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章 丟掉大腦罷

  或許因為夏目是老廖想要等的那個人，陳朵在夏目面前的表達多了一些，或者說陳朵是在學著在夏目面前表現成一個「正常人」，以證明老廖沒有白死，證明他一直以來的願望實現了。

  陳朵鼓起的臉消了下去，恢復平靜：「無論怎麼樣，現在我必須先搞清楚遇上馬仙洪，背後到底有沒有陰謀了。」

  「又多出一件事情要解決了，難受不？」夏目問道。

  「假如你以為我活下來了，公司也確實放過我了，結果轉眼間我突然死了，你調查發現我死得好像有蹊蹺，你會不會難受？」陳朵面色平靜地反問。

  夏目歪頭看了陳朵半天，發現她似乎是不知道自己該不該難受，所以找「醫生」詢問學習，而非陰陽嘲諷。

  「你難倒我了，我也不知道。」夏目兩手一攤。

  陳朵肉眼可見地露出一個費解的表情。

  「人這一生，總是有許許多多的事情去處理，有的人認為總是要死，那些破事就不管了，愛怎樣怎樣吧；有人認為既然要死，那就要在活的時候把每件事都做好，才不算白活了一輩子。

  除了這兩個極端，大多數人都處於兩者之間，根據個人情況和遇到事情的輕重緩急，不斷徘徊，最後作出一個不知好壞的選擇。

  我們能做的事，也就只有儘量不要去想沒有選擇的那條路，把已經作出的選擇解決好。

  先前我比較接近前一種極端，現在我比較接近後一種極端，至於這種變化的產生，在於我自身的境界獲得了極大的提升。」

  陳朵想了一會，沒能完全理解，轉而想起了另外一件事。

  剛才，夏目非要提起「陳俊彥」，看上去完全不相干的一件事。

  陳朵小時候被關進暗堡，遇上一個同齡人，名字就叫陳俊彥，他讓陳朵封閉的內心出現波動，為陳朵取名，對陳朵有特別的意義。

  在碧游村，陳朵給一條主動親近他的狗取名陳俊彥。

  「那個金色頭髮的……男人？他知道陳俊彥的事情。」對王震球的性別，陳朵不太清楚，但對王震球搞怪遮掩情緒，陳朵很篤定。

  「嗯，我猜也是這樣，你有什麼想法嗎？」夏目問道。

  「看他會不會來找我。」陳朵一如既往選擇被動。

  就在這時，陳朵的手機收到一條訊息，老孟問她要不要加入臨時工的群里，和大家交流交流。

  陳朵猶豫片刻，同意了。

  進群後是清一色的「歡迎」，往上翻了一下，聊天記錄沒有隱藏，陳朵自然而然看到了二壯的身體狀況。

  心中有些感觸，但陳朵說不清那是一種什麼感覺。

  同情？不解？還是羨慕？

  進群沒多久，陳朵就收到三個人的私聊。

  張楚嵐說他爺爺是三十六賊，出生就被人盯著，這輩子都想藏起來，偏偏一次又一次被曝光；

  肖自在說他天生是修羅，還未完全發現自己本性的時候，偏偏修了佛法，後天的功夫一直壓制先天的本性，每天都和自己做鬥爭，處在一個臨界點，哪一邊都不是他想要的；

  二壯最為直接熱情，嘰里呱啦說了一大堆。

  陳朵最想等到的王震球私聊陳俊彥消息，偏偏沒有，扭頭一看，夏目正伸長脖子偷看。

  就夏目最讓陳朵無法理解了——夏目偷看陳朵能察覺到，夏目也知道陳朵能察覺到，但夏目還是故意作出一副偷看被發現後縮脖子的模樣。

  「他們是在和我比慘嗎？」陳朵想了想，沒有陪夏目玩，而是問出了自己的問題。

  「我猜他們可能是想安慰你。」夏目差點沒繃住。

  陳朵撓頭，她也有這個想法，但她總覺得哪裡不對。

  哦，廖叔安慰她的時候，從來不是這樣安慰的。

  廖叔從來不會吐露他遇到的半點困難，仿佛一切都很好，一切都很順利，陳朵什麼都不用擔心。

  「怎麼說呢，他們本身都是問題兒童，他們也知道自己是問題兒童，你也不能指望他們多會安慰人。」

  原來是找到同類的喜悅麼……好像也不全是，陳朵默默消化著經歷的這一切，腦瓜子轉到飛起。

  「普通人安慰別人大多是這樣的吧？掏心窩說我怎麼慘也能拉近距離，完事再一起控訴命運的不公，罵一罵賊老天什麼的，把情緒發泄出來就好了。」

  「他們都能表現得像正常人一樣呢。」陳朵語氣淡淡的，聽不出什麼特別的情緒，仿佛沒產生情緒這個東西。

  但夏目突然悟了，陳朵應該是有些羨慕的，就和看到家長嘴裡別人家的孩子走進現實一樣。

  「其實吧，咱們這地方人多，再怎么小眾其實也不太小眾，反倒刻意去追求正常，顯得有些古怪。」夏目想了想道：

  「當正常人本身就沒有模板，和所處環境有很大影響，像你這樣的，老廖只能儘量給你畫個模板出來，讓你有個大差不差的概念。」

  「我的建議麼，你最好嘗試去不斷接觸新的事物，然後再挑兩樣怎麼都不會膩的，進而接觸新的人。」

  「比方說你在玩保衛蘿蔔，你可以去遊戲社區，看看別人怎麼玩的，分享你怎麼玩的，或者向官方提建議，隨你怎麼做。」

  「你自幼總是不停地想不停地想，恰好每一次都想對了，以至于思慮過多，做的事情很少，得到的反饋很少。」

  「僅對於你來說，現在最好把腦子放一放，先動手去做。」

  「反正奇葩智障到處都是，只要不危害干涉他人，沒人能管你——有人多管閒事的話，你大可以抽他。」

  陳朵歪頭，偷偷瞄了一眼夏目的臉。

  「……你是不是想抽我？」夏目縮頭眯眼，面色不善。

  「沒有。」陳朵秒答。

  在腦子裡，陳朵已經想到了夏目會發現自己的意圖，但當這一幕真的發生在現實，或許因為夏目剛剛的暗示，陳朵內心仿佛接收到某種反饋，感到有那麼一絲絲……趣味。

  這個世界很好，可我只是一個過客。

  這個世界很好，容納我一個不那么正常的人，完全沒有難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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