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1章 八月十五

2024-09-11 18:20:41 作者: 愛吃泥鰍的小蚯蚓
  林歲寧沉默一會兒,淡聲道:「你知道你卑鄙在何處嗎?」

  「什麼?」

  林芳菲一時沒反應過來,緩緩後,慍怒道:「你別不識好歹,若沒有我給你引薦,張家的親事豈能輪得到你,你真是狼心狗……」

  「城東的張公子,我有所耳聞,娶過兩任妻子的,一個被逼瘋,一個自盡而亡。」

  林歲寧截斷了她的話。

  那個性子古怪的爛男人,在安淮縣早已出了名,正經人家,誰會讓自己家的閨女嫁過去受磋磨?

  可笑這個三妹以為她足不出戶,便是聾的,瞎的,對外頭的事充耳不聞。

  在林芳菲驟然陰翳的目光下,林歲寧有條不紊的疊好了桌上的衣服,塞回她懷裡。

  這破衣服,林歲寧不稀罕。

  只是不想暴殄天物,畢竟是女工一針一線縫的,否則撕爛了丟出去,也好解一解心頭之氣。

  「你就卑鄙在,即盼著我讓出謝家的親事,又不肯真心實意的給我指個良人。」

  林芳菲面目扭曲。

  在只有幾盞搖曳燭火照明的昏暗夜色中,刷白的臉尤其突兀,狀如惡鬼。

  「我需要你讓嗎?謝元中意的本就是……」

  話到一半,她又不說了。

  林歲寧笑問:「說啊,中意的是誰?你嗎?」

  林芳菲不再吭聲,抱著衣服往外走。

  呆呆對著她的背影一陣呸呸呸。

  有些時候,他還為拿林芳菲當擋箭牌心存愧疚。

  現在想來,愧疚個屁。

  對自家人那麼大惡意,但凡她心存一點善念,也不至於到這樣的地步!

  林歲寧似乎並沒有將方才這個插曲放在心上。

  她抱起呆呆,看著它氣鼓鼓的樣,噗嗤笑出聲。

  「你在氣什麼呀?」

  呆呆短促低沉的叫了聲,鼻子裡哼氣。

  林歲寧說:「她啊,肯定是皇后一而再的為難,讓她放棄留在東宮了,想謝元收了她。」

  呆呆歪了下頭,做出若有所思的模樣。

  林歲寧摸著它下巴,看它不自在的轉過頭去,繼續說:「她這心思,太子會察覺的,對不對?」

  呆呆點點頭。

  當然啊!看在眼裡那都!

  林歲寧又說:「你說太子是會看清她,還是心疼她?」


  呆呆的鬍鬚抖了抖。

  心疼,開什麼玩笑?

  等著吧,明日就讓你看一齣好戲。

  「睡吧,」林歲寧親親它額頭,「明日是我生辰,我及笄啦。」

  她沉默了許久,又很輕很輕的說:「如果姨娘在就好了。」

  每年八月十五,只有姨娘和小桃會記得她的生辰。

  姨娘會給她下一碗長壽麵,叮囑她不能把麵條咬斷,如此才能長久康安。

  ……

  「周稷卿和方晚葶還沒消息?」

  太子晨起第一句話便是問這個。

  山竹稟道:「最後有人瞧見周稷卿的馬車便是在安淮縣城門外,之後便憑空失了蹤跡一般,周邊幾個縣都沒有人見過那輛馬車。」

  那便是毫無進展。

  一排宮人跪著呈上金水盆,淨巾,茶葉等物。

  李玄澤盥漱過後,突然道:「方向錯了。」

  山竹頷首:「臨近的城都找了,但凡馬車能過的狹道也都追了,了無音訊。」


  李玄澤道:「憑馬車找人的方向錯了。」

  一輛馬車要四處藏身總歸是難。

  正因如此,東宮的人四處搜尋,也先是問有沒有見過這輛馬車。

  可周稷卿若是將那輛馬車藏起來,再重新換個趕路的法子,並不難的。

  山竹領悟到太子的意思,沉思道:「如此一來,更難找到了。」

  李玄澤捏了捏眉心。

  是的,而且周稷卿當真孤家寡人,沒有一個血緣之親,獨來獨往,有收養之恩的周老先生,也已於兩年前病故。

  他是沒有半點軟肋。

  「及笄禮,送去了?」

  「送去了,是以梁王妃的名義送的。」

  李玄澤挑了下眉,讚揚的看了他一眼。

  「好。」

  他並沒有吩咐怎麼送。

  但山竹太懂主子的處境和意思。

  主子還有些麻煩沒有徹底解決,不願大張旗鼓的,讓林姑娘成為眾矢之的,卻也想給林姑娘撐腰,讓她風光。


  那麼,借梁王妃的名義,再好不過。

  旁人說不上什麼是非,反而會敬畏幾分。

  李玄澤又吩咐道:「賜婚的旨意,等人多的時候再說。」

  丟臉這種事,自然看熱鬧的人越多越好。

  李玄澤寫那道手諭時都愣了愣。

  他怎麼變得這樣惡毒了?

  ……

  屋子裡所有傷人的銳器都被藏了起來。

  甚至碗都換成了木碗。

  周稷卿無論何時進去,她都在地上坐著,抱著膝蓋,赤著雙足。

  他強行給她穿上鞋襪。

  她會反抗的,只要那隻手一碰到她的腳踝,耳光就接踵而至。

  但今日,她沒有掙扎。

  「八月十五了。」

  難得她主動說話,還是不帶戾氣的,周稷卿「嗯」了聲,「八月十五了。」


  方晚葶眉眼低垂,不知回想起了什麼,眸中流淌過春風化雨的溫柔。

  只是片刻,那些暖意都散去了,只剩秋葉落盡的蕭索。

  周稷卿半蹲在她面前,看著她的眼睛,溫聲說:

  「晚葶,你來月事了,不能著涼,到床上去。」

  方晚葶轉而看向他。

  「那你告訴我,百花宴那一日,你把歲寧帶出去,做什麼了?」

  周稷卿喉間一滾。

  「我沒有碰她。」

  「除了這個。」

  「什麼都沒做,只是氣你而已,」周稷卿啞聲說,「你以為我對那麼個小丫頭真的會有心思嗎?」

  方晚葶唇邊勾起譏諷的笑。

  他心虛的時候,視線會向下瞟,會不敢直視她的眼睛。

  「我要你說實話,那一日,你到底為什麼帶她出去。你連坦誠都做不到,還談回到過去?過去的你會騙我嗎?」

  周稷卿站起來,定定看了她半晌。

  焦躁不安的扯了扯衣襟。

  他的情緒越來越盛,一腳踢在牆根。

  「你非要提林歲寧?不提她你能死是嗎?」

  「好啊,你想知道,那我就告訴你。」

  「我把她帶去,就是讓陸怡玩的,陸怡知道了我們在書房裡幹的事,她總要找人追究吧。」

  「她當眾把林歲寧衣服剪破了,把人扔水裡了。」

  「人倒是沒死,被撈起來了,落湯雞似的。」

  「呵,你知道了,痛快了?」

  方晚葶的瞳孔一點點放大。

  周稷卿看清了她眼底的心疼,這種心疼,化成了鋪天蓋地的痛苦。

  她臉上的血色一點點褪去,胸腔劇烈的浮動,痛不欲生的縮起了身子。

  像烏龜一樣,把臉藏進了懷裡。

  周稷卿手指蜷了起來。

  「你這麼心疼她,有心疼過我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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