有，福柱，妹子說得對，該讓鐵蛋去上學了。」鐵蛋乖巧地趴在床邊，不吵不鬧得剝著糖紙，小小的手指剝出一顆舉起手餵到福柱嘴裡，「爹，吃糖。乾媽給的，可甜了！」

  「鐵蛋吃吧，爹不吃。」

  鐵蛋反手餵到何秀秀嘴裡，「娘，你吃。」

  和秀秀搖頭，「娘不吃，鐵蛋吃吧。」

  福柱望著懂事的鐵蛋搖頭，「我是媽撿來的，也沒個名字，讓鐵蛋跟你姓吧，明天，咱們就去鎮上把鐵蛋的名安上去。」

  「都是些吃人不吐骨頭的，我跑了好幾次都不給辦，說鐵蛋是違法出生的……」何秀秀越說越氣，「鐵蛋不能一輩子不讀書吧？」

  「都怪我，都怪我，是我害了孩子。」福柱淚流滿面，滿是歉意地抱著鐵蛋，「秀秀，你把孩兒名安在你頭上去吧。」

  「福柱，我們都沒扯證，你說……咱們怎麼可能安得上去？」鐵蛋瞪大了那雙清澈的眼睛，似懂非懂地聽著父母的對話，小手不自覺地抓緊了衣角。

  窗外，夕陽的餘暉斜斜地灑進簡陋的病房，給這灰暗的空間鍍上了一層溫柔的金色。

  鐵蛋站起身，走到窗邊，望著遠處連綿不絕的山巒，心中湧起一股莫名的渴望。

  他想像著自己能像山外的鳥兒一樣，自由自在地飛翔，去看看外面的世界，而不是永遠被這座大山束縛。

  「爹，娘，鐵蛋想上學，想識字，想知道山外面是什麼樣的。」鐵蛋的聲音雖小，卻異常堅定，他轉過身，那雙充滿希冀的眼睛望著父母，仿佛能照亮他們心中的陰霾。

  何秀秀的眼眶再次濕潤了，她緊緊抱住鐵蛋，仿佛要將所有的母愛都傾注在這小小的身軀上。

  福柱也擦了擦眼淚，眼中閃爍著複雜的情緒，有無奈，有堅定，也有對未來的憧憬。

  「把鐵蛋抱給別人養吧，秀秀，只有這個法子了……」福柱忍痛說道。

  哇——

  鐵蛋的哭聲瞬間在狹小的病房裡迴蕩，帶著無盡的委屈與恐懼。

  他小小的身軀顫抖著，淚水如斷了線的珠子，沿著臉頰滾落，滴落在破舊的地面上，濺起一朵朵水花。

  鐵蛋緊緊抱住何秀秀的腿，小手抓得那樣緊，仿佛害怕一鬆手就會被徹底拋棄。

  「爹，娘，我不要走，我不要離開你們！」鐵蛋的聲音帶著哭腔，卻異常清晰，每一個字都像是從心底里迸發出來的吶喊。

  他的眼神里充滿了不解與哀求，那雙清澈的眼睛此刻布滿了淚水，卻依然努力望向父母，希望能從他們的眼神中找到一絲安慰和不舍。

  何秀秀也捂著臉，「他才六歲啊，福柱，我們養了他六歲了，你狠心把他給別人？」

  「那怎麼辦？告訴別人，鐵蛋他爹犯過錯誤？讓孩子一輩子都抬不起頭來？」福柱越說越恨，他只恨自己太年輕，太不懂事，才會釀成大禍。

  ……

  房間裡只剩下鐵蛋的嗚咽聲，最後只化作哽咽抽噎。

  「不要，娘，爹，鐵蛋不要送人，鐵蛋不念書了，鐵蛋不要離開爹娘……」

  *

  屋內的暖光突然亮了起來，宋從有些疲憊地抱著蘇棠，「棠棠，怎麼了？」

  見她情緒不對，宋從探了探她的額頭。

  「身體不舒服？」宋從伸手，蘇棠的體溫很正常，不像生病的跡象。

  「怎麼了？跟我說說？」

  蘇棠很矛盾。

  上天給了她一顆悲憫人心的心，可卻沒有給她一個能夠幫助他人的「本錢」。

  就連她自己，不也是被迫地在做選擇嗎？

  一開始選擇宋從，是因為小說。

  因為他是書中的主角，可如果，她拒絕換親，或許，家裡會給她安排林從、謝從、黃從……

  對於她來說，無論過程如何，她都不過是一個傀儡罷了！

  她，是因為愛作者筆下的男主才選擇宋從？

  還是因為宋從而選擇宋從呢？

  連她自己都說不上來。

  她又沒有上帝視角，自然不知道自己的選擇是對是錯。

  「棠棠，你好像，有話要說？對嗎？」宋從覺得蘇棠今天沉默得有些反常。

  夜色溫柔地籠罩著小屋，窗外的月光透過輕紗窗簾，斑駁地灑在蘇棠身上，給她鍍上了一層淡淡的銀輝。

  她輕輕推開宋從的懷抱，緩緩走向窗邊，背影顯得格外孤獨而決絕。宋從沒有阻攔，只是默默跟隨，保持著一段不遠不近的距離，給予她足夠的空間。

  蘇棠凝視著窗外那片寂靜的夜空，星辰點點，仿佛是遙遠世界傳來的低語，每一顆都在訴說著不為人知的故事。

  她的手指輕輕摩挲著窗欞，冰涼而堅實的觸感讓她心緒漸漸沉澱。

  蘇棠閉上眼，深吸一口氣，試圖將心底的紛擾與疑惑都隨著這夜風一同散去。

  「宋從，你喜歡我嗎？為什麼喜歡我？如果是第二個人，你也會這麼喜歡她嗎？」蘇棠一連串的問題讓他有些猝不及防，宋從耐下性子，雖然不知道今天蘇棠是怎麼了，可女孩子說出這些問題的時候，一定是因為……沒有安全感。

  宋從的目光溫柔而堅定，他緩緩走到蘇棠身旁，與她並肩而立，兩人之間的氣息仿佛在這一刻交融。

  他輕聲開口，聲音裡帶著不容置疑的真誠：「棠棠，在遇到你之前，我的世界是單調的軍綠色，日復一日的訓練，年復一年的堅守，可…在我失去了右腿後，這條路，似乎就變成了黑暗，那是我選擇的路，也是我的責任。但遇見你，就像是在無盡的荒漠中遇見了一片綠洲，讓我的世界重新煥發生機。」

  他伸出手，輕輕握住了蘇棠微涼的手指，那份溫暖從指尖傳遞到心間，仿佛能驅散所有的寒意與不安。「也許，沒有你的出現，我仍會沿著既定的軌跡前行，但那樣的我，將永遠錯過這份深刻與美好。你不僅照亮了我的世界，更讓我懂得了何為珍惜，何為心動。對於你，我有著獨一無二的情感，這份喜歡，只屬於你，蘇棠。」

  可——

  原著里，他似乎也同樣喜歡蘇靜！

  是不是換一個人，他也是一樣的。

  蘇棠討厭這樣的墨守成規，又討厭宋從不夠專情，為什么女主不是她，而是蘇靜？

  不……

  「宋從」只是書中的紙片人，可站在自己面前的宋從，是一個活生生的人。

  她為什麼會懷疑他？

  如果按照24世紀好男人的標準：會做飯、會上交工資、有穩定工作、還有不動資產……

  無論是誰，估計都做不到這個程度吧。

  可似乎，她又過不了這個坎。

  「棠棠，是不是我哪裡做得不好？」宋從盯著蘇棠，那好看的臉色掛著一抹淡淡的憂愁，又似乎，一股不太好的預感，面前的人馬上就要從自己眼前消失一樣。

  「你很好，是我自己的問題。」

  一個缺愛的小孩，怎麼會感受到愛意呢！

  得到愛的瞬間，肯定是懷疑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