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三章 城門

  當黛玉等人緩步走進亭子時，賈璉便對其笑道：「妹妹怎麼想著來這了？這上面寒氣重，對身子可不怎麼好。」

  黛玉聞言輕聲回道：「爹爹他們還未敘完話，便想著來這山頂看看，此處景色倒是難得一見。」

  由於位於山巔，雖氣溫寒冷，但放眼望去，便能輕易見到連綿群山之間的落雪華景，白茫茫一片之下，也不由讓人感慨天地之奇。

  聽黛玉這樣說，賈璉也笑回道：「確實不錯，還是季哥兒提議，我們才費勁爬上來的。」

  聽到這話，黛玉終於是抬眼去瞧那人，而那人見她看了過來，當即便是笑著點了點頭。

  黛玉見狀，當即正色施了一禮。

  「還要感謝季二哥此番出手相助，若無那等神藥，只怕爹爹此番已是凶多吉少……」

  「林妹妹客氣了，本就是一家人，只是舉手之勞罷了。」

  聽到這話，黛玉眼波流轉，便是輕點了點頭，隨後便在一旁紫娟的攙扶下緩緩坐下。

  姿態優美，賞心悅目，由於石凳冰涼，紫娟還細心在其上先鋪了一層羊毛軟墊。

  賈璉這時也笑著接話道：「此番姑父身體好轉，若是老太太知道了，定然是很高興的，說不定還要重重賞季哥兒一番……」

  說到這，他便是看著賈季笑道：「你可想好要什麼了？老太太的東西可都是府上傳下來的珍品，外間尋常可是尋不到的。」

  賈季聞言卻微微一嘆，只是朝著神京方向拱了拱手：「也不要什麼賞賜，只求老太太以後能少罵些我吧……」

  這般模樣，惹得賈璉頓時哈哈大笑起來，便是黛玉也忍不住笑了。

  而賈璉笑完後，便指了指賈季，道：「誰叫你如此憊懶，就是那位秦老大人親自請你出仕，你竟也不許，還讓老太太白高興了一場，不罵你才怪呢!」

  賈季聞言，只是無奈地輕搖了搖頭。

  這時。

  黛玉也出聲輕道：「季二哥學識如此不俗，想來之前讀的書定是不少，來年進學應不在話下。」

  賈季聽到這話，頓時有些失笑，「好教林妹妹知道，我確是個不學無術的，進學什麼的，當初也不過只是用來搪塞林之孝那廝的，不然他那時每天都去尋我，實在是有些煩不勝煩。」

  這話一出，黛玉只是靜靜看著他，輕搖了搖頭：「季二哥又何必之謙，那日在寧園的一席話，大家都很是佩服呢。」

  這時，不待賈季回答，賈璉已是興致勃勃的搶先問道：「季哥兒，真有那什麼道人講道嗎？還是只是你杜撰的?」

  賈季聽到這話，頓時正色而對：「自然是有的，天地之大，奇人何其多也，我那日不過只是拾人牙慧罷了。」

  說到這，他又像是想到了什麼一般，便補充道：「梨香院的薛妹妹不是也遇到過一位跛腳道人嗎？據說還給了她一份「冷香丸」的方子，助她壓制體內熱毒，說不定和我遇到的那位就是同一位呢!」

  這話一出，賈璉頓時有些驚奇起來，他確實是不知道還有這檔子事兒……

  難道這世間真有如此巧合之事嗎?

  不過一旁端坐的黛玉卻是知道這事的。

  寶丫頭確實是有一份叫「冷香丸」方子，說是小時候一位雲遊跛腳道人路過她家門時，見她熱毒熾烈，幾不能治，便順手寫下了那冷香丸的藥方……

  不過關於這件事，賈府上知道的人卻是沒幾個，便是黛玉也是在一次姊妹間聊天中，聽過寶釵簡單提過一句。

  那這就奇怪了，這般隱秘的事…眼前的賈季又是如何知道的呢？

  想到這，黛玉思緒不由微微一頓，隨即嗅到了一絲不同尋常的味道……

  …

  下午。

  待林如海與幾位老道人在大門處敘話告別後，林府上下便是在兵士的護衛之下，返回蘇州。

  臨近夜幕，天地間風雪也愈發大了起來，寒風凜冽之下，便是賈季等人也不再騎馬，而是坐進了馬車之中。

  但就是這般惡劣的風雪天氣中，一路上依舊還能見到眾多拖家帶口，面黃肌瘦的流民在雪中艱難跋涉，如一行行螞蟻般緩緩朝著蘇州城的方向涌去……

  一路上的哭喊聲，吵鬧聲，爭鬥聲，還有奄奄一息的乞求聲，種種不忍言的慘狀，也是讓馬車裡的賈季感到有些心驚。

  但見一旁的賈璉卻是依舊面色如常。

  似乎是察覺到了一旁賈季的情緒變化，他頓了一頓後，便是輕聲嘆道：「哪一年不是如此？見得多了，也就習慣了，不過如這般悽慘的慘相，往年確實也是少見，實在是令人觸目驚心，或許也與這兩年來的東南動亂有關……」

  聽到這話，賈季緩緩額首，也是將目光收了回來。

  現在這般的慘烈景象，就連救都是輕易救不得!

  不然若是引起了災民發生騷亂，那便是有兵士在旁護衛，寡不敵眾之下，眾人恐怕也是凶多吉少。

  想到這，賈季又是輕嘆一聲。

  半個時辰後。

  當馬車駛到城門處時，也是被守城的兵士攔下核查。

  這倒也正常，畢竟早在幾日之前，鑑於周邊地界數量龐大的流民都在朝富庶的蘇州城湧來，為了防備流民生亂，蘇州城各處城門便是在處於半關閉狀態，大大限制了流民進城的數量。

  而為什麼沒有徹底關閉呢?

  一則是蘇州城乃是幾十萬人口的大城，商業發達，人口眾多，極為依賴外來物資運輸維持，若是輕易關了城門，只怕城中也要鬧出饑荒來。

  二來則是城外流民實在鬧得厲害，那日不過只短暫關閉了半日的城門，城外各處便已是掀起了種種騷亂。

  更有甚者，還歃血為盟，聚眾鬧事，口中喊著一些要砍頭的驚人之語……

  兩相影響之下，知州胡有業也是嚇了個半死，再也不敢提什麼關閉城門之事。

  不過在城中眾多富商，權貴的強烈要求之下，蘇州各處城門仍是保持著半關閉的狀態，每日只允許部分流民進入城中……

  而既是林府的馬車，此處城門的守城兵士自然不敢怠慢，由一個小校領著快速過了一遍後，便是毫不拖沓地放了眾人進城。

  一入了城門，外間的喧囂便是漸漸遠去。

  賈季靠在馬車壁上，也準備閉眼休息一番。

  可這時。

  外間駕駛馬車的鄭文，卻是突兀喊了一聲。

  「公子!」

  賈季聞言眼睛頓時睜開，起身掀開帘子，問道：「怎麼了？」

  鄭文卻沒看他，只是緊盯著後方城門處擁擠，吵鬧的流民隊伍不放，眉頭緊緊皺了起來，沉聲道了一句。

  「這裡人太多…也太雜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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