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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78章 :去燕京

2024-09-24 04:52:31 作者: 一勺往事
  第178章 :去燕京

  很多軋鋼廠的工人回憶起謝虎山被縣局抓走的畫面,都會信誓旦旦的告訴朋友,他們親眼瞧著謝虎山被神兵天降的縣局公安同志用槍指頭,拷上手銬,隨後不由分說架起來衝出了軋鋼廠,把人塞進遠遠停下卻沒熄火的吉普車,一溜煙帶走了。

  有人說,謝虎山的大媽正在食堂忙活,得到消息的當時就嚇得癱在了地上,而特派員老馮本來正收拾謝虎山辦公室里的那些帳簿文件,結果被他在軋鋼廠工作的媳婦闖進去狠狠扇了一個大耳光,痛罵他沒良心,沒人味兒。

  也有人說,謝虎山被抓時,最先反應過來的居然是負責看守地磅房的傻老猛。

  縣局的同志們一抓人,老猛就反應過來,拿著木頭槍衝進車間招呼其他民兵一起去救謝司令。

  可惜老猛的木頭槍是假的,打不響,他的槍要是真的,謝虎山根本帶不走。

  軋鋼廠其他民兵的槍雖然打響了,但是晚了一步,要不是縣局的人跑得快,都得被軋鋼廠這些民兵打成篩子。

  還有人說,就是因為響了槍,謝虎山肯定得死,手下人面對公安都敢響槍,那不是活膩了故意找死嗎?

  韓老狗在大喇叭里嘟嘟囔囔說了一個多小時的廣播,說要讓大夥相信公社,相信縣裡,絕對不會冤枉一個好人,也絕對不會放過一個壞人等等。

  一向很少廣播發言的小楊書記也在廣播裡說了很久,說現在只是懷疑謝虎山挪用貸款,還需要調查審問,請大家不要胡亂猜測,如果冤枉,組織一定還他清白等等。

  不說還好,一說不就更讓大夥猜測謝虎山要完蛋了嘛,真要是清白,縣局都不可能登門。

  謝虎山的家裡,聚滿了關心謝家或者單純來看熱鬧的社員們,年輕一些的同輩人被匆匆趕來的韓紅貞,韓紅兵兩姐弟好像門神一樣勸走,不過那些年紀大的長輩他們惹不起,只能任由他們走進謝家。

  「你們也都先回廠子,生產不能停,這邊有我呢,大喜,馬三兒,把弟兄們都勸回去,有啥事等我回廠子再說。」韓紅兵站在謝家的大門口,取出香菸叼了一支點燃,隨後讓不遠處背著傢伙的十幾個人回軋鋼廠。

  陳大喜和馬三兒招招手,帶著人轉身朝著軋鋼廠走去。

  「他出啥事了?貸款都讓他自己給花了?」韓紅貞等謝家的門口沒有了其他人,看向另一側的韓紅兵,小聲開口問道。

  韓紅兵煩躁的咬著香菸,眼睛定定瞧著不遠處的大黑,大黑嘴角破了,那是抓謝虎山時,大黑撲上去咬人,被對方踹的,它不肯撒嘴,對方連踹了好幾腳,嘴都踹壞了才鬆開。

  這保衛科長讓大黑當的,真盡職。

  「說話呀?」韓紅貞看著本家弟弟不開口,忍不住又稍稍抬高些聲量問道。

  韓紅兵把香菸狠狠一甩,看向韓紅貞:

  「他出不了事,真要是縣裡開大會崩謝司令,大不了我開著車劫法場把人搶出來,去港島,到死不還鄉!」

  「你瞎說什麼呢!不要命了!就算人走了,桃子怎麼辦,他家裡人怎麼辦,你家裡人怎麼辦?」韓紅貞聽到韓紅兵的話,瞪起眼睛罵道:

  「一個犯法還不夠,都想挨槍子啊?」

  「那你說怎麼辦?」韓紅兵不耐煩的看向自己的四姐,語氣沒了往日的客氣。

  韓紅貞抱著雙臂,慢慢蹲下去,努力讓自己平靜下來,過了老半天才像是想清楚自己要說什麼,對韓紅兵問道:

  「你不說你港島有個相好的,他也有一個嗎?」

  「倆廢物娘們,指望不上,你以為真是啥僑胞大人物啊。」韓紅兵又取出一支香菸叼在嘴裡說道:

  「我明天得進縣城一趟,問問鐵生,讓他幫忙留意到時候縣局在哪開大會……」

  「你聽我說完!」韓紅貞站起身,走到韓紅兵身邊,吸了吸鼻子:

  「軋鋼廠被抄了,但磚廠沒事,上個月和這個月磚廠的錢款都在我手裡,因為還沒來得及和桃子他爸對完帳,所以還沒交上去,伱安排個拖拉機,連夜送我回崖口,我抓緊這幾天去把下個月的訂單錢也先收一筆,都加在一起應該有大幾千。」

  「幹啥?」韓紅兵看向自己這位四姐,在磚廠打理生意這麼久,好像整個人不一樣了,遇到事不再是那種亂了手腳的慌張模樣。

  「拿錢去托關係打點,看看到底是個啥罪名,沒準就是去鹽場干幾年活呢。」韓紅貞身體站得筆直,盯著韓紅兵:


  「就算真是死罪,謝虎山不是還有鐵路的朋友嗎,讓他們幫忙開出幾封介紹信,拿著我給你的錢,把桃子,大秀,六奶,二叔,二嬸,大爺,大媽還有我婆婆他們都送去港島,中坪大隊他們呆不了了。」

  韓紅兵撇撇嘴:「一人做事一人當,崩也是崩謝司令,跟他家裡人有啥關係,再說,就算謝司令沒了,我還在呢,誰敢用這事找謝家的麻煩,不怕我……」

  「你知道啥叫貸款嗎!那廠子是大隊的!廠子還不上錢,那就等於大隊背上了這筆饑荒,全村老少都欠縣裡的錢,留下來不得被人用話活活牙磣死?別說是你,老韓家敢站出來撐腰,連老韓家都得一塊挨唾沫星子!」韓紅貞在磚廠幹了這麼久,不再是那個當初啥也不懂的小寡婦,雖然沒借過錢,但她知道貸款是什麼意思。

  謝虎山貸了一大筆錢,搞不好是軋鋼廠貸的,如果還不上,軋鋼廠是大隊的,最後就要算到大隊頭上,各家各戶攤派下來還帳。

  真到了那一步,再好的街坊鄰居恐怕也得翻臉。

  「那你把這筆錢給我,你咋整,四姐,咱們隊要是朝你要錢,你拿不出來,你也犯法。」韓紅兵聽完四姐的話,臉色從煩躁轉為鬱悶:「要不你也一塊走吧。」

  韓紅貞一瞪眼:

  「我走啥,磚廠還在就行,我管著磚廠,多拉些業務,能把錢慢慢還上,五叔心軟,肯定給我一條活路,再說,都走了,誰等他挨完槍子給他收屍?」

  「你放屁,你肯定是不想活了,要是有活路,你讓我連你婆婆一塊送走?」韓紅兵語氣肯定的說道:「這事肯定不能這麼幹!」

  「不這麼辦怎麼辦?」

  倆人正低聲爭論時,大黑忽然哀哀叫著朝遠處跑去,眨眼就沒了人影,它的反應讓韓紅兵,韓紅貞姐弟回過神來,發現遠處的村道上,去大隊部打聽消息的桃子正朝家裡一步一步走來,身旁跟著大了肚子,走路搖搖晃晃的二喜。

  「萬幸六奶前兩天被桃子勸著,帶放暑假的大秀去了療養院自費療養,怎麼還得小一個月才能回來,不然今天這一出,六奶都得當場沒了。」看到桃子出現,韓紅貞嘴裡感慨道。

  「四姐,你們在這呢。」桃子看到兩人,臉上露出個稍顯勉強的笑容,又微微嘆口氣:

  「我回頭再和你們說話,先去家裡把大夥安撫好,沒事,啥事都沒有。」

  說完,桃子穿過兩人,進了謝家的院門。


  「桃子……」韓紅貞張了張嘴,想安慰桃子兩句,可覺得現在又不是合適的時候。

  桃子沒等進堂屋,就聽到東屋正傳來大媽的抽泣聲,她挑簾進去,屋裡擠滿了人,烏煙瘴氣。

  二叔謝啟豐蹲在牆根,抱著腦袋,聲音痛苦:「從幫隊裡收大糞那會兒我就不願意虎三兒去!這可咋……」

  「你別說話!消停會兒!都這時候了說那個有啥用!」二嬸周紅梅坐在炕沿上,伸手幫妯娌陳春香輕輕拍著後背順氣:

  「嫂子,你也別哭了,大隊廣播都說了,不一定是咋回事呢,保不齊是冤枉的,前些年冤枉的人還少了?沒準人家縣局領導帶過去問幾句,把事情問清楚,明天就把虎三兒放回來了!」

  謝啟茂則是滿臉憤怒,拳頭攥得咯咯作響,貸款那不是鬧著玩的!謝虎山要真是自己大手大腳花了貸款,那就是讓中坪大隊的大夥欠了國家的饑荒,侄子怎麼能幹這麼操蛋的事呢!以後謝家還怎麼在中坪見人?

  「對,還不一定怎麼著呢!」趙會計開口,他是生產三隊見過世面的社會人士,堯山城裡下過館子的主兒,此時努力勸慰:

  「大茂家裡的,別哭,沒事,不就是饑荒嗎?咱想辦法還上就完了!咱三隊可不是窮光蛋……」

  「哎哎哎……」馬老五在旁邊小聲開口,比劃著名一根手指:「你啥也不知道就先別吹呢,行不,擱啥還?」

  趙會計看馬老五比劃的數字,笑容有些勉強,不過還是開口說道:

  「一萬塊……是有點多,那也不至於,三年,咱們隊在五哥的帶領下,再加上虎三兒的腦袋瓜子,肯定能把這筆一萬塊的饑荒……」

  「我收到信兒,好像是貸了十萬。」馬老五湊到還試圖安慰謝家人的趙會計耳邊,用蚊鳴般的聲音說道:

  「把咱倆剮零碎了賣肉也賣不出這價,要是能還的起,我能給你這露臉的機會?」

  「咳咳咳咳咳咳……」聽到數字之後,趙會計一陣劇烈咳嗽,差點被肺葉咳出來,站起身朝外逃去,臨走對馬老五說道:

  「那啥,我去墳地轉轉,我看虎三兒他父母那墳的旁邊還有空地埋他沒有。」


  一屋子人七嘴八舌亂紛紛的勸著謝家的幾人,此時桃子進來,臉色平靜的和大夥打著招呼。

  沒人此時在乎她,桃子也不急,站在炕邊靜靜站著,等著屋裡剛好有片刻安靜時,才開口說道:

  「我剛才去大隊隊部打聽過了。」

  一句話,屋裡所有人都把目光投向了這個沒過門的謝家媳婦。

  「大隊咋說的?」大媽看向桃子,目光中滿是期冀。

  桃子朝大媽笑笑,柔聲細語的說道:

  「沒啥事,我問了小楊書記,小楊書記說,好像是有人眼熱三哥買了吉普車,心裡不滿意,就舉報三哥,說三哥是用貸款買的吉普車,害咱們大隊背饑荒,小楊書記說了,買吉普車是貸款之前,這事肯定是冤枉,他會跟縣裡領導反應,讓我回來踏實等著,告訴你和大爺,二叔,二嬸都別著急,尤其別讓奶知道,等奶回來,估計三哥早該回來了。」

  「對對對,先買的車,小楊書記他丈母娘幫忙牽的線,這事讓他丈母娘幫忙作個證就行!」大媽像是抓住了救命稻草,自顧自說了起來,臉色一下子也輕鬆了許多。

  桃子此時則已經看向屋裡的其他人,臉上仍然帶著笑,可是說話聲音稍稍大了些:

  「我知道大夥都是惦記三哥才過來,也都是看著三哥長起來的長輩,事就是這麼個事,大夥的心意我替三哥領了,等他回來,我陪著他去各位家裡道謝,哪怕他不去,我也肯定去,我生火做飯,大夥都留下來一塊吃。」

  除了馬老五等幾個真心惦記謝虎山的人,其他那些看熱鬧的人臉色都微微一變。

  這沒過門的小媳婦不好鬥啊,平時柔聲細語,遇到事了,可真敢說牙磣掉臉的話。

  拿話趕人不說,話里那意思,是屋裡的人如果喜歡傳小道消息,那就得按照她剛才說的那一套在外面傳。

  外面要是傳出什麼跟她說的不一樣的消息,謝虎山出來之後,她肯定帶著自己爺們上門找他們打架,就算是謝虎山出不來,她謝金鳳也肯定上門鬧一場。

  大媽和二嬸對視了一眼,都瞧出妯娌眼中的情緒,再是鄉下人,桃子最後這句話她們也聽懂了。


  要不婆婆把親自挑的孫媳婦當眼珠子呢,她們妯娌倆遇到事之後,一個哭天抹淚,一個唉聲嘆氣,自家兩個老爺們,一個蹲牆邊,一個呆愣愣。

  平時都是當家作主的人,可是遇到這種事,全都慌了神,沒想著怎麼維持體面,不讓別人瞧笑話。

  就人家一個沒過門的孫媳婦始終不卑不亢,把話說體面了。

  想看熱鬧不用滿世界打聽,我明明白白告訴你們熱鬧就是有人眼氣謝家,故意舉報,陷害我男人。

  這事都告訴你們了,你們要是再敢傳些其他別的閒話,那就是故意給謝家使壞,敗壞謝家名聲,搞不好舉報的人就在你們中間,那事後找上門去,理所當然。

  「都走吧,真等著人家桃子給你們做飯呢?」馬老五磕了磕菸袋鍋,對屋裡的人們說道:

  「那嘴都注意點兒,小輩們懂禮,長輩也得明禮,散了吧。」

  他一開口,看熱鬧的人們也就朝外走去,謝啟茂,謝啟豐撐著精神把人送出去,馬老五走在最後,把人送走他卻沒有走,轉身又回來了,經過堂屋時,看看燒火的桃子,小聲說道:

  「小楊書記沒說這話吧?下回撒謊,別背手,要背手就別再拿出來,手指頭都絞白了。」

  桃子低下頭去,馬老五拍拍桃子肩膀:

  「沒事,你乾的對,這時候就得撐著體面,別讓人看笑話,說都知道怎麼說,可是遇到事真能撐得住的媳婦,你五叔我就見到你一個。」

  桃子低著頭,心說自己是三哥提前叮囑過,不然也不確定是不是真能撐住,搞不好也得跟大媽二嬸一樣,慌了手腳。

  隨後馬老五又進了屋,等謝啟豐,謝啟茂都進了屋,馬老五開口對兩對夫妻說道:

  「桃子不是說了嘛,小楊書記那還能撒謊?肯定這事冤枉虎三兒那小子了,虎三兒人雖然操蛋調皮,但他干不出這麼缺德的事。」

  看到謝啟茂臉上還是氣咻咻的表情,馬老五對他說道:


  「大茂,別生氣,大不了把軋鋼廠賣了賠錢,最差最差無非是大隊接著種地,不搞副業,你怕個啥?」

  「你不懂,犯了國法,不是光賠錢的事。」謝啟茂抱著腦袋,聲音悶悶的說道。

  桃子在堂屋聽著大爺的話,手裡揉著麵團,一語不發,她在糾結,要不要告訴大爺實話,看大爺的反應,都快要氣死了。

  謝啟茂語氣發堵的在屋裡開口:

  「我明天去縣裡問問小……焦部長,看看要是能賠上錢,人是不是能……唉……」

  一聽這話,桃子馬上又堅定起來,看起來不能把實話告訴大爺。

  繼續做飯。

  ……

  「夏天,還是大米水飯吃得痛快,比涼麵解暑。」

  謝虎山坐在縣局審訊室的專屬座位上,沒有被安排手銬腳鐐。

  此時他正端著一大碗冰涼爽口的大米水飯,用筷子朝嘴裡劃拉,就著縣局食堂醃的鹹菜絲送下肚子,這才一臉滿足的開口說道:「這頓飯不能讓我自己花錢吧?」

  對面,馮春來左臉紅腫,磨著牙站在審訊桌旁邊,眼睛瞧著兩名同事整理口供,嘴裡對謝虎山回應道:

  「我媳婦替你出了,她這一巴掌可太疼了,說實話,自從我離開部隊之後,就沒挨過這麼毒的打。」

  「老馮,你真不如我馮嬸,成條的牡丹我給你送,都暖不了你的心?六親不認,把我帳都抄了?」謝虎山打了個嗝,對馮春來似笑非笑的說道:

  「馮嬸可是我安排的,沒有我,你倆還牛郎織女呢,我不求你手下留情,你好歹提前給我個信兒讓我準備準備也行啊?」


  「飯夠不夠吃?不夠吃我再去食堂給你打一份,別的事就算了,公事公辦,你以為這是在中坪大隊呢,這是縣局,少攀交情。」馮春來板著臉瞧著謝虎山,嘴裡說道:

  「而且就因為我媳婦在軋鋼廠工作,所以我避嫌,沒有參加對你的審問。」

  「飯夠吃了,天熱吃不多,倒是你們抓人太快,煙和打火機都沒裝。」謝虎山把最後一口飯吃完,推了推碗筷對馮春來說道。

  馮春來取出牡丹香菸,走過去塞謝虎山嘴裡一支,幫他點燃,猶豫一下,把打火機和煙全都拍在他面前:

  「揣著吧,反正也是你送的。」

  「我說,能說的我都交代了,你們不至於再給我上上手段吧?」謝虎山噴吐了一口香菸,笑呵呵看向板著臉整理口供的兩名公安同志問道。

  兩名公安對視一眼,又看看旁邊的馮春來,心說還上什麼手段?

  駐中坪的老馮雖然全程沒有參與審問,可是一直在旁邊盯著,充當這小子的保鏢,上廁所都是跟這個謝虎山一起去,不就是防著縣局有人突然給這個叫謝虎山的小伙子上手段嗎?

  倆人說話聽起來好像公事公辦,狗屁,都是假的,老馮就差把他跟謝虎山銬在一塊了。

  「你態度放端正點!」馮春來踢了謝虎山的褲腿一下,訓斥道,隨後回到審訊桌前,拿起口供一個字一個字的確認,嘴裡說道:

  「謝虎山,你小子的問題很嚴重啊,反正現在暫時掌握的情況來看,如果屬實,你挨槍子是肯定的,還有沒有什麼話想說?看家裡人那邊有沒有什麼話需要我幫忙轉達一下?」

  「老馮,口供整理完了,我看不行就走程序,暫時羈押吧。」一名老警察把馮春來手裡的口供紙拿回來,開口說道。

  這案子不小,難說老馮是不是真的和姓謝的有什麼人情往來。

  馮春來看對方把口供紙拿回去,尷尬的點點頭:「按程序辦,該怎麼處理怎麼處理。」

  「起來,看在老馮面上給你解開讓你吃點東西,你還得瑟起來了?我跟你說,就你廠子的工人這事,就夠辦你的!」另一名警察則開口呵斥謝虎山,取出手銬準備走羈押程序。


  難怪縣局領導一直說各公社特派員必須得是精挑細選的人物才能擔任,這次他們下去抓人總算見識了,普通人真吃不開啊。

  得虧老馮提前交代,把車悄悄停在不遠處,千萬別熄火,裝上謝虎山趕緊跑,剩下交給他。

  農村真是無法無天,據後來回來的老馮說,大隊書記眼都紅了,差點翻臉把他扣下準備跟縣局交換人質,還是公社武裝部長親自求情把他放了出來。

  謝虎山舉起雙手,正準備由著對方幫自己戴手銬,審訊室門外響起了敲門聲,不等裡面人回應,門直接被推開,兩個穿著公安制服的身影從外面走進來,為首那個人高馬大的青年公安把自己的工作證和一張協查申請報告拍在審訊桌上:

  「同志,你們好,我們是津門鐵路公安局堯山警務段浭陽警務處治安科的,我姓宋,治安科幹事,這是我工作證和堯山警務段浭陽警務處的協查申請報告,浭陽縣局的大領導已經簽過字了。」

  老警察拿起工作證看了一眼,的確是鐵路公安系統的證件:「宋鐵生?怎麼回事,地方的案件怎麼鐵路系統還來人了?」

  他又拿起報告看了眼,果然上面有局長的簽字和蓋章。

  宋鐵生一臉正氣的看向大馬金刀舉起雙手的謝虎山:

  「謝虎山,我們懷疑他組織人手多次在浭陽鐵路貨場從事不法勾當,造成數額巨大的物資損失,我們鐵路早就盯上他了,這次得知你們把人抓了,連忙打申請,把人帶過去,準備突擊一下,給他上上手段,讓他把在鐵路上犯的事兒也都抓緊朝外撂一撂。」

  老警察一聽對方要提人,下意識問道:「你們把人帶走協查,那我們這邊的案件要是需要對他再次審訊怎麼辦?」

  「老同志,一把年紀分不出輕重緩急?」宋鐵生聽到老警察話語對他們鐵路把人帶走有些不滿,盯著對方的眼睛開口:

  「鐵路貨場的貨,大部分都是國家調撥的重要物資,我不把人帶走迅速審問,要是耽誤了追回進度,給國家造成損失,你們浭陽縣局負責包賠嗎,你要能說負責包賠,我轉身就走,等你們結案我再帶著損失清單來提人提錢,要不然你就等著我們審問完,把人再送回來,怎麼選,你說了算。」

  老警察頓時語塞。

  耽誤了追回貨物,給國家造成損失,縣局哪賠得起。

  自己也是嘴欠,上面局長簽字都有了,瞎插什麼嘴。


  「這不我大外甥嘛,跟你三姨父面前得瑟拿喬呢?」馮春來此時過來打哈哈,緩解老警察和宋鐵生之間的尷尬局面,對老警察介紹道:

  「嗨,鐵路老宋他家的小子,老宋地震沒了,我媳婦她姐和老宋她媳婦當年是同學,論起來是外甥,怎麼著,鐵生,不認識我了,進門看見我都不跟我打招呼,膽肥了?」

  「我媽說了,工作的時候稱呼職務,三姨父。」宋鐵生不耐煩的說道。

  馮春來指著老警察對宋鐵生說道:「稱什麼職務,這是你大爺,跟你爸也有交情,說話一點禮貌沒有。」

  「大爺。」宋鐵生瓮聲瓮氣對老警察說了個親切的稱呼,老警察就坡下驢一笑:

  「行,人就交給你們了。」

  宋鐵生歪了下頭,帶來的同伴取出自己手銬給謝虎山戴上,隨後推著謝虎山朝外面走去。

  宋鐵生客氣了兩句,這才轉身告辭,等走到縣局大院裡,宋鐵生動手拉開開來的吉普車后座車門,讓謝虎山坐上去,自己陪著他坐在后座,朝送出來的馮春來等人揮揮手。

  吉普車一陣咆哮,駛出了縣局。

  後輪還沒出大院,謝虎山手上的手銬就已經被解開,他活動著手腕,宋鐵生在旁邊說道:

  「除了東子,沒別人知道這事,治安科那邊也都打過招呼了,走十天半月沒問題。」

  「啥理由能讓你們領導捨得放你和東子十天半月的假?」謝虎山聽到宋鐵生的話笑道。

  開車的宋鐵生小弟東子笑著說道:

  「我們領導說,得給敵人點兒喘息的機會,現在咱們浭陽段偷鐵軌,扒火車的賊一個也瞧不見了,都讓宋哥帶著我們抓絕根了,得好好養一養了,所以放我們幾天假,讓賊也能喘口氣。」

  「去哪,三哥,介紹信都預備好了。」宋鐵生問道。

  謝虎山靠坐在后座上:「我讓你幫我準備的特產預備了嗎?」

  「預備了。」宋鐵生說道:「在後面呢,我下車拿過來你看看?」

  謝虎山看向窗外:

  「不用,換身衣服,去燕京,我帶你們去見見世面。」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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