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章 就一次,就這一次
2024-09-25 09:59:42
作者: 雪中菜雞
第34章 就一次,就這一次
「什麼?」克拉夫特沒跟上盧修斯的思路。他的腦子還停留在手術要做多快這事上,沒晃過神來。
「我是說羅莫洛講師是錯的,他是對四液學說和藥理很了解,但那已經是過去式了。」
盧修斯又看了眼門口。他不想親口說出來,這個說法應該足夠克拉夫特明白他的意思了。
是的,傳統的四液學說里,要想讓人失去知覺必須耗盡紅液或者白液,當然沒錯。但他們不是還有種液體從來沒找到過麼?
他抬起手,放到克拉夫特面前,幾天前這隻手還有好幾個紅點,是某次魯莽實驗留下的痕跡。
「你是說黑液?」克拉夫特一下子驚醒過來,視線聚焦到盧修斯臉上,「我還以為我已經說得夠清楚了,我們不該去碰那玩意。」
「為什麼?」盧修斯毫不避諱地跟克拉夫特對視,像是要從他眼裡挖出對黑液如此害怕的原因。
克拉夫特覺得卡爾曼教授的實驗不合理,盧修斯也覺得克拉夫特的過分謹慎沒有道理。
在他看來黑液完全符合現在的需求,只需要一點點的稀釋液,就能讓人失去意識一整天,針刺的痛感都不能喚醒,事後對發生什麼一無所知。
「因為它……不安全。」克拉夫特一時語塞,這個解釋連自己都無法說服,「我們也沒確定它就是真的『黑液』吧,只是這麼叫對吧?」
他沒法跟盧修斯解釋直覺和靈感告訴自己的東西。難道要說自己發現一點小小的液體跟人類不可理解之物有關、還能引誘生物去接觸它?這種話放在肚子裡就好了,說出來只會顯得自己更加不可信。
「不能排除它可能有什麼更長時間才會顯現出來的糟糕影響。卡爾曼教授也說要絕對保密不是麼?」克拉夫特補充道。
他本能地覺得它的外在表現一定有什麼更深層的理由,在有機會搞清楚前他不敢更多接觸它。為此他不惜把卡爾曼教授搬出來堵盧修斯的嘴。
盧修斯對這個說法很不贊同,他指了指自己的鼻子,「只有活人才有機會擔心長期影響。如果我不是個例的話,那最少十幾天後我們才會來討論這個問題。」
「我知道現在不是讓這個偉大發現見光的時候,但去發現它的初衷不就是為了醫學的發展麼?難道就為了保密藏著不用?」
盧修斯說得有些激動,他誤解了克拉夫特的意思,覺得克拉夫特不同意他的建議更多是因為教授的要求,而不是對黑液莫名的忌憚。
「不,我當然不是這個意思……」克拉夫特潛意識裡就沒想過再把黑液從地下室里拿出來。
在剛才考慮麻醉問題的時候,他只想著自己知道的麻醉劑里有什麼是當下能做出來的,或者有什麼植物可以當天然麻醉劑,完全沒有往這種被打上「不明」「危險」標籤的東西上靠。
現在想來,其實盧修斯的說法確實很有道理。
提供長時間的有效麻醉,疼痛不能喚醒,也不會有術中知曉,盧修斯喝下後十幾天的時間裡完全沒有表現出任何後遺症。
有了這東西,手術的成功率簡直是直線上升,從近乎不可能拉到了有幾分把握的程度。
至於以後會有什麼後遺症?都可以到「以後」再說,最壞不過致死,壞不過今天就死在手術台上。最好情況是這個劑量沒達到引起什麼特殊影響的界限,就克拉夫特對盧修斯的觀察來看,完全是可能的。
盧修斯看著克拉夫特的表情逐漸鬆動,眉毛漸漸舒展,從緊張變成了若有所思。
「一次,僅此一次。」克拉夫特說。對著盧修斯,也是對著自己。
他想起來幾天前的那個晚上,自己很是堅定地在筆記上寫下「保持距離,保持封閉;如無必要,絕不接觸」。沒想到這麼快就到了「有必要」的時候了。
克拉夫特嘆了口氣,這次結束後說不定又有需要善後的一堆爛事,「要怎麼解釋來歷?沒人會對這種東西不好奇。」
「就說是家傳秘藥?」盧修斯張口就來,「從不知道哪一代流傳下來的孤品,配方遺失,僅此一口。」
熟悉的說法,靈感大概是來自於克拉夫特「家傳醫術」,但這個藉口是真的爛。一個貴族家裡傳家寶級的秘藥,最後一點就給酒館老闆女兒用了,有種侮辱所有人智力的感覺。
「我建議你重新想一個。」克拉夫特扶額,「不過這可以等完事後再慢慢想,現在我們去配稀釋液。」
「一起?」
「儘快,完事後我們還得準備其他東西,未必就比這玩意簡單。」
……
……
戴著上次用的鳥嘴面具,兩人又回到了秘密實驗室里。一進門,克拉夫特先就先打開壁櫃,檢查了瓶中液面相對劃痕的位置,並沒變化。
盧修斯從下層取出了一個蛋形陶杯,之前他們就是用的這種杯子調配稀釋液。
體大口小的杯子很不好清洗,但不容易把裡面的液體晃出來,在杯口出也有一個小三角形的類似燒杯嘴結構,方便轉移液體。
往杯里注水至五分之四,輕晃陶杯,確認不會在攪拌中濺出來,接下來就是用一根小金屬棒蘸一點黑液加入水裡了。
「就拿這個,蘸一點就夠,不要有液滴掛在棒子上的那種量。」盧修斯把小棒遞給克拉夫特,「要不要稍微多點?畢竟之前我們只試了針刺。」
「不,小孩不是縮小版的成年人,尤其是只有三歲,不減量已經是多算了。」
克拉夫特剝除瓶口的蠟封,拔起木塞,把細棒伸進小玻璃瓶,小心地接近液面。
從瓶口往下看,模糊的視野里,瓶底的液體靜默無波,透過玻璃的燭光在它的表面被吞沒。液面的光滑感沒有被表現出來,取而代之的是無光的深邃黑色。
它在視野里摳出一塊突兀頑固的缺損,微弱而持續地向注視著它的人發送觸碰的邀請。
這個視角下,克拉夫特開始覺得它是個幽深的洞口,模糊不清的聲音從彼端傳來。他捏緊了手裡的細棒,感覺它會在一鬆手間掉進這個入口,落到另一個世界。
細棒的一端壓向液體,擊碎黑暗的表面,湛起一閃而逝的細小波紋。控制不當的力量使它敲擊瓶底,發出嚇人的清脆聲。
「小心點,我覺得它沒那麼結實。」盧修斯把陶杯挪到克拉夫特面前的桌面上,他差點以為克拉夫特把玻璃瓶頂穿了。
「抱歉,一時失手。」克拉夫特提起細棒,在瓶里甩掉多餘的黑液,把帶著最後一層極薄液體的棒子插進陶杯里。再重新給玻璃瓶塞緊木塞,用蠟封上瓶口縫隙。
「所以攪拌一下就好了?」金屬棒在陶杯里攪和了幾圈,微量的黑液徹底溶解在水裡,現在它就是他們想要的東西了。
「對,這東西很容易溶在水裡。」
燭光下看去,杯里的水還是很清澈,沒有任何顏色變化,絕對沒法靠肉眼分辨,也沒有了那種原來的誘導感覺,就是一杯平平無奇的清水。
但它確實已經變成了這個世界第一次麻醉手術的核心。盧修斯會把一小口的量灌到準備好的「家傳」小瓶里,讓莉絲一口喝完,不留證據。
這個小小的銅瓶是盧修斯貢獻出的收藏,不到半個巴掌大的瓶身外面鑲嵌了一顆有點像綠松石的裝飾,作為「古老家傳之物」,在文登港沒人會閒到去鑑定它。
「這瓶子本來是用來幹什麼的?」克拉夫特習慣性地想摸一把下巴作沉思狀,結果只摸到了面具上的鳥嘴。
「買來裝香料隨身攜帶,但沒找到合適的,就一直空著。」盧修斯傾斜陶杯,往銅瓶里轉移了他心目中「一口」的量,「我覺得是半個古董,以後就用它了。」
「以後?沒有以後了,盧修斯。就這一次,我發誓下次再幹這種蠢事就去酒館倒立喝三杯。」
「你指哪個?同意收下莉絲,還是說黑液?」盧修斯給銅瓶摁上小帽,完成了他的工作。
「難說。」按理來說這兩件事一件都不該沾,無論是接下了這個只能用特殊方法解決的病例,還是違背了之前絕不碰黑液的決定。
克拉夫特把玻璃瓶和蓋上蓋子的陶杯放回壁櫃,關好櫃門,嘆了口氣。今天半天的嘆氣次數能有半個月的量,他預感以後還會有更多。
這世上的事情,從來都遵循這麼一個規律,零次或者無數次,「就這一次」說給盧修斯聽聽就好了,騙不過自己的。
也從來都沒有什麼偶然,一切事情發生必然有其內在原因。沒有莉絲,沒有盧修斯,自己遲早會在以後的某一天遇上另一個需要手術的病人,然後想到黑液的這個作用。
「我決心竭盡全力除人類之病痛。」
「嗯?」盧修斯聽到克拉夫特在喃喃自語,聲若蚊蠅,發音語調不像諾斯語。
「沒什麼,一點以前發過的誓罷了。」克拉夫特好像又變得堅定了一些,「不用擔心我,現在去準備其他東西。如果有醫神或者別的什麼神的話,趁現在來得及趕快保佑我吧。」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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