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13 來臨

  蹄鐵踏在青石板上，發出噠噠的聲音。

  「什麼人！」

  小葉村口有守衛佇立，他們看到暗夜來人，握緊手中槍桿。

  「是我，萊拉·賈斯汀。」

  「……萊拉大人？」

  萊拉自報家門，將證明身份的文件交予。

  守衛一看，還真是。

  「萊拉大人，快請進！」

  儘管日夜兼程，最後還是比預計時間晚了兩個小時抵達，蜂場那條路比想像中更曲折。韓索洛的屁股顛至麻木，至少三個月內不想再騎馬。

  要不了片刻，一個三四十歲、獵戶打扮的中年人趕來。

  他有一頭鋼針般的棕色短髮，面目極為堅毅，開口，語氣裡帶著激動：「萊拉大人，您來了？太好了，我帶你們去住宿。」

  萊拉還不算太笨：「你是小葉村的村長麼？」

  「是的。我現在是小葉村據點的協調員，專門為往來的冒險者大人服務。」

  冒險者……大人麼？

  韓索洛心直口快：「冒險者是3D人，你在背後都叫他們大人，我不敢想像你當面叫他們什麼。」

  萊拉問道：「什麼是3D人？」

  「素質低，文化低，智商低。」

  「……」

  萊拉無言以對。

  瑞秋搖著頭，不得不說，韓索洛的總結是有道理的。

  冒險者，狗都不當。

  在阿倫戴爾周邊還好，比較文明。到了經濟欠發達，當地爵爺掌控力不強的地區，冒險者幾乎與強盜無異，普通人很難分辨兩者的差別。

  她提醒道：「韓，你也是冒險者。」

  「我早晚不是。」

  韓索洛隨口應對著，村長一直在邊上賠笑。

  他說道：「小葉村……現在實在是沒辦法了啊！死域爆發，不知道要多久才能恢復平靜，在這期間，我也只能寄希望於冒險者大人們。如果他們不來，只怕這個村子……」

  韓索洛等人聞言，都是沉默。

  村長是對的。

  死域災害，即便處理得再妥善，也不能和爆發前相提並論。

  人力有限，山林中總有漏網的魔化野獸。

  普通村民碰到了，沒辦法，只能下輩子注意點。

  萊拉說道：「困難的日子一定會過去，人類這個種族從未被真正擊敗過。仔細看歷史書就會發現，儘管遭遇重重難關，甚至數度有滅族的危險，但我們人類的勢力一直在擴張。」

  「……但願如此吧！」

  村長實在樂觀不起來。

  巴掌打在自己臉上才痛，他家裡真有一頭牛。

  村長指著前方一個小旅館，說道：「萊拉大人，這是小葉村唯一的旅館，這幾天是我在經營。水房裡有充足的熱水，你們先洗個澡，我去給你們做飯，你們一定餓了吧？」

  「多謝你。」

  「不，我才應該道謝。」村長十分認真的說道，「聽到您將親自出馬的消息，村里人都很高興。萊拉大人，一切，都拜託你了啊！」

  「……我一定消滅這片死域，就在這兩天。」

  韓索洛三人將馬牽去馬廄，又去水房打熱水。

  今天白天，村長就預備好了房間。

  昏黃的煤油燈光下，滿是劃痕的老舊地板一塵不染，光可鑑人。恍惚間，韓索洛看到村長跪在地上，用布團一寸寸擦拭地板的模樣。

  質樸的、弱勢的人都一樣。

  他們會用極致的真誠，竭盡所能的對待幫助他們的人。

  他們無法確定，來人是不是有能力解決問題，是不是真心的想解決問題；

  他們只知道，其實沒什麼人願意幫助他們，也幾乎感受不到大眾的善意。

  突然來了一個「疑似救星」的人——

  自然而然的，他們傾盡所有。

  韓索洛脫鞋進屋，將手上木桶中的熱水倒入浴桶，脫衣浸泡。

  咕嚕……

  咕嚕咕嚕咕嚕……

  呃？！

  韓索洛靠在浴桶上，幾度沉浮。

  是熱水澡過於舒適，亦或者奔走一天一夜實在太累，困意宛如海嘯，根本無法抵抗。

  幾番掙扎之後，他腦袋一歪，昏死當場。

  ……

  ……

  這一覺過於深沉。

  韓索洛再一次睜開眼睛，看著陌生的窗戶外陌生的景色，一時間不知天地為何物。

  過了一會，他才想起來——

  我他媽穿越了。

  「唉！」

  他掙紮起身，發現自己正穿著旅館的睡衣。有人將他從浴桶中撈出，放在床上。

  誰幹的？

  衣服整整齊齊的疊在床邊的矮凳上，初始房間搜到的、平平無奇的短劍壓在上頭。

  韓索洛穿戴整齊，走向旅館餐廳。

  不出所料，餐廳內空無一人。

  鋁鍋里的蘑菇湯尚有餘溫，案板上擺著一截待切的臘肉。

  最為引人注目的，無疑是歪倒的凳子、落地的菜刀、脫落的牆皮，還有地上一道殷紅的血跡——

  這是打鬥的痕跡。

  韓索洛走向灶台，不出所料的看到了一封用匕首刺穿的信。

  打開一看，裡面的內容也異常的熟悉：

  【敬告：萊拉·賈斯汀。】

  【小葉村村長已被我們擄走，請在今天日落之前，攜帶五枚金山羊，到小葉林中心樹屋與我們交易。過時不候。】

  【我們只為求財，不為索命。屆時一手交錢，一手交人，皆大歡喜。】

  【另外，我們這夥人身上賞金很高，隨時沒命。盼望勇者大人不要聲張，如果驚動了據點守衛，那麼交易不得不終止，肉票，也就沒了用處。】

  沒有落款。

  狗爬的字跡。

  「……該來的，還是來了。」

  這就是韓索洛知曉的，艾德里安的計謀。

  如果萊拉選擇營救村長，那麼她們必然無法在按時攻剋死域，瑞秋和阿倫戴爾後勤委員的協議註定失敗；

  如果萊拉選擇無視，將更加致命！

  艾德里安已經做好配套準備，一旦發現萊拉等人無動於衷，那麼這件事將在極短時間內孵化傳遍，鬧得沸沸揚揚，甚至連國外的報紙上都將刊登大版面的追蹤報導。

  報導的內容，自然不是攻訐萊拉。

  而是抨擊瑞秋。

  瑞秋和後勤委員的私下協議，將被「知情人士」公之於眾，所有都將知道這三日之約。

  瑞秋將被描述成一個卑鄙之人，她為了成為勇者隊友不擇手段，漠視無辜村民的生命。

  顯而易見。

  一個沒有慈悲之心，只有滿腔私慾的小人，不適合成為勇者的隊友。

  艾德里安的計策一點也不複雜，高明的地方，在於應時而動。

  如果沒有那麼多人認為瑞秋德不配位，覬覦她現在的位置，拼命想把她扯下來；

  如果瑞秋抗壓能力更強一些，不向後勤委員許下「三天攻剋死域」的諾言。

  那麼，沒有人能撼動她的位置。

  可惜，現在條件已經集齊，艾德里安也足夠敏銳，足夠果斷，他——

  「將軍」。

  韓索洛捏著信件，重回旅館二樓。

  他敲響瑞秋的房門，低聲叫道：「瑞秋，你醒了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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