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孤獨的藝術家」

  1999年，9月27日。

  就在張朝陽帶著商務拓展經理馮鈺，一起坐上飛往上海的飛機的同時。

  江晨也獨自踏上了飛往廣州的航班。

  對這次和張小龍的見面，江晨心裡充滿了期待。

  這可是未來的「微信之父」，網際網路產品經理圈子裡的神級人物啊！

  就算是現在，

  能一個人搞出Foxmail的張小龍，也絕對算是國內最頂級的程式設計師之一。

  或者說，

  在王小川等小牛們還發育沒起來之前。

  張小龍就是江晨目前能夠接觸到，並變相「挖」到的第一個技術大牛！

  至於江晨為什麼不自己創業，而是把張小龍先挖到搜狐……

  這不是廢話嗎？

  現在什麼時間點？

  在1999年底開始搞網際網路創業，那就是死路一條！

  國內網際網路用戶才800萬，商業模式只有廣告，搞電商連銀行的電子付費渠道都沒有。

  納斯達克上市渠道都關閉了。

  就算開網吧，

  都比現在網際網路創業靠譜！

  江晨倒是想拉張小龍一起搞個qq，把小馬哥搞死。問題是哪有錢租伺服器？沒看小馬哥自己後來都被逼的差點賣掉qq嗎？

  先「借雞下蛋」，

  用搜狐的伺服器、品牌和人才等資源，把即時通訊軟體孵化起來再說吧。

  到時候，不管是叫搜狐「我找你」（SOQ），還是自己再想個名兒，什麼TT、UU、FF之類的，都無所謂。

  只要用戶足夠多，社交鏈形成了就OK！

  現在騰訊的QQ也才剛開發出來，還不到10萬用戶，以搜狐的用戶規模，隨便導入一下，很容易就超越過去了！

  前世老張不也不止一次感慨，

  在1999年到2001年之間，把精力大部分都耗費在董事會鬥爭中，錯過了即時通訊和搜索兩個重要的機會嗎？

  既然現在自己身在搜狐，就先幫老張一把，讓他彌補這個遺憾。

  反正現在搜狐剛融了一大筆錢，要是能提前上市，那就更不缺錢了。

  足夠養活這麼一支即時通訊團隊的。

  大不了，將來像小川的搜狗一樣。

  獨立出來唄！

  ……

  夏末陽光暴曬的午後，

  廣州滿大街飄著涼茶和甘蔗汁的味道。

  江晨按照張小龍郵件里給的地址，在巷子裡七拐八拐，最後到一個小黑屋裡見到張小龍，屋裡到處都是散落著的港台電影影碟。

  這時的張小龍剛剛從上一家開發文檔管理軟體的公司離職，成為一個「自由軟體寫作者」。

  說白了，就是一個無業游民，

  靠臨時給別人寫程序為生。

  看著面前一臉靦腆笑容，不修邊幅甚至顯得頗有些邋遢的張小龍。

  江晨很難將他和記憶中，那個站在騰訊微信公開課的舞台上，為數千人滔滔不絕演講8個小時的「微信之父」聯繫起來。

  這時的他，

  或許是人生中落魄的時刻之一。

  難怪就連《人民日報》也開始擔心這位技術天才的生計問題，發表了一篇題目為《免費軟體餓著肚子揮灑衝動》。

  把張小龍描述為：

  「網際網路大潮湧動下的悲劇人物」。

  江晨上前，熱情的握住張小龍的手。

  「Allen，你好！

  我是江晨，之前和你通過電話。」

  「呃……你好。」

  江晨的熱情嚇了張小龍一跳，當內向甚至輕微社恐的Allen，遇到了明顯一副社牛症狀的江晨，顯得有點手足無措。

  「我這兒太亂，要不……

  咱們去門口那個涼茶鋪子聊吧。」

  「行，客隨主便。」

  …………

  「……情況基本就是這樣。

  搜狐正好缺少一個屬於自己的郵箱系統，Allen你呢，又正好有Foxmail這麼牛逼的一個郵箱軟體。

  我在經營管理會議上一推薦，Charles當時就激動的直拍大腿，連聲說，Fox，Fox，Foxmail，狐郵！

  這不就是天生應該屬於搜狐的郵箱嗎？

  這就派我來和你談了。

  Allen，你別不好意思，直接開價。

  反正搜狐現在剛剛進行了一輪融資，手裡有錢，絕對不會虧了你的！」

  看到張小龍神情猶豫。

  江晨也知道，

  他一方面是不知道怎麼開價合適.

  另一方面，更多的還是事到臨頭，捨不得自己親手精雕細琢開發出的軟體。

  於是又道：

  「Allen，我知道你捨不得Foxmail。

  但你別忘了，我這次是想連你和Foxmail一起收購啊，收購之後你也會加入搜狐，還繼續擔任Foxmail郵箱的負責人！

  Allen，

  Foxmail未來遲早要進行商業運作，

  而且就算現在對郵箱的維護、改進，單靠你孤單單的一個人也不是辦法啊。

  由搜狐收購之後，無論是市場人員、開發隊伍和技術支持隊伍，都可以為你和Foxmail提供更好的幫助。

  相信我，Foxmail將會在搜狐變得更強大，獲得更快、更好的發展！」

  這段話才算徹底讓張小龍安心。

  「江總……」

  「別，你看我這年紀，不合適，你要麼叫我小晨，要麼叫我Rich都可以。」

  「嗯，好，Rich，那……你覺得Foxmail值多少錢？」

  張小龍直接問道。

  江晨一笑，伸出一根手指。

  「Foxmail，值100萬……美金。」

  看著張小龍驚訝的神情，江晨接著笑道：「加上你，Allen，共值1000萬人民幣！

  怎麼樣，搜狐還算有誠意吧。

  據我所知，去年的時候，雷軍說是要15萬買下Foxmail，結果後來不了了之。

  這說明，他對網際網路的眼光不行啊！」

  張小龍驚訝的一時說不出話來，心裡卻忽然湧上一股激動和感傷。

  按照現在的匯率，

  100萬美金就是827.9萬。

  也就是說，搜狐給Foxmail的價值估算是800多萬！而且願意為了邀請他加盟，再付出170多萬！

  這無疑是對他這麼多年來，孤獨困苦卻始終隱忍堅持下來，開發和維護Foxmail最大的認可。

  對張小龍這樣的理想主義者而言，

  認同感，往往比生理需求更重要！

  想到自己曾經在無數個夜深人靜的黑暗中，一行一行寫著代碼，孤獨的維護著百萬用戶，改進、推新，瀏覽回復用戶郵件。

  每到絕望、崩潰的邊緣，用戶的鼓勵與鞭策又不期而至，只好收拾情緒再次孤身前行，滿肚子苦悶卻無人傾聽。

  無數次迷茫、痛苦，卻堅持孤身前進。

  這一刻，都忽然湧上心頭。

  張小龍哭了。

  江晨耐心的坐在一旁。

  靜靜的等待著張小龍肆意的宣洩著他多年壓抑難言的情緒，直至慢慢恢復。

  他這才笑著伸出手：

  「那麼，Allen，歡迎你加入搜狐！

  相信我，從這一刻開始，你和Foxmail，都將會有一個全新的開始。

  明天，會更美好！」

  …………

  雙方簽下協議的那一刻，江晨知道，

  他計劃中的即時通訊軟體，有了！

  正如前世張小龍的名言：

  每一個不善溝通的孩子，都有強大的幫助別人溝通的內在力量。

  而即時通訊軟體，喚起的就是存在於人們心中最原始的對孤獨的恐懼。

  讓人瞬間意識到：

  與人溝通，才是我們使用網際網路的初心。

  張小龍本身內向的性格特點，也體現在這份對人性的洞察力，對人類情緒的同理心。

  在江晨前世，

  外界對於張小龍有個經典的評價：

  「牛逼的內向者，改變世界」。

  別人做的是產品，張小龍做的是藝術，是帶有理想主義人文情懷的藝術。

  所以，他也被很多人稱之為：

  「孤獨的藝術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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