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一章 出城

  入夜。

  當賈季帶著腰牌，火速趕到城中都監府時，也終於是見到了那位葛雄葛都監。

  其人濃眉大眼，面容平庸，面上紋路好似刀刻一般，銳利無比，只是兀自坐在那，身上便自帶一股肅殺威勢，顯然是在軍陣之中歷練過多年的人物!

  便是鄭文，似也有些不如。

  而既是林如海親自吩咐過的人物，那自然不必擔心什麼其它的東西，賈季將腰牌遞上去後，便是肅然拱手將林如海之令一一陳述。

  而那葛雄聽到林如海身體竟然好轉了，失聲之餘，隨即也是欣喜若狂起來。

  自三年前尋得偶然機會，得以拜入林如海的門路後，葛雄便深知自己那位「恩主」病情的底細，如今聽到事情有了如此反轉，又如何能不喜呢？

  心中驚喜之餘，他也頓時站起身來，嚴肅地拱了拱手回道：「既是御史大人之令，都監府自該聽命，我這就去整頓城中兵馬!」

  雖然他早已暗中走了林如海的門路，但是明面上的規矩，依舊是不能壞的。

  林如海能調動城中掌管兵馬的都監府，乃是因為其人東南巡鹽御史的身份!

  巡鹽御史一職，品階雖不高，只是四品官，但卻可稱得一句位低權重，其中最重要的原因之一，便是巡鹽御史可以臨機調動兵馬，彈壓可能潛在的鹽亂，只需事後上書申明即可。

  畢竟鹽務一事，從古至今，都是最容易生亂的由頭之一，鹽民的罷工暴亂，鹽商的偷稅漏稅，相牽扯的地主，權貴暗中作梗……這其中的每一項，若無相應兵馬彈壓，那這鹽稅也別收了。

  因為肯定是收不上來的……

  而林如海作為總管東南鹽務的巡鹽御史，聽宣出任之際，更是被今上特賜紫袍一件，以作嘉勉，鼓勵之意。

  可以說，其人官階明面上雖只是四品，但身份，權責卻早已是不輸給任何三品大員。

  而只待其人完成了東南之事，重新調回神京後，一個六部侍郎之位是跑不了的，甚至就是尚書之位……在如今今上銳意進取，擇賢入位的風格之下，也不是沒有可能!

  而這，才是當日胡有業如此忌憚，甚至是害怕林如海的原因!

  因為二人明面上的官階雖只差了一品，但暗地裡的距離，卻早已是差了十萬八千里……

  如今的葛雄，也正是因為看清了這一點，才會義無反顧地棄了頂頭上司胡有業，走了林如海的門路。

  一是胡有業確實太過廢物，二就是兩人之間的差距實在太大了些，人往高處走嘛。

  當然，若林如海真是調回神京升了官，甚至是成了尚書之尊，那二人之間這種投桃報李的關係，也就差不多到頭了。

  甚至不提林如海如何，葛雄自己都會主動疏遠其人!

  畢竟神京之中暗流涌動，目光眾多，到時候若是一個「文武內外勾結」的名頭砸下來，先不說林如海有事沒事，他卻一定是會被活生生砸死的!

  當然，投桃報李的關係雖結束了，但不代表二人間的「師生情」就也不在了嘛……

  …

  李府。

  當府中僕從來報，城中各處兵馬戒嚴，氣氛肅殺無比時，李老家主不由面色難看起來。

  與此同時，堂中其餘的鹽商也都各自接到了相關消息，一時間簡直是驚駭欲死，顫抖不已。

  堂中頓時變得一片「亂糟糟」，不過李老家主卻是看也不看，眼睛只是緊緊盯著前方那個年輕的身影，嘴中冷冷道：「林大人這是何意?莫不是空口無憑，便要抄家滅族，行暴戾之事?」

  賈璉瞧得堂中眾人面色變化，心中正疑惑時，卻是突兀聽到這話，心思一轉，便是微微一笑拱手道：「不做虧心事，不怕鬼敲門，李老家主既自認為清白，又何必擔心城中兵馬會找上門來呢？」

  李老家主聞言，頓時冷冷哼了一聲。

  其實，他心底確實並不擔心什麼，因為自己這些人，壓根就還沒什麼動作呢!

  所以只要林如海還沒瘋，就不可能先做出屈打成招，抄家滅族的事兒……其人之所以這般做，主要還是在敲打他們。

  嘿，那葛雄…倒真是一條聽話的好狗!

  想到這，李老家主也是不由暗諷一聲，不過隨即卻又想起了胡有業的身影，當即又是滿腔的不滿湧起。

  真真是個廢物東西，連自己的下手都被人拿了去!

  一念之此，李老家主也開始懷疑起了自己當初的決定是否正確……和這麼個沒用的廢物合作，當真能辦成什麼事嗎？

  如今那葉家不知得了什麼風聲，先一步怯了，而林如海傷勢竟也真的好轉了……

  想到這，這位掌管了李家近四十年的老家主，陡然嗅到了一絲危險的氣息!

  該停下了!

  如今林如海既然沒死，那之前的那些謀劃自然該停下了，雖然這意味著前面的投資都算是打了水漂。

  但是生意這種東西嘛，有賺的時候，自然也就有虧了的時候。

  身為一手將李家打造成蘇杭地區最大鹽商家族的老家主，他自然連輸不起的氣度都沒有!

  三日後。

  隨著幾天以來的兵馬調動，蘇州城內一些的「妖風邪氣」總算是消停了下來。

  而伴隨著林如海公開露面，在府中接見了不少官員後，有關其人的種種流言也不攻自破。

  這一日。

  鑑於林如海病情好轉，精神頭較之以往也好了不少，林府上下眾人便準備一同出遊，去到城外的青平觀打醮祈福一番。

  畢竟此番經歷實在是過於兇險，若不是賈季在最後關頭尋到了「神藥」，只怕林如海如今早已是一命嗚呼……

  而賈季呢，雖然對於這種道觀法事不是很感興趣，但是見眾人興致勃勃的模樣，也就沒怎麼出言拒絕。

  他心裡也隱隱約約明白，此番林如海九死一生的經歷，實在是給林府上的上上下下帶來了莫大的心理壓力。

  這種情況下，想去到道觀祈福，舒緩一番，倒也無可厚非。

  在這個時代更是正常不過了。

  於是在葛雄親派出了二十餘名兵士的護衛之下，林府上上下下一行人，便是坐馬車的坐馬車，騎馬的騎馬，浩浩蕩蕩地朝著城外數里的青平觀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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