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5章 琉璃像

  現世的許小滿心情不錯，遠在邊城的顧銘軒，心情就不怎麼好了。

  天氣陰沉沉的，讓人無端煩心。

  坐在窗邊的顧銘軒怎麼也靜不下來，乾脆把文書丟在案上，毫無姿態地靠著椅背，看向天空發呆。

  許小滿她，已經好久沒出現了。

  是賑災的事還沒辦完嗎？

  幸虧神女廟的香火每日不斷，神女像身上的裂紋也在慢慢復原。

  那些香火，應該都被神女收去了吧？

  想到這裡，他的心才稍微安定了些，卻忍不住長長地嘆了口氣。

  有點……想見她。

  「將軍，好消息！」顧安風一樣地衝進房間裡。

  顧銘軒猛地盯住顧安：「有神女的消息？」

  「那倒也不是。」顧安汗顏，最近將軍不管做什麼事，幾乎都離不了提到神女。

  事情無關許小滿，顧銘軒莫名泄氣，眉尾垂了下去，重新變得不動如山：「說吧。」

  顧安興奮地舔了舔嘴唇：「將軍，那琉璃坊今日正式開爐，出了不少精品！」

  「哦？」顧銘軒的身子向前傾了傾，修長的手指有節奏地叩著桌面，「陸星河有什麼反應？」

  「有點小動作，但不算太出格。」顧安低頭仔細回憶了一遍，篤定回復，「估計這會兒琉璃坊的二管事，正在陸星河面前挨罵呢。」

  顧銘軒眼底隱隱浮起笑意。

  許小滿她挖了個好坑啊。

  要不，自己替她看看熱鬧去？

  省得以後她萬一問起的時候，自己不知道說什麼，沒的毀了她的興致。

  想到這裡，顧銘軒一拂長袍前擺，邁開長腿就往外走：「走。」

  走，去哪？

  肯定是去琉璃坊，看陸星河怎麼罵管事唄……

  顧安有點麻了。

  將軍他最近，怎麼越來越愛看熱鬧了？

  之前在京城的時候，聽說有熱鬧看，將軍他寧可繞開兩條街，只為圖個平心靜氣。

  可怎麼來了邊城，就變成這樣了……

  難道，這才是將軍的本來面目，只是在京城時被壓制了而已？

  「不許亂想，跟上。」

  顧銘軒的話遙遙飄來，顧安打了個哆嗦，趕緊追了上去。

  琉璃坊，建在外城西南角的工業區里。

  還沒走進琉璃坊的範圍，顧銘軒遠遠就聽見有人又哭又笑。

  「太好了！能做出這東西，哪怕我今晚就死，也值了！」

  一個頭髮花白的老頭跪在院子正中的台子前，接二連三地磕頭。

  眼淚順著他臉上的溝壑往下飆，讓他整個人顯得格外邋遢。

  顧銘軒定睛看去，眸子猛地一縮，竟被那台上的東西完全吸引住了。

  那是一尊等身的琉璃女像。

  並未上色的琉璃像，比最純淨的水晶還要剔透。

  只見那女子目如含光眉似秋山，微微上揚的雙唇帶著隱約的笑意，包容地看著面前的一切。

  那熟悉的五官，早已銘刻在了顧銘軒的腦中。

  那琉璃像居然是……許小滿！

  他忍不住屏住呼吸，定定看著那雕像。

  雖然沒有平日裡出現在雲端時那麼生動，五官卻都被做了細微的修飾，看上去更加精緻無瑕。

  顧銘軒不由得上前半步，目不轉睛地盯著這雕像。

  小滿她……若是能站在自己面前，會不會就是這個樣子？

  天空中的雲層忽然分開了一線。

  陽光穿透縫隙，映照在大地上，恰巧將雕像籠罩了起來。

  許小滿的雙眼突然變得流光閃動，仿佛含笑注視著顧銘軒。

  「喂，顧銘軒？」

  清脆而俏皮的呼喚，仿佛就在耳邊。

  砰，砰。

  顧銘軒的耳邊忽然一片寂靜，仿佛全世界只剩下自己的心跳。

  「小滿，我……」他喃喃地低語著，沒有被任何人聽清。

  身邊忽然如同浪潮湧起，無數人的聲音匯成一道又一道的浪潮，朝著他猛拍而來：「神女顯靈！」

  「神女又顯靈了！」

  「拜見神女！」

  小滿她來了？！

  顧銘軒猛地抬頭。

  天空中只有濃得化不開的雲層。

  而那抹陽光，也被重新遮了起來。

  顧銘軒失望地閉上眼，長長地出了口氣。

  等到再睜開眼時，他又變成了那個指揮若定的將軍：「這神女像，是誰做的？」

  「小老兒孫柱見過將軍。」頭髮花白的老頭掉轉了個方向，跪在顧銘軒面前時，心頭突然有點忐忑。

  邊城的人都知道，將軍乃是神女在人間的代行者。

  自己沒有請示過將軍，就擅自製了這尊像，莫非是惹惱了神女不成？

  自從那天神女廟中的雕像顯現靈體之後，孫柱就有了靈感，心心念念想著要為神女塑一尊最完美的像。

  他是琉璃坊的大師傅，第一爐自然是要他來出的。

  這一人高的模子，他費盡心力緊趕慢趕，終於趕上了。

  想到這裡，孫柱忽然驕傲地梗起了脖子：「啟稟將軍，私制這神女像，固然是小老兒的不對。」

  「但那日神女現身，我等有幸親睹神顏，個個欣喜萬分。」

  「雖然這像並不能把神女的風姿展示出萬一，但小老兒並不後悔！」

  「因為這尊神女像，是小老兒此生最完美的作品！」

  「哪怕將軍要殺要剮，小老兒也認了！」

  顧銘軒靜靜地看了他半晌，忽然笑著扶起了他：「老丈的手藝不錯，確實很像神女。」

  孫柱眨眨眼，心底的激動像噴泉迸出：「神神神女她同意了？」

  顧銘軒輕輕嘆了口氣：「神女還未曾見到此像。」

  孫柱眼睛裡的光頓時熄滅了。

  「我很喜歡這尊神女像，等神女再臨時，我會請她過目。」顧銘軒不緊不慢的話語，又把孫柱眼睛裡的光點亮了。

  「顧安，將神女像運回府里，」顧銘軒扭頭吩咐，「算算此像作價幾何，回頭我會付錢過來。」

  「將軍且慢！」孫柱嚇了一跳，趕緊攔住顧銘軒，「可不敢拿神女來賺錢！」

  他咬咬牙，放棄了想把這像擺在琉璃坊的想法：「我願代表琉璃坊，將此像獻與將軍！」

  顧銘軒想了想：「那這尊雕像，我就先收下了。」

  「其他的神女像，你們暫時不要做。」

  「等我問過神女，看看她的意思再說。」

  顧銘軒想了想，突然有點後怕。

  要是小滿並不喜歡她的樣貌被到處散播，自己可就差點辦了錯事……

  藏起滿肚子的自責，顧銘軒拉著臉，決定去做正事：「陸星河在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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