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生死狹間

  常說人在死前會看見一幕又一幕的走馬燈，生前的景象在眼前重新回放一遍，最後定格在印象最深的那一刻。

  對這種說法，南柯可以確定，包是假的。

  因為他沒看到。

  不僅沒有走馬燈，也沒有傳說故事中的牛頭馬面黑白無常。

  但好像真的有一條通往陰間的道路在面前鋪開，示意讓自己沿路前行。

  只是當南柯邁步向前的時候，卻像是走錯了下一站。

  沒有進入陰間，但似乎也很難說自己還活著。

  南柯原本以為在遭遇這種意外的時候，就算選擇解脫直面死亡也很正常。

  但他還是第一次感受到生命的堅韌不拔，也是親身體會到原來自己的求生欲望能夠如此強烈。

  南柯就好像實驗室培養皿之外的雜菌一樣頑強求生，在無數次臨近身亡的界限上反覆橫跳，死境之中硬生生苟下最後一絲生機。

  明明本該身亡於事故現場，卻始終不屈的吊著半口氣，別說什麼牛頭馬面黑白無常，就算是閻王老子來了也別想弄死我！

  不知在無限延伸的道路上走了多久，南柯才在這無盡深淵之中，抵達了全新的站點。

  這一站不是已故之人該去的陰間地府，也不同於生者所在的陽間現世，處於生死輪轉的界壁之上，宛如輪迴的幻夢般虛無縹緲，是兩大世界之間的夾縫。

  【生死狹間】。

  來到這裡以後，南柯忽然想到了武術家們的修行之中，有一種【盜天機】的說法。

  以前的年代裡，武術家修行時會讓自己處於生與死的邊緣，提取全部的精神，緊繃心和意，在生死一線之間激發出自身全部的潛力。

  在這種狀態下練武功，會觸及到一種冥冥之中存在的神秘領域，功力也會進展的飛快，古流的武術家們就將這種修行方式叫做「妙盜天機，巧奪造化」。

  由此增長的功力，便就是武術家所煉化的「天機」與「造化」。

  但實際上這種修行方式早就淹沒於武術家領域發展的歷史長河之中，放到現在這個年代裡，在百花齊放百家爭鳴的環境下，頂多只能算是武術家們磨練自身的其中一個途徑而已。

  與【盜天機】類似的極限鍛鍊法還有不少，光南柯這個門外漢「雲」過來的就聽說有【明勁暗勁】、【養練之法】、【九品破限】、【根骨易形】、【後天逆反先天】、【人體密藏】、【氣血熔爐】等等……

  甚至還有什麼練氣築基、陽神鬼仙、修金丹元嬰之類的說法，不過那一類的武術家別說身邊了，就算是在網上也鮮少有人當做話題來談論。

  所以南柯聽說的也不多，只是隱隱知道有這麼個模糊的概念。

  每一個武術家的派系都有自家的獨門手藝，不管怎樣去修行，繼續向上攀登，終究都是直指一代宗師的境界。

  發展到現在這個武道盛世，誰家還能少了兩手絕活了？【盜天機】也不再特殊，逐漸的也就是作為廣大武術家不甚起眼的其中一員而已。

  之所以會讓南柯下意識的想到這個，則是因為踏入【生死狹間】以後，南柯仿佛觸及到了某種玄之又玄，難以言喻的事物。

  仿佛有無盡浩瀚的信息在【生死狹間】里蔓延，隨著南柯踏入其中的舉動，無形的事物就開始流入南柯的靈魂之中！

  在那個瞬間，南柯忽有明悟，他仿佛理解了一切。

  流入靈魂深處的，就是一道【天機】！

  相較於那些僅僅只是將自身置於生死一線，並未真正「死去」的武術家來說，南柯此刻更加徹底，摒棄了所有退路，完全踏足於生死輪轉的界壁之上，真正的進入了【生死狹間】之內。

  而這一道【天機】，也在南柯自身本能的求生欲引導下，逐漸的轉化成了某種如有實質的事物。

  南柯在輪迴的幻夢中，心中所想唯有死中求活。

  然後，天機所化之物被南柯掌控。

  其名為——

  屍解法·【太陰鍊形】！

  太一守屍，三魂營骨，七魄衛肉，胎靈錄氣！

  於這一瞬之間，事故現場中的南柯頃刻完成了生死輪轉的循環，悠長歲月於此不過彈指一瞬，當他猛然睜開雙眼的時候，安穩局的救援人員也同時趕到。

  只不過在這場不斷循環的夢境之中，當南柯重新睜開雙眼的時候，只看見了熟悉的天花板。

  陽光透過窗簾的縫隙，照在枕邊，有種暖洋洋的感覺。

  「啊……睡醒了。」

  南柯揉了揉眼睛，伸著懶腰舒展身體，撓了撓頭，只是沒壓下翹起的頭髮。

  當南柯從夢中甦醒過來以後，最先感受到的依舊是深埋於五臟之中的那幾顆石頭。

  仿佛還在特地彰顯著自己一樣，特別有存在感。

  不知是不是南柯這些天經常沉淪於夢境的錯覺。

  他甚至在每次一覺睡醒以後，還會產生出自己的五臟六腑是不是「死了」的錯覺。

  不過現在還能呼吸，心臟還怦怦跳，腸胃消化好像都比以前好了，外賣吃華萊士都沒當噴射戰士，連醫生都說南柯很健康。

  那應該就沒事……吧？

  沒事！包沒事的牢弟！

  有事大不了就爆舍利子！

  一次少說能爆五個呢，拿去都能串條手鍊了。

  醒來以後，南柯慣例的從枕邊扒拉手機，看了一眼沒有什麼新消息發過來。

  老媽因為工作原因，經常要跑地月聯邦另一邊，在廣寒區上面出差的時間比待在家裡的時間都要多，工作很忙，工資一般。

  南柯以前的時候還會仰頭望著月亮瞧廣寒區在哪一塊，一低頭手機上就是老媽發過來「不要光吃肉，記得要多吃青菜」「小鏡子跟我告狀說你上課開小差又被老師點名」「不要熬夜玩手機，早點睡覺」之類的消息。

  消息裡邊沒有提到南柯遭遇的意外，顯然姬明鏡確實幫自己保守了秘密，至少沒讓她老人家擔心。

  雖然南柯這些天因為五臟結石飽受困擾，但這隻有南柯自己清楚，好歹明面上他還是健健康康的，上好多地方做全面檢查都查不出問題。

  這事兒讓知道了，放下工作舟車勞頓也要趕回來一趟，那就有些太麻煩了。

  而且，南柯也想至少先把自己身上的狀況弄個明白再說。

  「常規的醫院儀器檢查不出來，但是古流的老中醫、安穩局的醫務室里的醫師們基本都是由正式的武術家兼任的，他們也沒有反應……」

  南柯想到了【生死狹間】的景象，喃喃自語道：「難不成，只有我自己作為武術家，去嘗試【盜天機】的修行，才能夠確認清楚？」

  再怎麼檢查，也只會覺得南柯是在事故現場裡因為遭到了武道意志的衝擊而產生的錯覺，既然如此，那南柯還不如溯本求根，嘗試從另一個方面解決問題。

  只不過雖然這是武道大興的時代，但武術家的門檻也沒有低到人人都能夠邁入武術家領域的程度。

  想當武術家，還真就是那句話。

  窮文富武！

  只要有錢，就算完全沒有這份天賦，也能夠每天灌營養液，泡藥浴，養練之法，打熬身軀，甚至讓武術家親自為你推拿針灸活絡筋骨。

  由專業的團隊制定好幾套完善的計劃，營養師醫療隊伍武術家教練齊上陣，砸錢堆金山堆出一個人體極限也不是問題。

  甚至前幾年廣寒區那邊才有新聞，說改造技術這一領域得到了新的突破云云，以後指不定一個改造手術下來都能三心兩肺。

  沒天賦的想當武術家燒錢，有天賦的想當武術家，那就燒更多的錢！

  沒天賦是上限就卡死在這兒了，撐死給自己堆個人體極限出來，養個好身體不成問題。

  有天賦的還想當武術家，那上限越是高，能夠花錢的地方可就比前者多了不知多少。

  除非真的存在有什麼神人，硬生生靠天資彌補了物質條件上的不足，虛空造物都把自己堆上一代宗師。

  而南柯就不一樣了。

  他沒天賦，也沒有錢。

  家境普通，天資平平。

  古時的年代或許還會有人吃不飽飯，天天挨餓面黃肌瘦的，因此天賦不顯，埋沒了一些武道天才，但現在的環境來說，能夠不營養過剩都是一件難事。

  很多時候看嬰兒出生時的體重、有沒有多病纏身就可以看出一個孩子先天的水平，再看從小發育的狀況，輔以一些簡單的測試，就能夠大致確認以後在武術家領域的發展前景。

  實在不了解，路上隨便找個武館都能當場測出來，有的要報一節比較便宜的課，大概幾十一百塊左右，有的乾脆會送一節免費的體驗課順便就測了。

  在武術家圈子裡，古流的武術家管這個叫先天真力，也有「根骨」之類的說法。

  而從初中開始的學校體檢里，每年都會占個一兩節體育課順便給你測一下根骨水平，同時對照上一年的檔案看看有無明顯變化。

  南柯現在都大學了，反正他是沒聽說過這個年代裡學校一年一測的情況下還有什麼武道天才是被篩到到大學才突然發現的。

  學校裡邊雖然有武術家的體能課程，也有武術家的社團，南柯上的枝江大學在武術家領域裡勉強還能算是小有名氣，但那些跟南柯沒啥關係。

  選課倒也不是說不能選，但這類課比較熱門，得搶。而且就算搶到了，自己沒這份天賦，也沒有資源支撐，到時候是什麼分可就不是南柯選課時候這麼自由了。

  南柯翻了翻餘額上的帳目：「還算有點小錢……先不找新的暑假工也行。」

  「只不過這點錢平時用用還行，拿去到武館買課的話，估計也就幾十個課時，要是收費貴的大武館，只怕就能買得起十幾節課……」

  目光在幾個經常聊天的群組上掃了一眼，隨後落在置頂位置叫做「姬明鏡」的名字上面。

  「這件事情上不能問老媽要錢，也不能跟姬明鏡借錢，能看在我沒傷沒病的份上不告訴老媽就是極限了，管她借錢肯定會被老媽知道。」

  「先上幾節課看看再說，得找家能夠進行【盜天機】修行法的武館。」

  雖說天賦根骨重要，但武術家也並不是純以先天條件決定，沒有天賦和資源也能靠毅力與悟性取得一定成就。

  再加上南柯本意也不是想要攀登武術家領域的高峰，單純只是嘗試一下【盜天機】的修行法，問題倒也不大。

  「而且……」

  自從自己撿回一條命以後，南柯發現醫院的檢查結果都比以前要健康不少，雖然只是一些理所當然的事情，但他對自己的身軀的掌控似乎都更加利索了。

  好像自己的身體出現了某種不為人知的神秘變化。

  不過這種細微之處帶來的變化並不算明顯，只是對身軀的掌控力增強了些許而已，誰還不能控制好自己的軀體了？

  但相較於以前也算是一個側面的增益，現在再去嘗試踏上武術家的道路，應該會和之前有所不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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