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天工教

  「三十息內，我觀看任何事物都會有提示解析。」

  「可離體，不受現世任何影響，但範圍只有一丈余。」

  這兩道信息，是李漁看向自己時，直接明悟的。

  他忍住興奮激動，再次瞥向自己眼膜。

  果然，最小那顆泡泡雖保持著虹彩，卻不再閃爍。

  反而原本沉寂的倒數第二顆泡泡，此時開始閃爍充能，只是速度比第一顆還要慢許多。

  用完了？

  時限一到，他便會被打回原形？

  這似乎驗證了他的猜測！

  吸收超凡知識就可以解鎖？

  每使用一顆泡泡，就能化作泡泡之軀，解析萬物？

  心底仍有諸多疑問，但時間緊張。

  李漁顧不得思量探索，立刻開始使用這好不容易起效的金手指，試圖尋出一份生機來。

  當先他便扭頭看向自己的軀殼，映入目中的，赫然是一位約莫十五六歲，長相清秀但頗為潦草的少年，如傀儡般呆滯在缸中。

  只這一瞧，李漁腦海中立時有不知從何處來的信息浮現：

  「孵化中的禁神之子……軀殼正在修復……五感加強……力量增加中……正在獲得禁神菜譜……正在獲得食肉禁術……正在獲得禁神之眼……一炷香後禁卵將占據顱腦……」

  這些信息，立時又將李漁心頭恐懼勾起。

  看起來是他正在獲得大量超凡秘術，成為超凡存在。

  實則，是催命符。

  一炷香！

  這是他剩餘的壽命！

  怎麼才能活命？

  似乎就是因為他心中求知方向的變化，腦海中又有新的信息浮現出來：

  「對寄生軀殼進行高強度破壞可迫使禁卵消耗異力進行修復……此為禁卵本能……消耗過多禁卵將陷入沉睡……」

  「生機！出現了！」

  李漁面上，頓時浮現出欣喜之色來。

  幾乎是下意識就想要鑽回軀殼，然後開始瘋狂自殘。

  但一轉念，這堪稱是作弊器般的穿越福利好不容易開啟一次，不物盡其用，實在是可惜。

  趁著還余有十息左右，李漁連忙又看向地面兩具屍體。

  立刻的，又有超凡信息躍出：

  「已死亡的禁神信徒。」

  「因過度食用同類血肉而變異的腦髓，內含劇毒，僅一滴食用後便可使人瘋癲而亡，但對于禁神信徒來說是不可多得的超凡材料。」

  「飽飲人肉人血而魔化的剔骨刀，具備鋒銳、破骨、吸血特性，持有者可獲得多方面增幅，但會變得癲狂嗜血，嗜好剁人。」

  ……

  「已死亡的禁神信徒。」

  「因過度食用同類血肉而變異的腸道，具備吸血、噬肉特性，可活化為某種禁忌寵物。」

  「墮落人皮卷，禁神教信物，刻有《菜人歌》一首，頌念歌訣可令觀者陷入癲狂食人慾望中。」

  ……

  這一看果然又有收穫，讓他發現了原身父母身上藏著的禁忌寶物和蛻變過的特殊器官，可惜對於此時的李漁並無用處。

  倒是對於奪舍成功的禁神之子來說，簡直是大好開局。

  完全可以取走腦髓，配好屠刀，活化了血腸當寵物，吟唱著菜人歌出門去……。

  嗯？

  許是畫面感太過強烈，讓李漁立時生出了某種猜測。

  「好手段！」

  冷笑著讚嘆一句後，他再不耽擱，扭頭便往軀殼中鑽。

  也是正好，此時那缸中「李漁」竟緩緩開始起身，四肢明顯已修復，口中那長滿牙齒的觸手肉舌也正延伸出來，額頭處，兩排猩紅邪眼正在一點一點睜開……。

  「大爺的！」

  罵完，李漁魂魄回歸。

  身魂合一剎那，比先前要劇烈數倍的痛苦折磨洶湧而來。

  無窮盡的呢喃、噪音強迫他進入內視，眼睜睜看著那些猩紅鐵線蟲般的卵絲破開顱骨，鑽透冥冥中的阻力，即將觸及自己新鮮之極的腦漿。

  「休想！」

  李漁怒罵一聲，旋即接管軀體控制權。

  手腳並用爬出水缸，直接撲在那焦青身上，顧不得惡臭血腥，一把將那污穢剔骨刀奪來。

  也不知是因為被寄生的緣故，或是生死關頭激發的潛力。

  李漁甚至沒有生出一丁點猶豫，刀刃直接對準了自己。

  下一息，這小黑屋內，開始響徹一聲聲哀嚎慘叫，中間還夾雜著剁肉、切腹似的動靜，最後則是以老鼠啃食血肉似的窸窸窣窣動靜收尾。

  「好生神奇！」

  「賭對了。」

  隨著這兩句嘀咕，李漁快速鬆開已是血糊糊的剔骨刀，這才將心底那強烈的剁人衝動壓下去。

  此時的他，正如同爛泥般躺在焦青屍體旁，渾身抖顫，劇烈喘息，大汗淋漓，面色蒼白如紙，旁邊則是多了一大灘香噴噴的血肉。

  來源是誰，不言自明。

  而作為他發狠自殘的回報，李漁身上的「異狀」幾乎全部消失，只餘下額頭上兩顆緊閉的紅眼，昭示著腹中禁卵的存在感。

  雖然李漁仍舊能感應到那狗屎玩意，甚至能感覺到那些卵絲在體內緩慢的蠕動。

  但也確信，它似乎因為消耗太大而再次陷入沉眠。

  「這兩個畜牲要是知道我把【禁卵】辛苦積累的異力這般浪費，還剁出這麼多噴香血肉，怕是要氣的直接復活，把這些玩意生吃了去。」

  「哈哈哈……。」

  李漁經歷了穿越、驚悚寄生、自殘求生這過程，似已完全適應了這具軀殼。

  同時也有了原身記憶，此刻罵起來笑起來，頗為快意。

  不過躺了片刻後，腹中傳來的一陣陣強烈飢餓感，提醒著他要面對接下來殘酷的現實。

  「遭禁卵長期寄生，除了讓這具軀殼擁有了一些非人力量外，也帶來了遠超常人的食慾。」

  「每日都要大量進食……否則禁卵將陷入癲狂，不惜發育不良，也要破腹而出，尋找新的宿主。」

  「屆時，我還是必死無疑。」

  李漁意識到這一點，暗罵一聲，隨即踉蹌起身。

  順手，還摸走了身邊孫三娘腰間掛著的一串鑰匙。

  雖然記憶中，對於這個「家」也有些了解，但李漁初來乍到，還是先行摸索熟悉一番，再思後續。

  動念間他終是走出那間小黑屋，首先瞧見的，是一個氛圍陰森恐怖但頗為寬敞的院子。

  李漁沒去看院中布置，左右各瞧一眼，猶豫幾息後，還是先往左側一間貼滿黃符、纏繞著許多鐵鎖的儲藏室而去。

  他如今狀態宛如餓死鬼，按理說該去廚房尋摸吃的。

  可惜，這是一對食人魔夫妻的家。

  所有的食物，都存於那間原身好奇但從未進去過的儲藏室。

  隨著黃銅鑰匙嘩啦啦作響，李漁開始打開一個個鐵鎖，噹啷幾聲，鎖鏈砸落地面，他推開了房門。

  幾乎是在瞬間！

  一股他前世今生都不曾聞見過的，哪怕將一大堆死魚加上腐爛動物屍體再混合臭豆腐攪拌在一起，也不可能比得過的腥臭氣味，如同龍捲風暴般，洶湧而來。

  同時，李漁也瞥見了室內景象。

  面色愈加慘白，轉身便「嘔」的一聲，欲將腹中一切都吐出來。

  奈何，他胃裡空空。

  除了一灘灘膽汁苦水外，一丁點食物都沒見得。

  更糟糕的是，似乎因為那匆匆一瞥，使得他腹內本已沉寂的禁卵又開始蠢動。

  食慾倍增！

  口中津液分泌！

  額上邪神眼珠骨碌碌轉動！

  腦海內，有低語呢喃，吟誦著那菜人歌。

  「天殺的焦青！」

  「該死的孫三娘！」

  李漁強壓異動，屏住呼吸，心底大罵。

  手上動作也是極快，撿起所有鐵鎖重新鎖好。

  那一張張黃符似有隔絕氣味之效，門戶一關，臭味盡數消散。

  李漁這才敢放鬆呼吸，一臉後怕的遠離儲藏室。

  記憶沒錯！

  那裡面，的確存放著很多食物。

  各種肉類、穀物、瓜果……甚至是糕點。

  但每一樣，都很糟糕，惡臭、腐爛、醜陋，讓李漁想起菜人秘藥的配方。

  若只是如此也就罷了，真正讓李漁恨不得再去活剮了焦青、孫三娘二人的，是許多人類碎片。

  真就是人間煉獄！

  李漁腦海中不由自主開始輪番播放前世所看過的，諸如《八仙飯店》、《地獄無門》、《猛鬼食人胎》等等香港電影畫面。

  這等環境中，哪怕還有正常食物，他也不敢進去挑選分辨，必已被污染。

  哀嘆一句，李漁連忙又奔向右側的廚房，此時他腹內傳來劇痛，掀開衣物一瞧，平坦的小腹處赫然一片血點子，卻是一根根卵絲試圖鑽出來。

  再耽擱下去，那禁卵必是要破腹而出了。

  廚房倒是沒上鎖，隨手一推便開，入目所及是正常的土灶、木材、大鍋、瓦罐碗筷等等，只是皆蒙著一層厚灰。

  顯示著焦青、孫三娘這對墮落夫妻，初來這萬福城，也曾有過一段正常人類的生活。

  李漁不看其他，目光直勾勾盯著房樑上掛著的幾塊黑漆漆臘肉，皆是豬肉，而非什麼可疑之肉。

  上前一躍而起，全部摘下。

  入手瞬息，腦海中竟不由自主閃過多種做法，這才想起他被寄生的連帶好處之一：禁神菜譜。

  如今匆匆一瞥，就見浮現出來的皆是凡俗難尋的詭異菜式，看描述不止是美味，甚至吃了還能得到諸多好處，可惜的是幾乎大部分佐料和做法，也都不是正常人類會選的。

  當然，也有些能用的，只是如今他顧不得。

  連洗都不洗，只快速抹去上面的灰塵便啃了起來，他如今的牙口之鋒利，也已非人。

  加起來足足有七八斤的臘肉，不多時全進了他的腹中。

  那恨不得吃人的飢餓感，終於被鎮壓下去。

  禁卵，也重歸安寧。

  李漁端著個水瓢，一邊喝著緩解口中齁咸，一邊則繼續探索這食人魔之家。

  很快的，除了那間可怕儲藏室外，其餘地界他都搜了一遍。

  此時，他正身處主臥室，坐在桌前，清點著面前一堆東西。

  最吸引他的，並不是一本疑似修行之書的厚冊，而是桌角立著的一盞黃銅怪燈。

  金屬底座之上嵌著一個透明玻璃圓瓶，瓶中裝滿了琥珀色液體，浸泡著一條黏糊糊的，無眼無口的藍色怪蛇屍體，瓶子周遭有裸露著的，類似電線導管一般的物事。

  最上方則是兩根如牛角般對立著的燈管，比之前世白熾燈稍弱些的燈光灑落出來，竟將整個主臥室都照亮。

  「這算什麼科技？」

  李漁心底疑惑剛生，相關記憶浮現。

  仍舊是焦青和孫三娘的對話，後者抱怨焦青是腦子壞了，才會聽信天工教推銷員的忽悠，花了十兩銀子買回一盞所謂的電鰻燈。

  照明效果雖然比煤油燈好太多，但每隔一段時日，就要花一兩銀子，再更換一條新的電鰻。

  「天工奇物！」

  「數年前有一群天工教徒進入萬福城傳教，並很快在南區站穩腳跟，其教中產物，皆具顛覆性，不費吹灰之力便在城中打開銷路。」

  「電鰻燈，為其中之一。」

  當這些超凡信息被李漁從紛亂散碎的記憶中提取出來時，眸光不由得瞥向眼膜處。

  果然，那第二顆稍大些的泡泡又得到了些許充能。

  李漁立時興致更大，繼續整理其他物事。

  下一物乃是那本冊子，先前他懷疑是焦青、孫三娘修煉邪術的秘籍。

  此時翻開，才知是帳本。

  孫三娘有記帳的習慣，從夫妻二人入城第一日便開始了。

  這倒讓李漁更喜，他不可能去修煉食人邪術，這事無巨細的帳本則能幫助他快速認識、融入這個詭異世界。

  果然，他只是將帳本翻閱一小半，便清楚了自己如今的處境。

  極其不妙！

  原先李漁的打算，是逃離這人詭混居，邪修遍地的萬福城，去往乾、離、景這三個有正神教派庇護的和平國度。

  藉由昊天、地母、盪魔天尊等正神之手，解決腹中的禁卵。

  但此時才知，這條路走不通。

  帳本上每日結餘後，都有來自孫三娘一條宛若執念般的重複記錄：出城贖身費已攢二兩、又攢五兩、再攢三兩……。

  李漁仔細回想，很快明悟：

  「什麼狗屎地界？」

  「萬福城規矩：入城免費，但任何人若選擇離開，都必須繳納一筆高額贖身費。」

  「超凡者費用更是平民數倍，序列八以上，還要繼續倍增。」

  「焦青孫三娘原本快要積攢成功，但為了培育出【禁神之子】，耗去幾乎九成九身家，如今就剩個十幾兩銀子，別說讓我贖身出城，怕是連養活自己都做不到了。」

  嘀咕到此，李漁一臉難色看向桌面搜羅出來的錢財。

  散碎銀子幾塊，隨意扔在那兒。

  強烈的危機感襲來，讓李漁差點沒了翻閱帳本的動力。

  「前世的我雖然也不富裕，但吃穿好歹不愁。」

  「如今撞了穿越大運，被折磨成這樣不說，連吃飯都要發愁了？」

  也不怪李漁吐槽。

  若他是個正常人，十幾兩倒是也能活一段時間。

  可偏偏不是，因為腹中禁卵，他每日都要大量進食進行安撫，否則那驚悚玩意就要上演前世他最愛電影《異形》的名場面了。

  壓下心頭躁動，李漁繼續翻看。

  過程中，他時而皺眉，時而一臉驚嘆。

  緣由也很簡單，他既瞧見了食人魔夫婦售賣出去的那些羊肉名目，什麼內臟腦髓最受歡迎，皮囊骨頭也有專人收購等等。

  同時，也見識到了諸多屬於非凡世界的詭異瑰麗。

  最關鍵的是！

  那真理門扉下的第二顆泡泡，又開始了加速充能。

  於是乎，李漁也顧不得驚悚噁心，只要涉及超凡，便都要好生研讀：

  「游城一日，天工教的什麼蒸汽巴士死貴，花掉二兩銀子，速度倒是極快，聽說都是用的超凡詭物精血作為動力。」

  「去了東區，朱粲老魔新開一家迦樓羅酒樓，不愧是禁神途徑序列五強者，菜式極其豐富，就是死貴，一桌簡單席面十兩銀子，真他娘的不要臉。」

  「髒尼姑們抬著送子觀音路過，哄了老娘一兩銀子，完了才說異教徒不靈驗，老娘草擬……。」

  「往北區去買詭物血肉餵那個狗崽子，花掉五十兩銀子，還差點被那群臭烘烘蠻子拖進黑巷子，被當家的阻了。」

  「報曉青銅雞一隻，二兩銀子，當家的腦子又壞了，被天工教的狗屎推銷員哄騙買了這麼一件垃圾，說什麼可當『火鍾』來使，叫醒效果極佳。」

  「銷魂會所消費一次，十兩銀子，天殺的焦青，王八蛋，又說自己被天工教哄了，上了惡當。」

  「機械女僕店消費一次，五兩銀子，老娘要殺了焦青。」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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