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八章 你家姨媽

  從柴房裡出來後，賈季便是對一旁的鄭文吩咐道：「中午便放他回去看看，等到明早，若是他不反水，此事便算是穩了十之八九了。」

  鄭文聞言點了點頭，「明白，不過我覺得這人已是從心底下破了膽，怎麼也不可能再反水了。」

  「不要大意。」

  賈季告誡了一句後，卻又是想到了什麼一般，出聲問道：「兄弟可覺得我的手段過於暴戾了些?」

  鄭文聽到這話，搖了搖頭後便是感慨道：「若無這般抓住七寸的凜冽手段，裡面這滑頭又豈會如此輕易磕頭就範?

  這般滑溜的人物，便是我將之揉捏，折磨了千百道，恐怕在其人內心中，還是時刻想著要反咬我一口!

  所以對賈大哥這番手段，兄弟我心裡只有佩服!」

  賈季聞言這才放心的點了點頭，湊到其人耳邊輕聲回道：「不瞞兄弟你說，打開盒子看到那根血淋淋手指的時候，我心裡也是嚇了一跳，不過面上卻不敢顯露出來，只能繃著臉繼續威嚇這人，真真是累煞我了。」

  鄭文聞言頓時哈哈大笑起來。

  …

  下午。

  賈季將此番南下需要帶的東西一一收拾好後，便是在府中尋了一處視野好的涼亭，躺在椅子上曬著冬日暖陽微眯起來。

  這時，他也終於看到了額頭上纏著紗布，走路一瘸一拐的賴二。

  其人正在指揮府中家丁搬著什麼東西，面上看不出一絲異樣。

  而待見到涼亭中的賈季時，也是面無表情，權當做沒看到一般走得遠了。

  賈季見狀，也不由在心中暗暗點頭讚嘆。

  嘖嘖，這就是老戲骨的修養!

  多學著點吧!

  心中想著這些亂七八糟的事情，沒一會，賈季便是沉沉睡著了。

  直到不知過了多久。

  他方才感覺有人在自己耳邊喊著自己的名字，迷迷糊糊的睜開眼，卻發現天色昏暗，已是傍晚時分了。

  抬眼去瞧，便是瞧見了一個眉眼開闊，扎著辮子的小丫鬟正候在自己旁邊，一雙大眼睛盯著自己不放。

  賈季也認出了來人，便是笑著問道：「這不是鶯兒嗎？找我有什麼事？」

  鶯兒見眼前的大爺終於是醒了，當即從懷中取出了一個香囊恭敬地遞了過去，「季二爺，我家太太聽說二爺你明兒就要去東南了，身上又無什麼物什，便吩咐我將院子中這個月來做的香囊拿一個送來，權當做一份心意，求個平平安安。」

  賈季聞言一怔，看了鶯兒一眼，直到將鶯兒看到滿臉通紅後，方才似回過神來一般，笑眯眯的將那香囊拿在了手心。

  又細看了香囊一眼後，他便靠著椅子，緩緩閉上了眼睛。

  「幫我謝謝你家姑…哦不，謝謝你家姨媽好意了。」

  鶯兒聞言頓時又羞又惱，不敢再在原地多留，逃也似的飛快走了。

  直到回到梨香院時，臉上的羞紅都還沒有徹底消去，只能連忙以袖掩著面逃進了房間。

  正坐在床邊刺繡的寶釵見她這幅模樣，不由奇道：「怎麼了？不就是去送一個香囊嗎？」

  鶯兒聞言又想起了剛剛的場景，頓時又是一陣羞惱，便嬌嗔道：「姑娘，那季二爺不是好人，他欺負我!」

  寶釵聽到這話，頓時一笑，將手中女紅放了下來，走上前來，來到其人旁邊笑著問道：「他怎麼欺負你了？」

  見自家姑娘這幅模樣，鶯兒便是知道其人在取笑自己，頓時又羞惱了起來，便將先前發生的事說了出來。

  「送他一個說是太太吩咐送過去的香囊，人卻半天找不著，等好不容易找到人後，卻又是正躺在亭子裡呼呼大睡……」

  寶釵聽得好笑，便道：「這算什麼欺負?」

  「當然不止這些!」

  鶯兒捏緊了小拳頭，「送他一個說是太太吩咐送去的香囊，他看了一眼後，竟說，竟說……」

  說到了這，鶯兒也是愈發羞惱得不行。

  寶釵見其樣子，更是好奇起來，「說了什麼？」

  「他說…他說「替我謝謝你家姑…哦不，謝謝你家姨媽的好意」!

  小姐你說，他是不是個壞人!?明明知道了是小姐送的，還要來取笑我一番!」

  寶釵一時也是聽得耳根羞紅，又想起那句「你家姨媽的好意」，心中更是有些羞惱之意，便是緩緩點了點頭道：「確實是個壞人，還是個不正經的!」

  「就是!不過小姐，他怎麼知道是你送的香囊？」

  寶釵聞言強忍著羞意，用手指頂了頂鶯兒的小腦瓜說道：「你昨兒跟文杏她們聊天時，不是還自稱女諸葛嗎？怎地又不知?」

  「姑娘!連你也取笑我!」

  寶釵瞧得好笑，心中的羞意也減弱了不少。

  又見鶯兒果真是有些惱得不行了，便給她輕聲解釋道：「媽縱是再看重他，喜歡他，又怎會記得這等小事?

  更別說這香囊還是你去送的，明眼人一看不就知道了嗎？他本就是個那般聰明的……」

  鶯兒聞言頓時豁然開朗，卻又像是想到了什麼一般，追問道：「既如此…小姐又為何叫我去送？換一個丫鬟去不行嗎？」

  寶釵臉上又聽得一絲羞紅，不去看鶯兒，只是復又回到床邊，做起了剛剛沒做完的女紅。

  鶯兒見狀，站在原地小腦瓜猛轉一陣後，便是突然眼前一亮，「啊」的一聲，湊到了寶釵的身邊，笑嘻嘻的說道：「我知道了!姑娘就是要讓他知道，那香囊是姑娘送的!」

  寶釵聽得滿臉通紅，啐道：「滿嘴胡言，就你話多!」

  「嘻嘻，本就是如此嘛!」

  鶯兒臉上帶著壞笑，道：「既讓他不知，又讓他知，嘖嘖……」

  寶釵再也忍不了，扔下手中的女紅便和旁邊的鶯兒嬉鬧起來。

  「今日定是要撕了你這張嘴!」

  「好姑娘，今日便饒了我這一回吧，我再也不說了!」

  「不能饒!」

  翌日。

  在賈母，王夫人，薛姨媽等一眾人的囑咐相送下，面色依舊有些蒼白的黛玉及賈季一行人，便是出了賈府，趕往碼頭。

  臨走之時，賈季抬頭朝眾姊妹們的方向瞧去，略過依依不捨的寶玉眾人後，果然是在後面看到了一玉人正在看著自己。

  朝著其人輕笑著點了點頭後，賈季方才在賈母的連聲催促下，慢悠悠地跟了上去。

  另一邊。

  寶釵看著那人慢悠悠出門的身影，果然是從其人的腰間看到了一個熟悉的香囊模樣，心中頓時泛起絲絲喜意。

  可這喜意隨著那人走遠後，卻又是在心頭處，逐漸演變成了一抹怎麼抹不去的失落與惆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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