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0章 他似乎格外的沒用

2024-09-11 17:08:44 作者: 夏千鯉
  「你這老頭兒,忒黑心了些,別人家的炊餅,只賣一文錢一個,你居然一開口便是三十文,你莫不是看我是個外鄉人,故意坑我?」

  「哎喲,壯士,冤枉啊!」

  老頭滿是褶子的臉上盛滿了無辜。

  「壯士冤枉啊!」

  老頭看著立在他身前的長刀,一臉的驚恐。

  「今天的水價,已經長到四兩銀子一桶,做炊餅,雖說費不了多少水,可這缺水的年歲,蔬果米麵,哪一樣的價格,不是翻倍的長?光是我做炊餅用的面,便被哄抬成了天價,您沒發現,一路走來,賣吃食的商販少得可憐嗎?老頭子我若不是還有一大家子人要養活,哪裡還能冒著被人掀攤子的風險,出來賺這樣艱難的銀錢?」

  地里連根草都長不出,能吃的東西,都被人挖光了吃。

  便是那草根樹皮,每日都有人為之搶得頭破血流。

  大部分的商販,決定關門閉店,有極大一部分的原因,除了成本高,便是怕遭人搶。

  「若不是我的兒子在衙門裡當捕快,手裡頭有一些本事和人脈,我的這個攤子,哪裡支得起來?」

  光是想想,都得抹出一把辛酸淚來!

  「官府把控著水源,你們就沒想過造反麼?」

  「反?」

  老頭像是聽到了天大的笑話。

  「誰敢反?那涇縣便是前車之鑑!」

  涇縣?

  蕭玉祁指著爐子,「先給我來兩個炊餅。」

  老頭樂呵呵地拿出油紙包,包了兩個剛出爐,熱騰騰的炊餅。

  「來,客官,您嘗嘗,我做了幾十年的炊餅了,整個廣靈縣,再沒有人家的炊餅,做得能有我家的好吃!」

  蕭玉祁坐在老頭子放在攤邊上的小扎凳上,趁熱咬了一口。

  外殼酥得掉渣,內里綿軟,帶著津津的甜味兒。

  「好吃,老先生的手藝,確實不錯!」

  「客官喜歡,那便常來!」

  蕭玉祁點頭,又道:「方才聽老先生說涇縣,不瞞你說,我此次前來,便是要去涇縣買好馬的,奈何到了此地,涇縣進不去,廣靈縣也出不了,我實在是不知如何是好!」

  他像是連吃炊餅的胃口都沒有了一般。

  粗獷的雙眉,緊緊蹙著。

  那老頭左右張望了一番,見路上沒人,方才拉了另一張椅子,坐在了蕭玉祁的身邊。

  「聽我一句勸,涇縣如今,可不能去啊!」

  蕭玉祁洗耳恭聽。

  「我兒子就在衙門裡當差,前些日子,他告訴我,涇縣已經開始發生暴亂了,太守派兵,強行將那些人鎮壓了下去,聽說,死傷無數啊!」

  蕭玉祁的心猛地揪起。


  「既如此,他們為何要緊閉城門,死活不開呢?」

  那老頭一臉的高深莫測。

  「這事兒,不能說,我看你是外鄉來的,又是個實誠人,才給你一句忠告,若是有法子,你儘快離開此次,千萬莫要再往北去。」

  看樣子,當地的百姓,多少都知道一些內情。

  只是,不知何故,他們都隱瞞不說!

  蕭玉祁將剩下的炊餅重新包好,起身,向老者告辭。

  「多謝先生忠告,在下想想法子,看看能不能回家吧!」

  「哎,若能歸家,便儘早歸家,此地不宜久留!」

  他渾濁的眼睛,看著這座毫無生氣的小城,唯余嘆息。

  這天下,遲早會大亂的!

  強兵鎮壓,又能壓得住幾時?

  蕭玉祁哪裡不明白他的話裡有話?

  可,哪裡又是他真正的家呢?

  身為一國之君,普天之下,皆是他的子民。

  他的子民所在之地,都是他的家啊!


  路上偶然有人,拎著水桶行色匆匆。

  有人垂頭喪氣,有人憤憤不平。

  忽然,一隻水桶哐當一聲,砸在了他的腳邊。

  「你有什麼用?我嫁給你三年,家裡的日子,過得一日不如一日,如今,我讓你去討個水,你不是說你沒錢,便是說你拎不動,你是想要我跟著你活活渴死餓死嗎?」

  尖銳的女聲,歇斯底里地從屋內咆哮而出。

  蕭玉祁看見一名身穿粗布的婦人推搡著一位瘦成了竹竿的男子。

  那男子似是她的夫君。

  聽著婦人的數落,他只低垂著腦袋,一言不發。

  昏暗的屋內,還有一名老嫗,縮在角落,低聲啜泣。

  那婦人指著鼻子罵她:「哭哭哭,生了這麼個沒用的兒子,你就知道哭!」

  說罷,她又將屋內的桌子一掀。

  「我跟你說,今天,你要是不帶水回來,那咱們全家,都一起去死吧!」

  男人被她蠻力推出家門。

  緊接著,又是砰的一聲,婦人直接從裡面,將大門栓緊。

  男子的精氣神像是被人抽空,彎腰將落在外面的水桶撿起來,直愣愣地站在門外半晌。


  最終,只重重嘆氣,拎著桶,往前走。

  男子身穿長衫,衣料半舊,零星打了幾個補丁。

  看起來年歲並不大。

  沒一會兒,蕭玉祁便跟著他,去了最近的一處水井邊。

  井邊圍滿了百姓。

  大老遠,便能聽見他們在爭論著什麼。

  蕭玉祁是習武之人,耳力不錯。

  還未走近,便聽清了那些人,究竟為了何事爭論。

  「三兩銀子一桶水,你們還要漲價?還有沒有天理了?」

  「天理?都是一群喪良心的人,哪裡還講什麼天理不天理?」

  「逼死人了,逼死人了!」

  討水的百姓們口乾舌燥,唇瓣皴裂。

  販賣水源的官兵們,一個個的面色紅潤,說不出的富態。

  蕭玉祁看著那名男子拎著水桶圍了過去,又被推搡的人群一下子從人堆里擠了出來。

  他似乎格外地沒用。


  連手裡的桶都險些沒拿穩,整個人往前一栽。

  蕭玉祁適時出手,一把扶住了他。

  「這位兄台,你沒事吧?」

  這邊細微的動靜,根本沒有引起任何人的注意。

  憤怒到達了頂峰,甚至有些暴脾氣的人,已經開始擼起袖子,準備大幹一場。

  蕭玉祁將男人扶到了一邊。

  男人感激地對他行禮。

  他行的是標準的文人禮節。

  蕭玉祁則抱拳回以武禮。

  「多謝仁兄出手相助,仁兄跟了在下一路,可是有話想問?」

  蕭玉祁跟得這般明顯。

  他的身高體型,又這般醒目。

  男子想不發現都難。

  蕭玉祁觀察著他的言行舉止。

  「兄台是讀書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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