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偷火的手

  「巫，我們可能要在野外過夜了。」

  麥冬將自己扛在背上的石塊堆在樹下，抬起頭，仰望著頭頂上方的天幕。

  此刻的天空仿佛是一張被縫補起來的陳舊抹布，針腳粗糙，充斥著凌亂的線條，泛著若隱若現的昏黃的光亮。

  遠方的群山即將遮住夕陽最後的一縷微光，無邊的黑夜也將再度成為這片土地唯一的主宰。

  該生火了。

  麥冬撿拾著周圍乾枯的枝葉和雜草。

  《韓非子·五蠹》中有載：「有聖人作，鑽燧取火以化腥臊，而民說之，使王天下，號之曰燧人氏。」

  這大概是最早的有關於鑽木取火的記載，也是青石部落獲取火苗最常用的方式。

  但這種方式也有著不可忽視的缺點。

  那就是必須擁有足夠的經驗與技巧，否則不但耗時長，而且很可能會在揉搓木棍的過程中對手心造成傷害。

  如果只有韓睿自己。

  就算他把手給磨破，恐怕等到夜幕降臨之時也見不到一點火星。

  好在麥冬時常和狩獵隊一起出去狩獵，因此生火不算是一件難事。

  不多時，只見用來充當引火易燃物的細碎干葉間隱約透出一股白煙，緊接著便聽到呼的一聲，熾熱的火苗便猛地從乾枯的草團中躥了出來。

  也就在下一刻。

  搖搖欲墜的夕陽便徹底消失在了群山之間。

  韓睿攀上一側高大的古木，粗壯的枝幹為他撐起了一張懸在半空中的吊床。

  夜晚的群山中隱藏著無數的危險。

  縱然熾熱的火焰可以驅散猛獸，但若是在樹下過夜，卻也可能會遭遇某些未知的兇險。

  「麥冬。」

  韓睿小心翼翼地挪騰著自己的身體，儘可能在樹枝間找到一個穩定的支點，隨後便好奇地問道：「夜晚會有什麼？」

  關於黑夜。

  青石部落一直有著無數的傳說。

  有人說，黑夜和白天是兩個全然不同的世界。

  有人說，黑夜中有著可以食人心肺的可怕怪物。

  但無論如何，可以確定的是黑夜從來都不安全。

  也正是因此，青石部落的族人們會將巨石擋在洞穴前，除非迫不得已，極少有人會選擇夜不歸宿。

  「黑夜……」

  麥冬默默地打量著周圍。

  夜幕下的山林一片死寂，偶爾傳出幾聲蛙鳴與獸吼，但很快便會淹沒在無邊的黑暗之中。

  許久後，她才喃喃著說道：「只有擁有光亮，才不會在黑夜中迷失。」

  「所以，只要有篝火，我們便是安全的？」韓睿分析道。

  「也不一定！」

  說罷，只見麥冬猛地從樹枝上一躍而下。

  韓睿連忙向下看去。

  只見一道利爪，一道完全由陰影勾勒的利爪，正被麥冬踩在腳下。

  霎那間。

  利爪纖細而修長的手臂瞬間破碎，即將攥住篝火利爪也在麥冬落地的瞬間四分五裂。

  「因為會有偷火的賊。」

  麥冬緊攥著手中的石矛，沉聲說道。

  韓睿有些驚愕地看著在電光火石間發生的一切。

  剛才的那道陰影……是什麼？

  那就是出現在壁畫上的陰影生物嗎？

  韓睿默默地想到。

  青石部落的洞窟中有著無數的壁畫，記載著部落的歷史。

  每當發生什麼了不得的大事，諸如祭祀、戰爭、收穫之類，部落的巫祝都會將其銘刻於石壁之上。

  在來到這個世界後。

  他尚且未曾好好地看一看洞穴之中的壁畫，那是他原本打算留到冬日的活動。

  麥冬繼續說道：

  「狩獵隊的戰士們把它稱作暗影之手。」

  「它們不會傷人，但會偷竊點燃的篝火，如果放任不管的話，當它將篝火籠罩，那麼無論是多麼旺盛的篝火，都會被它瞬間掐滅。」

  固然不會傷人，但若是沒有了火焰，那麼恐怕其他陰影生物都將會一擁而上。

  如果象鼻鼠的嘶鳴意味著新一天的到來。

  那麼成功掐滅篝火的暗影之手，大概也可以看作是陰影生物進攻的號角。

  「巫，今天我來守夜。」

  聞言，韓瑞點了點頭。

  這些日子的經歷在記憶中掠過，未來的計劃也在腦海中徘徊。

  思索間，一陣困意襲來，韓睿逐漸閉上了雙眸。

  而在遠處的天際線上。

  一顆閃爍著橘紅色微光的「流星」在悄無聲息間划過天穹，只在無窮黑夜中留下一道肉眼難以察覺的尾跡……

  ……

  「mer~~~」

  象鼻鼠的號啕仿佛是一台永遠可以信賴的鬧鐘，它們細長的鼻子仿佛天生就是為此而存在。總會在清晨的第一縷陽光灑落枝頭時，準時奏響低沉的樂章。

  韓睿睜開雙眼。

  一夜未眠的麥冬正在清理篝火殘留的灰燼，用以確保沒有殘留的火點。

  松岩給他遞來了一顆隨身攜帶的漿果。

  韓睿三兩下便將果子塞到嘴裡，有些激動地說道：「該走了！」

  為了那塊剛剛被松岩扛在肩上的鹽礦，三人一夜未歸。

  只要等它們回到部落，韓睿就可以開始嘗試製鹽！

  那可是鹽！

  天知道他這些日子裡是怎麼熬過來的！

  相比於來時的走走停停，返回的路途顯然要順利得多。

  只不過……

  雖然已經提前和身為部落首領的莽山打過了招呼，但是考慮到青石族人的性格特質，不知怎麼，越是往回走，韓睿的心中便越是覺得有點兒不太放心。

  想到這兒。

  韓睿當即從腦海中調出衛星影像。

  也就在下一刻。

  北方獵場上密密麻麻的光點，幾乎一瞬間就亮瞎了某個巫祝的鈦合金狗眼。

  糟了！

  該不會真打起來了吧？！

  ……

  北方獵場之所以被稱之為北方獵場，其實是有原因的。

  一般人可能想不出來。

  那就是——北方獵場位於青石部落的據點北面。

  這裡遍布著紅楓，尤其是到了秋天，可謂層林浸染。

  但此時此刻。

  北方獵場的氣氛卻近乎降至冰點。

  就連一向膽大放肆的象鼻鼠，此刻也只敢躲在樹下的荊棘叢中探頭探腦。

  一邊是血牙勇士，一群群飛揚跋扈，百無忌憚。

  一邊是青石戰士，一個個怒髮衝冠，義憤填膺。

  莽山臉色陰沉，怒發渾如鐵刷，猙獰好似狻猊，交加一字赤黃眉，雙眼赤絲亂系。

  而另一邊的血牙部落。

  首領大牙的身上掛滿了大大小小的動物或是人類牙齒，整個人透露著一股子精神老伙的氣質，此刻卻是一臉懵逼。

  「血牙部落的渣滓們，你們把我家巫祝怎麼樣了？！」

  莽山一聲怒吼，宛若一頭蓄勢待發的黑熊，手中握著一柄足有五十斤重的石斧，下一秒說不準就會飛撲上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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