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一章 熔煉禁卵

  「成了！」

  「不過這流程，怎麼有種點外賣的既視感？」

  李漁盤坐在床榻之上，懷中抱著手感極佳的機械狐狸，不由自主的擼來擼去，同時嘀咕道。

  也難怪他會這麼想，先發起交易，對方準備，多少時間後趕來，前世作為資深外賣達人的李漁，對這套再熟悉不過了。

  而所謂的不見面交易，不就是「外賣放門口」的意思嘛。

  令他倍感欣慰的是，接懸賞的推銷員並非孟神機。

  半炷香，倏忽便過去了。

  焦家院中，李漁與恢復人形的紅豆，默默等待著什麼。

  忽而，兩人都有所感知，門戶也在此刻被敲響，一道頗有些猥瑣的沙啞聲音，鑽過門縫，傳入二人耳中。

  「我……是史大柱！」

  「火精和基礎款煉丹爐都在這裡，要驗貨麼？」

  聞言後，李漁對著紅豆點點頭，女僕當即便將懷中一個沉重布袋扔過門戶。

  隨著一聲悶響，裝著近千兩銀子的布袋落入一人手中。

  那矮胖影子掂了掂，滿意一笑，在細細密密的蒸汽聲中，這人騎著某種古怪機械騎具，消失在了夜色中。

  不多時，焦家門戶驟開。

  紅豆身影躥出，以完全不符合她嬌俏少女模樣的巨大氣力，將一個巨大包裹，抱入院中。

  ……

  次日上午，天機坊主街上一家最偏僻，但客人依舊絡繹不絕的煙炁館中。

  一個乾瘦如柴的夥計，正將諸如硃砂、雲母、硝石、赤鐵、石膏等物一一放入一個做工考究的木箱子中，並加入了一些古怪菸斗、琉璃管、紅銅燈之類的物事。

  同時，嘴巴也沒停半是介紹，半是推銷道：

  「這些可都是頂級的好礦，精純著呢，只要再使用我家的『化炁套裝』，就可將它們化作精純煙炁，熬煉血肉臟腑，體驗世上最美妙之感，上古時代那些煉炁士正是如此修行的。」

  「不過你家主人也的確口味甚重，挑選的全是猛藥啊。」

  「當然，還不夠猛。」

  「我家還有很多更猛的好貨，改日讓你家主人親自過來體驗，保管讓他爽翻天，嘿嘿。」

  「多謝！」

  全副武裝遮掩嚴實的紅豆，聽著夥計的這些話，微微皺起眉頭，隨後付錢取物，毫不拖泥帶水的轉身離去。

  若是之前的紅豆！

  實際上並無法完成出門買東西這個操作。

  如今的她，非但可以，甚至還能對那個試圖引誘他主人墮落的夥計顯露出一絲厭惡。

  就見她懷抱木箱，走過熱鬧主街，巧妙避開所有街坊鄰居的注視，進入一處陋巷，隔著一堵牆猛地躍起。

  再落地時，已是身處典雅幽森的焦家院中。

  昨夜被當做神秘交易場所的儲藏室，此刻門戶大開。

  硬木圓桌和官帽椅都被撤去，取而代之的，是一尊高達兩米，青銅材質，並裝配有複雜蒸汽鍋爐，以及儀錶盤的煉丹爐。

  李漁正站在丹爐之前，進行著調試熟悉。

  也不知一大清早他遭受了什麼，一邊動作，一邊還捂著肚腹處。

  眉頭緊皺，面上偶見痛苦之色。

  見自家女僕歸來，李漁眸中仍無多少喜色，緣由便是一聲一聲不斷在他耳邊迴蕩響徹的驚悚歌訣。

  菜人歌！

  沒錯，哪怕李漁並未借用菜人之力。

  從昨夜開始，相關症狀便出現了，而且不斷在加劇。

  同時，腹中本該沉睡著的禁卵似乎也在甦醒中，體內那數以百萬級的卵絲，不斷蠕動著。

  每一息，他的感受都不同。

  除了腦海中隨著菜人歌而來的，一幕幕逼真的食人畫面外。

  他的雙耳還能聽見周遭各種細微聲音，包括隔壁鄰居夫妻們的床榻動作，雙眼也可瞧見空氣中各種驚悚噁心的微生物，雙手觸及煉丹爐時亦可感受到細微毛刺刮過皮膚的痛苦……他的五感，正被瘋狂增幅。

  尋常人遭遇這等「酷刑」，要麼沉迷，要麼直接瘋掉。

  李漁，卻是咬著牙，捏著一個黃皮葫蘆，瘋狂往嘴裡灌入有著淡淡臭味的鎖靈丸。

  在聚會上還有著不錯效用的丸子，此時對那禁卵的靈性麻痹效果卻變得微乎其微。

  這一刻李漁明悟：最後一次借用菜人之力的機會也沒了，禁卵與他早已算是一體，對於自己的滅頂之災也有本能感知。

  但這並不影響李漁開口，譏笑著罵道：

  「狗屎玩意終於發覺不對勁了……可惜晚了。」

  「紅豆！」

  「是主人。」

  回應中，紅豆已站在李漁身側，將木箱打開，露出裡面分門別類放好的三十六種劇毒礦物。

  「開爐！」

  伴隨著李漁低喝，眼前煉丹爐蓋子猛地掀開。

  顯然他先前已經預熱好了，剎那就見火紅蒸汽從各處管道噴涌而出，同一時刻李漁也從懷中取出一物。

  赫然是一顆古怪詭異，仿佛由一顆顆猩紅眼球強行粘合而成的球體，且有一根根紅色根須狀物事從縫隙中延伸而出，表面則是斑駁不堪，像是一顆熄滅了的縮小版的太陽。

  觸感冰涼，但李漁分明感受到了一種灼熱靈性。

  毫不猶豫的，雙手一松，這喚作「火精」的奇物便被扔入已被加熱到極致的丹爐之中。

  下一息！

  宛若活物受苦後的尖銳嘶鳴，響徹儲藏室。

  那本是礦石的火精，好似真箇活了一般，隨著火焰蠕動著，縫隙孔洞中發出令人耳膜難受的嘶吼。

  李漁被加強過的雙耳，直接穿孔報廢。

  但他卻好似沒感受到痛苦般，極為冷靜的，將一種種劇毒礦物，往那活過來的火精軀殼上投放。

  「真鉛！」

  「硃砂！」

  「雲母！」

  ……

  即便已是痛苦不堪，李漁手上動作和順序也不曾有絲毫混亂。

  隨著投放與煅燒，丹爐中，正有驚人變化生出。

  那搖曳蠕動的「火精」，不管劇毒礦物大小，來者不拒，全部吞入腹中。

  這過程，它開始濃縮，朝著丹丸形狀改變。

  一股股濃烈無比的特殊香氣，開始從煉丹爐內飄蕩出來。

  只是一嗅，便可讓人精氣神全面爆發。

  「丹徒秘藥！」

  李漁面上喜色剛出，身側女僕忽而發出強烈警告。

  「檢測到主人所煉丹徒秘藥即將成型……有一定機率逃逸……。」

  「檢測到主人軀體急劇惡化中……寄生物已徹底甦醒……即將破腹而出……」

  「嘭！」

  「嗤嗤嗤！」

  驚悚畫面，毫無預兆出現。

  李漁的肚皮，脹破了。

  但裡面卻沒有了臟腑和腸子，只有一團血糊糊的肉球，其表面則是一張與李漁完全一模一樣的臉，它正將百萬根卵絲從李漁體內抽離出來，同時肉球下方開始長出一根根觸手，試圖鑽出李漁體內。

  甚至有部分粘連著粘液鮮血的卵絲、觸手，已經先一步墜落在地面。

  這一幕像極是分娩，只是要噁心恐怖太多。

  幾乎是同時，那煉丹爐內也傳來一聲悶響，一道如同赤日輝芒般的紅點，正欲脫離丹爐，往遠處飛去。

  兩個突兀且恐怖的變故，幾乎是同時發生。

  然而李漁，此時卻仿佛完全無視了痛苦，完全瘋魔。

  從開始調配「丹徒秘藥」那一刻開始，他就進入了一種連他自己都沒察覺到的異常專注狀態。

  這一刻，他更是不理會自己破碎的肚子，雙手猛地探出，將那已煉成的丹徒秘藥抓住。

  伴隨著「嗤嗤嗤」聲響大作，他的一雙肉掌直接被烤熟，但他渾然不顧，直接將丹丸往嘴裡一塞。

  咔吧咔吧嚼了吞了，而後空出來的雙手往下一撈，竟是強行將那發育不良但兇殘之極的禁卵塞回了自己肚腹之中。

  過程中，那禁卵竟是發出一聲聲宛若嬰兒吃痛後才會發出的怪叫，足以讓任何人都不由自主生出憐憫之心來。

  然而這裡面，不包括已經瘋了般的李漁。

  就見他不止是塞，還死死摁著那一張與自己完全一樣的臉，哈哈哈大笑著道：

  「叫什麼叫，今日要麼你助我得道，要麼同歸於盡。」

  癲狂笑聲中，李漁直接就往通紅一片的丹爐里爬。

  在跌入丹爐內膽之前，仍不忘轉頭對著自家女僕吩咐道：

  「紅豆！」

  「開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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