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84章 Chapter62 選擇與考驗

  禮物……？

  埃姆林短暫地從方才的情緒中清醒過來，他直覺里就不是很想要這份禮物，於是他推拒道：

  「呃，其實，其實我也不是很有勇氣……」

  愛麗絲沒說話，靠在椅背上笑吟吟地看著他，仿佛在等他把話說完。

  埃姆林對這個笑臉其實不算太陌生，因為愛麗絲在提及「摯友」阿蒙，以及威爾·昂賽汀時，通常都是這麼笑的。

  這顯然不是個友好的笑，於是埃姆林繃緊了身體上的肌肉，在腦海內思索起來。

  但他其實也不算太緊張，畢竟他還能正常思考，如果換成嘉德麗雅或者阿爾傑當中的誰被愛麗絲這麼盯著，估計要嚇懵了，這一點從他們同情的眼神就能看出來。

  這是很正常的，因為埃姆林和在場的所有人都不同，他自以為自己是血族的救世主，換句話說，他以為自己是主角。

  ——他對愚者都談不上卑微。

  而愛麗絲又不是個時常能讓人記起她是天使的人，如果她不把恐懼打進別人心裡，那在她不真正意義上無所顧忌發火的前提條件下，所有人同她相處的模式大概都會趨向於克萊恩和她——要麼被她氣死，要麼提前氣死她。

  恰如現在的埃姆林。

  ——從聽聞里得來的強大到底沒有親眼見證來的有衝擊力，埃姆林又不是愛出門聽八卦的人，他對愛麗絲的了解，也局限於塔羅會而已。

  「正義」奧黛麗的目光在幾個回合的巡迴後落在了愛麗絲身上，她想通了這一點，莫名地有些想笑。

  她意識到，「月亮」埃姆林做出這樣的舉動大概真的不是出於勇氣，更多意義上是無知和衝動造就的結果。

  這可真是……奧黛麗看了眼愛麗絲，斟酌片刻後，還是沒有開口。

  有愚者先生在呢，愚者先生不會讓命運小姐太過份的，而且，「月亮」先生也確實該吃點教訓了……

  埃姆林想了很久終於想到了自己要說什麼，他剛想開口，差不多同時失去耐心的愛麗絲堵住了他的話：

  「我會送你一份畢生難忘的禮物的，我保證。」

  在愛麗絲的注視中，埃姆林不由得坐立難安起來。

  愛麗絲沒再說什麼，塔羅會在姆林的坐立不安中結束，在其他人消失後，克萊恩熟練地把桌子變短，然後遞上了那三頁日記，朝她說道：

  「你……嗯，你，呃，愛麗絲，我知道你已經很努力了，但儘量還是不要……」

  他的聲音在愛麗絲古怪的視線中逐漸停止，最後，愛麗絲忍不住朝他問道：

  「能告訴我你想到了什麼或者看到了什麼嗎？」

  克萊恩略有些尷尬，他指了指愛麗絲手裡的那三頁日記解釋道：

  「羅塞爾大帝在裡面寫，成為天使以後，會難以控制地變得嗜血、殘忍、冷漠、瘋狂，會不受控制地想要殺人和想要吞噬周圍的非凡特性……」

  愛麗絲伸手扶住了額頭。

  她對克萊恩描述的症狀不算太陌生，但這與她似乎並不完全一致——至少現在，她對其他途徑的非凡特性不太感興趣。

  但她覺得自己好像有點明白克萊恩剛才那副古怪態度的原因了，她嘆了一口氣，無奈地說道：

  「我覺得我和羅塞爾大帝應該不算一回事……」

  「為什麼？」克萊恩疑惑地問道。

  「因為時間，」愛麗絲嘆了口氣，「哪怕我的記憶模糊又混亂，但，我至少能確認一件事……」

  她頓了頓，抬眸望向克萊恩，深吸了一口氣之後，才緩慢地回答道：

  「從過去的那些事情來判斷，我第一次甦醒的時間，大概在第二紀元，距離今天有好幾千年。

  「而早在那個時候，我就已經不能算人了，我似乎在那之前就已經接觸過『光之鑰』……

  「而我記得我好像跟你說過，我真正意義上『穿越』的時間……可能剛上小學吧？至於後面……哈，甚至連我記憶里的世界的什麼樣的、人類是什麼樣的，都是『光之鑰』教給我的。

  「哪怕成為天使以後，神性會逐漸污染人性，我總該先有完整的人性，才能被污染吧？唔，這個說法好像不太對……

  「嗯，應該說，哪怕神性會對人的性格認知什麼的造成影響，讓人變得冷漠嗜血什麼的，那我也總該先有自己的性格和認知吧？

  「幾歲大的孩子……」

  她沒說下去，但克萊恩已然明白了她的潛台詞——對一個幾歲大的孩子來說，性格、認知等等，全都是未定型的、不完整的。

  對於羅塞爾大帝來說，他會被神性逐漸污染，變得冷漠，而對於愛麗絲來說……

  她完全可以成長成一個冷漠的性格。

  她的情況看起來沒有羅塞爾大帝在日記里描述的那麼糟，並非是神性對她沒有影響，而是神性的影響很多時候恰好就是她本身的性格……

  想明白了這一點，克萊恩一陣惡寒，他看著愛麗絲，緩緩吐出一口氣問道：

  「……這不是件好事，對吧？」

  「不一定，」愛麗絲表情嚴肅地說道，「你以前有沒有背過一篇課文？」

  這和背課文有什麼關係……很疑惑的看了愛麗絲一眼問道：「什麼？」

  愛麗絲清了清喉嚨，換成中文，流利地背誦道：

  「天將降大任於斯人也，必先苦其心志，勞其筋骨，餓其體膚，曾益其所不能。」

  頓了頓，在克萊恩茫然地眼神中，她又笑道：

  「這恰好說明了我是『命運』途徑的神選者，現在的一切都是對我的考驗……哎喲別打我！」

  她抱住腦袋，躲開了克萊恩伸過來的手。

  「我現在明白了一件事，」克萊恩收回手，面無表情地看著她，「我在任何情況下都不應該擔心你。」

  愛麗絲吐了吐舌頭，裝作什麼都沒聽到地低頭去看日記。

  「九月十一日，自從成為天使，我就有了一種自己人格出現分裂的感覺，我的心裡，我的靈內，我的精神深處，始終有聲音在催促我，影響我，製造著難以控制的冷漠，嗜血，殘忍和瘋狂。

  「這不來源於外界，也非神靈對自身途徑的影響，我可以清楚地感受到它源自基因，源自人類一代代遺傳下來的集體潛意識，源自非凡特性本身，而不是上面殘留的精神影響。

  「它讓我有著強烈的狩獵和殺戮渴望，想要吞噬周圍所有具備非凡特性的生靈，這讓我必須花費絕大部分精力來對抗它，哪怕我已經在扮演，在消化魔藥，也沒見好轉。

  「難怪『門』先生說，理智是暫時的，瘋狂是永恆的。」

  「九月二十八日，我已經很久沒寫日記，之前大半個月內，我仿佛在看著自己一點點被陌生人取代，一點點變得冷酷和可恂，就連我的女兒貝爾納黛都只能讓我產生少量的父愛，很少很少。

  「就在我快要瘋狂的時候，我似乎聽到了數不清的讚美，那是我的臣民們，那是所有在我改革里收益的人們，那是將我視作『蒸汽之子』的信徒們，在稱讚我，歌頌我，為我鑒立雕像，為我撰寫故事，為我創造詩歌。

  「他們的聲音仿佛船隻的錨，幫我「定位』住了自己。

  「我開始有能力對抗那種渴望對抗那種發自內心的吶喊，我一點點走了出來，又能擁有作為一個父親，一個丈夫，一個男人的正常情感。

  「僅僅只是序列2，就有這樣的變化，到了序列0，到了真神層次，要對抗的瘋狂該有多麼的恐怖？

  「或許祂們也需要『定位』，以對抗非凡特性和集體潛意識深處潛藏的強烈失控傾向。

  「我大概有些明白祂們為什麼要建立教會，為什麼要傳播信仰，為什麼要給自己勢力的聖者書寫篇章，給對應的天使留下傳說……

  「可為什麼祂們沒有人類形象，只是符號象徵？

  「想不明白。

  「下次問一問『門』先生，祂在神靈領域懂得非常多，如果祂當初沒有被放逐，神靈可能會多一位。」

  「九月二十九日，重看昨天的日記，我想起了我序列4，序列3，和序列2分別對應的儀式，它們都明顯有瘋狂殘忍的意味，就像小說里的反派才會舉行的那種。

  「序列途徑，很可能是註定瘋狂註定絕望的道路。

  「而這又是人類唯一能獲得超凡之力的道路。

  「真是好笑啊，諷刺啊。

  「我們努力地拯救自己，只是為了更好更徹底地毀滅自身？」

  愛麗絲心情複雜地放下了第一頁的日記。

  克萊恩的問話讓她對第一頁日記前半部分的內容早有猜測，看到那些，她其實不算太意外。

  至於羅塞爾大帝對儀式內容的思考……說實話，「命運」途徑的儀式帶著一股特有的神棍風格，和殘忍倒沒太大關聯。

  她確實有些困惑七神為什麼不約而同地採用了符號，但對比在那些雜七雜八的網絡小說中看到的東西，這其實也不太難想像——無非是信徒的印象也會影響神靈之類的話題罷了。

  但是羅塞爾大帝結尾的那幾句話，讓愛麗絲有些惆悵。

  畢竟，依附命運，是我現在唯一能對抗命運的手段啊……愛麗絲嘆了口氣，決定惹克萊恩生個氣。

  「克萊恩，」她一臉正色地抬起頭，「你知不知道，水其實是有毒的！」

  「……？」克萊恩用一種看神經病的眼神看著她。

  克萊恩的第一反應實際上是劇烈運動後的過量飲水導致的水中毒，當他仔細思考後，認為愛麗絲應該沒有這個水平，於是他便沒有說話，等待愛麗絲的後續發言。

  愛麗絲神情嚴肅地對克萊恩說道：

  「經統計，所有喝過水的人都死了，沒有……哎呦！」

  她捂住腦袋瞪著克萊恩。

  克萊恩收回剛剛用來砸她腦袋的手，搖了搖頭，對愛麗絲說道：

  「如果你是想拿水來比喻非凡特性的話，我覺得不太恰當。」

  「那應該用什麼？」愛麗絲虛心請教。

  「氧氣，」克萊恩回答道，「不過這其實也並不完全合適，因為對大多數人來說，即使不成為非凡者，也不會死……我只是想說，對我們來說，非凡特性也許就像是氧氣。」

  愛麗絲會有些驚訝地看了克萊恩一眼，哪怕是她，也不得不贊成，這個比喻已經是相當有道理的範疇了，她很難再找出更合適的一個比喻。

  於是愛麗絲又低下頭翻開了第二頁日記。

  第二頁日記前半部分是關於「容納」唯一性問題的討論，愛麗絲耐著性子讀完，發現「門」先生到最後也沒說出哪些天使之王容納了唯一性，哪些天使之王只有非凡特性。

  「就這還想刷好感呢……」她咕噥道，「他這樣把消息藏著掖著，不被記恨就不錯了吧？羅塞爾大帝不會真的被他刷夠了好感，把他放出來了吧？」

  「那倒沒有，」克萊恩回答道，「他只是決定要去月亮上生孩子去了而已。」

  「哈？」愛麗絲睜圓了眼睛，「他真去了？」

  「現在只是決定好了要去。」克萊恩指了指她手裡的日記。

  愛麗絲咽了咽口水，繼續讀下去。

  他在最後一段找到了羅塞爾大帝準備去月亮上的決定，好消息是，羅塞爾大帝仍然心懷警惕，認為「門」先生可能在引誘自己。

  不過，愛麗絲認為這沒什麼意義，她呼出一口氣，仰頭看了看宮殿的穹頂，搖了搖頭道：

  「希望月亮上有產房。」

  克萊恩對此保持沉默，他好奇地朝愛麗絲問了另一個問題：

  「如果按照羅塞爾大帝說的，阿蒙和亞當某種意義上可以相當於服食了序列1魔藥的唯一性，那你是不是也可以……」

  愛麗絲知道他想問什麼，她自己一早也就考慮過這個問題，因而她早有準備地搖了搖頭道：

  「理論上來說可行，實際上嘛……你別忘了，『命運』途徑的三份序列1特性都是有主的。」

  停頓了一下，愛麗絲又補充道：

  「另外，我覺得可不可以不是最重要的，重要的是，命運想讓我喝什麼魔藥。」(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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