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節·乘務長
2024-09-28 08:57:54
作者: 九四或躍在淵
「游有餘。」王真揮動著那柄粗劣的刀,刀的末端切割著空氣。
手感很差,結構一塌糊塗,這根本就不是給正常人用的武器。
但這是游有餘。
游有餘的武器,游有餘的手,游有餘的殘骸,游有餘的意志都在這裡。那麼,它有什麼道理不是那個木匠自己?
它應當是,它必須是。
而所有的身份,其權威都來自於承認和認知——列車的承認在這一刻強過一百萬份合法合規合理的書面證件。而王真隨手朝著車廂側邊一划,那隨著刀鋒的軌跡而浮現出的劃痕也重要過超出一百個大人物的聯席簽名。
列車承認了它,因為它切實地損壞了列車之上的器具。那壞掉的監控直到現在也沒有復原,而這也成為了一個決定性的證據。
王真向前,稍稍調整呼吸。
腳下那在復原規則下急劇修復的車廂呈現出鋼鐵的框架。然而此刻,王真卻已然知曉這隱藏於表象之下的真理。
鋼鐵早已不是鋼鐵,它只是長得很像鋼鐵的某種東西,它應當是某種木料,抑或者某種具備木料性質的複合工藝品。
秩序的工藝品。
山林的秩序和工業的秩序相互絞合,大地和森林和鐵路列車糾纏一體。而現在山林的秩序已經逐漸占據了上風並且占據主導權,而這或許也意味著文明的規則即將被野蠻所摒棄。
那麼,何為野蠻?
摘下餐巾,放下飲具,毫不遮掩地血淋淋弱肉強食,便是野蠻。
它意味著處刑的暴力。
『轟——』烈風流溢。
除卻被破壞的監控和牆壁上的劃痕以外,列車上的一切結構全數變轉為新。所有的旅客全都整齊地坐在各自的座位上,斷裂的脖頸處生長出純黑的荊棘。
一個身穿淡紫色乘務長制服的東西站在十六號車廂的末端,從領口處生長出的是鬱金香,而從袖口垂落的則是荊棘。它的雙手輕輕扶著小腹,朝王真微微低頭行禮。
「先生,您破壞了列車上的公共設施。請您站在原地。」
它的聲音便是秩序。
秩序的顯化便是絕對的暴力。
超過一百萬噸的巨力從四面八方蜂擁而至,等同於一座大型水壩泄洪水壓的壓力於頃刻間收束於王真所處的那數個立方米區域。空氣因急速壓縮而產生爆響,即便是一輛主戰坦克,也將在一瞬間便被擠壓成為一枚均質的金屬球體!
血肉之軀無法在這種環境下活下去,哪怕是王真那強化後的軀殼也不行。然而他對這種展開早就經驗充裕,早在力能生成之前,他便已然遁去身軀!
——但我只是一個普通乘客。
破壞車廂的是乘客游有餘,他的手,他的刀,他的身份,而這又和王真有什麼關係?那在王真的試刀中被判定為完全無法符合空氣動力學的一小部分殘肢被他主動地遺留下來,並在這一瞬間,代表破壞公共措施的游有餘被擠壓成為了一枚數立方厘米的聚合砂礫!
處刑已然完結。
王真的形體出現在乘務長的身前。他和少了一截的游有餘站在一體,他的行動毫不猶豫,他揮出的刀伴隨著乘務長那作為視線花蕊的急速偏移!
『嗡——』力能,撕裂空氣。
即便是戰列艦的主炮齊射在這一瞬間都無法和乘務長的視線相提並論,十六號車廂的末端直接崩解成為了碎屑殘渣,而圓柱狀的衝擊便在本就因連續轟炸而化作焦土的大地上撕扯出一條巨大的線。
線的末端是這人造盆地的終點。
用以拘束爆炸衝擊的天然山巒在頃刻間便出現一枚半徑超過十米的環狀空缺。
所有用以評估這處戰場的儀器都在這一剎那迸發出高能級報警。計算當量和威脅於此刻毫無意義,因為當那一枚因山巒崩毀而升騰的焚燒雲出現在任何一位懂得計算的專家面前,它所等效的威能都已然超過了中土在先前的轟炸中所投放的全部火力!
模因從來不和人類講道理。
它甚至不怎麼和人類講物理和邏輯。
然而即便它能夠毀天滅地,無法命中仍舊是一個致命的問題。而更加重要的問題,則在於它絕無可能將列車的主控間也納入攻擊!
「你果然很想抵達海城啊。」
列車不能夠少了引擎。
只要它還是列車,它就不能夠少了主控室和引擎。
就如同木料少不了它的重心——只要是木頭,是天然材料,它就必然,也必須有心。
而木匠就在這裡。
刀刺入了乘務長的軀體——王真沒有試驗它的軀殼強度,他從來不在模因對抗中做這種以卵擊石的事情——他只是伸出手,精準地切除,並且摘取了那顆木質的心。
乘務長在頃刻間死去。它的制服跌落在地,並立刻化作灰燼。
沒有能量流動,沒有物質傳輸。
王真微微偏過頭,他看見那被力能撕裂出的巨大裂口已然恢復得煥然一新。修復的效率和先前沒有任何差異,而他並沒有看見另一位新的乘務長出現在這裡。
王真看了一眼自己的左臂,明明沒有被乘務長直接碰觸而是被目光擦過,皮膚的表面也一樣出現了大量的木質化痕跡——他清晰地感知到自己的血肉和骨骼正在異質化,而就他的經驗而言,這和某種超自然系的橡木亞種有些相近。
能級障壁正在鬆動。
應該從一開始就爆發的靈氣潮汐終於有了萌芽的徵兆。可惜現在還是遠水不救近火的階段。想要依靠這點變量做些什麼實在是有些困難。但是……
倒也不是做不到任何事情。
手掌,放置於最近的車壁。現在,他和腳下這輛車已然不存在生物學上的隔離,那麼原本只能夠應用於人體身上的『真氣治療』自然也能夠運用在列車之上——些許珍貴的靈氣被成功調動起來,而人和列車的氣場便在這一刻達成了一體。
列車結構,一覽無遺。他在這一剎那知曉了主控室的內部構造,以及中途到底有多少障礙阻攔著他。
「我一直在思考一個問題。」
他向前,邁出步伐。缺了一節的手工刀如今變得趁手而利落,能夠發揮出比先前更加有價值的效力。
「在自然界中,決定身份的是力量。弱肉強食是自然道理,但只要足夠強壯,那麼就算是溫和的食草動物也能夠自在地活在原野上。」
從十六節,抵達十五節。
他看見了乘警,也看見了乘務員。它們將不遺餘力地阻止他前進。
「而在人類社會中,決定身份的才是衣裝——華麗的外衣正是用以分別貴賤的標誌之一,無論是在舞台宴會,還是在戰場上。」
他越過了它們,越過了它們的殘渣——殺死這些雜魚的過程無足稱道,反正它們很快又會出現在下一節的車廂上。
「那麼,如今山林已經壓倒了工業,自然已經壓倒了文明……」
從十五抵達十四,從十四抵達十三。
「那用以確認你們的身份,用以劃分權限和立場的衣裝……」
車廂,第十節。
手工刀刺入乘警的心臟。而在木心被剝離之前,王真先一步撕扯下了乘警的衣裝。
「其丟失自毀的規則,是否依舊在任何情況下有效?」
那件制服落到了他的手上。
它沒有像是它的同類一樣在脫離載體後便化作灰燼崩解掉——這其中或許有王真身上的木質化跡象正在蔓延的緣由,秩序交纏的可能性也不能夠完全排除掉。當然,更重要的緣由,是他在拔除木心之前,先一步將還維持著聯結的木心插在了自己木質化的臂膀里。
「看來你運氣不好。」王真輕輕扯了扯嘴角。他將乘警的外套捏在手裡。
現在。
他是乘警。
他覺得他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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