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八章 站隊

  蘇州城。

  「你確定這玩意兒密閉性夠好?我先與你說清楚，若是密閉出了問題，那可是會出大問題的!」

  鐵匠聽到這話，頓時撓了撓自家腦袋。

  雖然不清楚眼前公子口中的「密閉性」是個什麼玩意兒，但是開了多年鐵匠鋪，有著豐富經驗的他還是勉強理解了其中的含義。

  於是便拍著自己胸脯保證道：「您放心吧，這東西按照您畫的圖做了個大概後，俺又仔細修補了一道，絕不會漏什麼氣的……」

  賈季聞言，看了眼面前形似「簡易蒸餾器」的玩意兒，又看了看對面信誓旦旦的中年鐵匠，略微一頓後，方才輕點了點頭。

  且試試吧……

  付了碎銀後，賈季便提著這「簡易蒸餾器」，回到了自己在蘇州城裡買的那處書坊。

  正在看店的老實漢子見自家東家提著一個鐵疙瘩進了門，頓時一驚，剛想上去幫忙，便見賈季隨意的揮了揮手。

  「忙你的去，不用管我。」

  老實漢子聞言，這才悻悻停在原地，看著賈季走進了後院。

  來到後院，將東西放下後，賈季便是扯來一把椅子坐下，靜靜回憶起了從前的那些知識。

  良久。

  將各項流程都牢記後，賈季方才動了。

  他先去廚房內取了今早才買好的一袋大蒜，細細搗碎放好後，又是去到柴房尋了一些柴火，在院中點起了小火堆。

  由於冬日風大，他點了好幾次都沒點上，最後還是搭了個簡易遮擋物方才成功點起了火。

  就這樣，賈季在院子裡開始忙活起來……

  這期間，看店的老實漢子也進來看過幾次，只是賈季壓根就沒理他，依舊神情肅穆的擺弄著那些古怪玩意兒，偶爾還擺手讓他離得遠些。

  看著那鐵疙瘩上冒出的陣陣白氣，老實漢子一時也是有些發愣。

  他突然想起來，那些道觀里尋仙問道，渴求長生的出家道士，不是每日也在倒弄這些奇奇怪怪的玩意兒嗎？

  咋的…自家東家也想當道士，求長生嗎？

  …

  下午。

  就在賈季繼續倒弄著自己的「長生大計」時，書坊外間卻是有人前來拜訪。

  不一會。

  老實漢子便是拱手來報：「東家，外間有個叫尹文暉的讀書人想要求見，他說和您認識……」

  尹文暉?他來幹嘛？

  賈季略微想了想後，便是隨口吩咐道：「讓他進來吧。」

  「是。」

  沒一會。

  老實漢子便是領著一身著華貴棉袍，拿著羽扇的士子走了進來。

  那士子見到院中霧氣騰騰的場景，又見賈季神情嚴肅的模樣，一時也是微微發愣。

  等反應過來時，方才準備走上前來拱手問禮。

  可他才剛走了兩步，卻是突然聽到前方的賈季輕聲喝道：「止步，不要靠近。」

  尹文暉聞言腳步一頓，頓時僵在原地。

  好一會後，方才有些尷尬地拱了拱手：「見過賈公子。」

  賈季聞言稍稍扭頭，不過眼神依舊是盯著面前的「試驗」不放，口中隨意回道：「尹兄有禮了，叫我賈季就好，不知此番來尋我是有什麼事嗎？」

  尹文暉聽到這話，看了前方那霧氣騰騰的鐵疙瘩一眼後，隨即也是從懷中取出了數十張物什，臉上露出了一絲苦笑。

  「讓賈兄見笑了，自那日聽了賈兄擲地有聲的一席話後，我方才驚覺自己已是失了本心，沉迷於些許虛名不能自拔。

  心中羞愧難當，本是下定了決心今後不再參與那些虛浮的詩詞酒會，只專心在家讀書，但奈何從前浪蕩過了頭，等到人家真求上門來時，還是不得不舍下臉皮，專門來尋賈兄一次……」

  聽他說得彆扭，賈季也是一笑，看了看其人手中的那些銀票，心中便已是瞭然。

  「可是那些鹽商?」

  尹文暉聞言只是苦笑，緩緩便將手中的銀票遞了上來。

  「收與不收，全憑賈兄心意。我此番替他們送完這一次後，便也算是還了從前的那些人情，今後自當安心讀書，以天下蒼生為己任，不再參與這些俗事。」

  聽到這話，賈季看著面前誠懇的尹文暉，倒真是有些微微驚訝起來了。

  而尹文暉似乎也看出了賈季的驚訝，當即又是拱手拜道：「亡羊補牢，為時不晚，還要多謝那晚賈兄的一番淳淳教誨……」

  「不敢。」

  賈季抬手將其虛扶起來，便是微微一笑，「不過只是拾人牙慧罷了，尹兄既能迷途知返，重複青雲之志，想來那位老道人若是知曉了，也定然是極為欣慰的。」

  聽到這話，尹文暉嘴角只是愈發苦笑起來。

  且不說這世上到底有沒有那般雲遊天外，透徹至理的人物。

  就算真有，其人既為道家之人，那在講道之中，又豈會奉儒家諸聖之言?

  為天地立心，為生命立命，為往聖繼絕學，為萬世開太平!

  此一段話，無論怎麼看，都只能是出自胸懷天下的儒家門生之口!

  所以在尹文暉看來，那晚賈季之所以假託「道人講道」，說出那番動人心神之語，無非便是為了譏諷園中眾嬉戲享樂之人罷了。

  那意思相當於「看到沒，連一介雲遊的跛腳道士，都比你們這幫子滿嘴仁義道德，卻貪圖享樂的偽君子強多了去了!」

  所以說，現在聽到賈季又提到了那「老道人」，尹文暉除了苦笑，又還能幹什麼呢？

  他當即也只是再一拱手，「空口白牙，多說無益，且請賈兄…以觀後效吧。」

  這番話聽得賈季有些莫名其妙，不過他也不是很在意，畢竟這些讀書人的腦子有時候就是軸得很，再勸多了也沒什麼用。

  所以他也是將此事略過，略微一頓後，便是接過了尹文暉手中的數十張銀票。

  嘖！

  這得有數千兩了吧？

  這些狗大戶…是真有錢!

  心中暗罵一句後，賈季臉上卻是笑道：「他們的意思我已是明白了，便勞煩尹兄回去告訴他們，若他們真的與幾大鹽商背地裡的勾當無關，那自然不用擔心什麼。

  林姑父乃國朝重臣，最重朝廷法紀，自不會冤枉清白之人，當然，也不會放過任何一隻陰溝里的老鼠!」

  雖說鹽商一體，但也不是所有人都想一條道走到黑的，在蘇杭的眾鹽商中，有肆意妄為的，自然也有遵紀守法的。

  此番坐鎮東南的林如海，幾乎是與蘇杭幾大鹽商家族在明面上撕破了臉皮，這般勢如水火的局面，其餘人自然是要選邊站隊。

  而在如今的世道，站隊可謂是一門最為重要的學問!

  畢竟若是一旦站錯了邊，那可是要死人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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