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5章 改變命運

  一大早，天還蒙蒙亮，江采月從睡夢中醒過來。

  木床上只有擠在一起熟睡的孩子們，爸和媽都已經出門了。

  江采月有些懊惱，她明明打算好準備早起，幫著劉慧嫻一起去地里忙活的，沒想到還是起晚了。

  雖說家庭聯產承包責任制已經在某些地方開始施行，但這股農村改革的春風還沒吹到江采月所在的鴻升村里。

  母親劉慧嫻每天天不亮就去地里幹活，勤勤懇懇地掙著工分。

  江采月的父親江祥貴是個裁縫，每天在臨近的幾個村子裡走街串巷，靠給人做衣服，一天能掙個一塊二。因為江祥貴的這門手藝，幾個孩子倒是有書讀，不至於像別人家孩子，連個小學都上不了。

  劉慧嫻一個人忙農活，捨不得讓孩子們幫忙，僅憑她一個人，根本掙不夠工分，江家成了村里遠近聞名的缺糧戶。

  江祥貴經常不著家，劉慧嫻就成了生產隊批評的對象，隊長和會計總是指責劉慧嫻的工分少，拖了生產隊的後腿，劉慧嫻只能低著頭，不敢多說一句。

  有時候劉慧嫻也埋怨江祥貴，為什麼不老老實實種地，非要當裁縫？

  每到這時，江祥貴就會意味深長地說道：「種地是一輩子都沒有出路的。」

  江祥貴的心思倒是和陳明輝相似，不過江祥貴更務實，也是確確實實有手藝。哪像陳明輝，整天做著發財夢，東搗鼓一下，西搗鼓一下，最後也是一場空，人老了還是在種地。

  如果父親江祥貴沒有早死，說不定他們一家人往後的生活不會那麼艱難。

  重生回來的江采月體諒父母的不易，想要陪著劉慧嫻掙工分，但此時劉慧嫻已經出門，江采月只好取出幾件農具，去地里找劉慧嫻。

  走在綿延曲折的山路上，江采月放眼望去，被農田和樹木覆蓋的山丘一層疊著一層，遮住了外面世界的面貌。

  江采月曾無數次想過要走出大山，但此時重生後的江采月卻覺得眼前的風景無比親切。

  因為結婚之後，她知道外面的世界並沒有多好，故鄉也成了她回不去的遠方。

  走了好久，天已大亮，江采月終於看到了田裡彎著腰的劉慧嫻。

  「媽！」

  劉慧嫻一愣，抬起身子看到了扛著鋤頭的江采月。

  「你怎麼來了？不在床上多睡會兒，怎麼扛著鋤頭過來了？」

  江采月走到田裡，巨大的鋤頭讓她小小瘦弱的身子有些搖搖晃晃。

  「媽，我幫你一起，省得你又被隊裡罵。」

  劉慧嫻埋怨道：「你還小，管這些幹嘛？快回去，別給我添亂。」

  劉慧嫻不想讓孩子們替大人干農活，可她哪裡知道，短短一年後，她的孩子們就要面對失去父親、獨自討生活的日子？

  江采月想到往後的艱辛，便提醒自己，要早點堅強獨立起來，好讓家裡的生活好過點兒。

  「沒事，媽，我不小了，我又不是不會幹活兒。」

  江采月說著，自顧自地鋤起了地。

  江采月十二歲前，雖然農活幹得不多，但並不是完全不會，後來也一直在田間地頭勞作，此刻鋤起地來也算得心應手。

  劉慧嫻瞧著江采月嫻熟的動作，只好說道：「覺得累了就回家去。」

  兩人在地里忙了半個小時後，一道高昂的女聲響起。

  「蘭姐，這麼早就來地里了呀！」

  江采月抬起頭，看到了站在田埂上的一家三口，心跳不禁加快。

  「鳳嬌，你們兩口子又帶著志宏來幹活兒了？」

  這家人中的那個清秀的小男孩，正是江采月的同班同學，也是多年後追求自己，卻被自己拒絕的張志宏。

  張志宏對江采月笑了笑，又害羞地躲到了李鳳嬌的身後。

  「是啊，蘭姐。今天采月也來了？采月真是越來越懂事了。」

  兩家人寒暄了一陣，張志宏一家去了地里上工。

  江采月看著地里張志宏的背影，發誓如果張志宏再追求自己，她一定不會拒絕。

  張志宏和自己一樣，都是班裡的尖子生，學習成績拔尖。只可惜江采月在江祥貴死後，被迫輟學，沒能改變命運；而張志宏，一路念到高中，後來做了初中教師，端起了鐵飯碗，也算一生無憂。

  江采月在和陳明輝結婚後，每天都在後悔，自己當時為什麼要自卑？為什麼沒有選擇張志宏呢？

  這一次，她一定要把握住機會。

  她會繼續讀書，趕在這個好時候，讓國家分配工作，獲得一個鐵飯碗，也一定會和有文化的張志宏結婚，兩夫妻和和美美，難道不比和陳明輝那個大老粗在一起好？

  江采月看著眼前的泥土，忽然想起江祥貴的話，悠悠說道：「種地是一輩子沒有出路的。」

  劉慧嫻聽到後抬起頭：「所以我才讓你們努力讀書，讀書才能改變命運，采月，幾個兄弟姐妹中，你念書最好，一定要靠讀書走出來。」

  江采月點了點頭，向劉慧嫻表達了自己的決心。

  保管員在倉庫敲響鐘聲之後，劉慧嫻和江采月從地里往家走。

  幾個孩子已經起床了，他們正取下架子上風乾的苞谷粑粑，沾上炒熟的菜籽油，大口大口吃著。

  「采月，快吃吧，吃完了你就別去地里了。」

  江采月咬了一口苞谷粑粑，覺得有些難以下咽。

  在幾十年後，有不少人喜歡吃這種粗糧，但對於從小沒有米麵吃，只能吃粗糧的江采月來說，她不願意再吃這種東西。

  她也知道，要是有的選，家裡人都願意吃大米和白面，以及其他更好的東西。

  「媽，我們為什麼不養點雞？這樣我們就有不要錢的雞蛋和雞肉吃了，我們還可以把雞蛋拿出去賣錢。」

  此話一出，劉慧嫻瞬間變了臉色。

  「采月，你好好讀你的書就行，別想有的沒的，你看看村子裡有幾個人養雞的？再說了，買小雞不需要錢嗎？而且大家都這麼窮，誰會買你的雞蛋？」

  江采月這才反應過來，劉慧嫻只知道讀書改變命運，但是沒想過通過其他方式改善生活條件。

  「那我們家就第一個養雞，第一個走出村里去賣雞蛋。媽，我聽老師說了，上面的政策變了，以後國家會鼓勵創業做生意，賣點東西說不定也是一條出路呢。」

  劉慧嫻聽不懂什麼「創業」，但她知道，江采月在異想天開些什麼。

  「采月，你就老老實實讀書，以後國家會給你分配工作，不用像我們一樣在地里忙活一輩子。」

  「讀書和養雞、賣雞蛋不衝突啊。」

  劉慧嫻還是固執道：「你只管讀書就好了，別亂想。」

  「媽……」

  江采月還想再說，劉慧嫻眼睛一瞪，怒吼一聲：「別說了！我吃完東西還要去地里幹活，少在這裡煩我。」

  江采月只好閉上嘴。

  能重新見到母親還是很高興的，但劉慧嫻發起脾氣來也實在可怕。

  江采月想著，等江祥貴回來了再和他商量一下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