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8章 賀俊

  林玉連忙否認：「不是，爹，你別亂想。神仙一直都在。」

  「那你何故出此言論？」

  林時謹的眼神帶著懷疑，林玉原本心中就亂，現在更是混亂到不像話：「只是覺得，我們雖然有神仙庇護，但是終歸不能全都依靠神仙，您覺得呢？萬一有一天神仙不在了……」

  林時謹深深的看了她一眼，意有所指：「玉兒，有的事情，不是我們能夠肖想的，你知道嗎？」

  林玉微微一愣。

  「神仙與我們不是一路人，我們雖然感激神仙為我們所做的一切，但是我們切不可僭越。」

  林時謹的視線十分銳利，他看著林玉，似乎想要告訴她，不要肖想神仙。

  林玉眼神漸冷，她差點都忘了，面前的父親在某些事情方面固執得要命，尤其是在觸及到自身利益的時候。

  這時候，一個二十來歲的年輕人走過來，寬肩窄腰，模樣周正：「林叔，那邊挖出來一塊大石頭，需要召集人手一起去挖走。」

  林玉看了他一眼，似乎是冬天最後過來的年輕人，名叫賀俊。

  之所以記得這麼清楚，是因為他的眼睛，跟恩公有五分相似，尤其是笑起來，像了七八分。

  林時謹點點頭，「行，我馬上就過去。」

  又對林玉說：「你自己想想吧。」

  說完，跟著賀俊離開。

  賀俊看著站在原地神色有點難看的林玉，不由得開口問：「林叔，怎麼了？」

  林時謹搖搖頭，嘆了口氣：「這個女兒，心太大了。」

  林玉站在原地，站了好一會兒，才轉身回到房間裡。

  她明明什麼都沒有說。

  難道她自己不知道自己跟恩公的世界千差萬別嗎？她也知道的啊。

  可是為什麼，父親就非要暗示她？

  林玉的記憶忽然拉回到許久以前，林柔兒跟李明察搞到一起，林時謹也只是說，不該肖想的就不要肖想，有的時候緣分天定。

  她深吸一口氣，努力將這件事情拋之腦後。

  下午還是照常回到房間裡整理物資，以及看書。

  等晚飯之後，林玉正打算回屋，卻被林時謹攔住了。

  黑夜之中，兩人的神情都看得不甚清晰。

  「玉兒，白天的話你不要放在心上，我知道你現在年紀也不小了。之前沒有將你的婚事提上日程，是我跟你娘的疏忽，之後我們會多上點心，給你相看個好人家。」

  林玉看著他，忽然問：「爹，你真的是為了我好嗎？」

  「自然是為了你好，當父母的，哪有不為子女著想的！你成天也別想太多，爹不會害你。」

  看著林時謹的背影，林玉轉身回房，胸口劇烈起伏，久久無法平靜。

  看著手腕上古樸的鐲子，淚眼朦朧。

  她的確喜歡裴鄞，但是也不必所有人都過來阻攔她們吧，明明她什麼都沒有說出口，什麼都沒有做。

  晚上，裴鄞照常跟林玉聊天，傳送物資。

  等東西全部都傳送結束，他問：「玉兒，你怎麼了？」

  林玉呆呆的看著滿屋子的物資，輕輕咬唇：「裴鄞，我……我爹說，要給我相看婚事。」

  裴鄞愣住了，良久才艱澀開口：「那你是怎麼想的？」

  「我不知道。」林玉根本不敢跟他說，父親看出來自己對他有特殊的想法。

  是不是裴鄞也會覺得她僭越？覺得她根本不配這麼想？

  林玉不敢問，她怕自己一開口，兩人連現在這點體面都維持不住。

  「林玉，你跟他們已經不一樣了。」裴鄞緩緩道，在林玉看不見的地方，手按在方向盤上，青筋暴起，「你接受了一千年之後的思想與觀念，你有自己的想法，不必受制於人。」

  林玉眼淚在眼眶中打轉，她咬唇，生怕自己哭出聲：「好，恩公我知道了。我……會好好想想你說的話的。」

  她不給裴鄞繼續說的機會，「我有點累了，先休息了。」

  「……好。」

  裴鄞原本打算今天再跟林玉說起白天沒有聊完的話題，但是現在看來，不是機會了。

  坐在車上，裴鄞悵然若失。

  難道，林玉對他真的沒有那方面的想法嗎？

  林玉看著手鐲，終於忍不住哭出了聲音。

  她真的好想跟恩公在一起，但是除了她，似乎沒有別人這麼想。

  林玉跟裴鄞之間似乎有什麼變了，但是又似乎什麼都沒變。

  兩人照常在晚上交換物資，但是交談卻肉眼可見地變少。

  過了幾日，趙平婉叫上林玉往屋子裡走，「玉兒，你爹跟我說，給你找了個後生，問你願不願意去相看？」

  看著溫和的趙平婉，林玉苦笑一聲，找了個椅子坐下：「他真的這麼說？」

  「玉兒，你知道你爹那個倔脾氣。」趙平婉抬手順了順她的頭髮，「那孩子我也見過了，是個不錯的，你要是實在不願意，那就不去。娘不會逼你，娘之前做錯的事情太多，現在只希望你能夠快快樂樂的。」

  「但是我去相親，難道真的就能快樂一點嗎？」林玉看著趙平婉，聲音平靜，語氣似乎真的只是在詢問一件事情的結果。

  趙平婉有點心疼，抱著她輕輕拍了拍：「玉兒，有的時候用別人轉移一下注意力，會有出其不意的效果，你覺得呢？」

  林玉沉默，最終還是緩緩點頭：「好，娘，我答應你。」

  林玉鬆口的當天下午，林時謹就安排了林玉跟賀俊見面。

  看見是他，林玉有點微微驚訝。

  賀俊靦腆地笑了笑，抓了抓自己的腦袋：「林姑娘。」

  林玉微微頷首。

  這個賀俊，林玉最近經常在林時謹嘴裡聽到，據說家中原本也是京城的大戶人家，祖父還在朝中當過官，但是後來家族沒落了。

  原本賀俊打算靠自己再次入朝為官，沒想到卻遭到惡毒親戚的為難，家中財產全都被貪，他只能回到自己的老家。

  而後便是寒冬，他就過來南嶼這邊尋求庇護。

  此人能文能武，見識頗高，跟林時謹很聊得來。

  「林姑娘，我……要不你隨我一起出去走走？」賀俊笑著，一雙眼睛十分漂亮。

  看著這雙與裴鄞類似的眼睛，林玉沒有拒絕。

  賀俊帶著林玉來到南嶼邊緣處，這裡向著西面，蜿蜒而去的河水上倒映著夕陽。

  林玉看著面前的景色，知道賀俊不是隨意帶她來到這個地方，而是經過考慮過的。

  她回頭看他，果然，看見他臉上一片羞赧。

  「謝謝你，賀公子。」林玉輕聲說。

  賀俊連忙擺手，「哪裡，要是能讓你開心一點，我就滿足了。」

  他看著面前的景色，也十分感慨：「我都不知道有多久沒有聽見別人叫我賀公子，大多數人都叫我窮書生，叫我喪門星。後來離開了京城，我一個人住，便成了村子裡不著邊際的酸秀才。」

  賀俊對著林玉微微一笑，「其實，今天這個機會是我要求的。」

  林玉微微一愣：「什麼意思？」

  「那日我聽林叔說，想要給你做媒，我就自告奮勇了。」賀俊看著她，笑意微微收斂，「雖然我不明白為什麼林叔一定要給你找個人照顧你，但是只要你不妨將我當做你的擋箭牌。」

  擋箭牌？

  林玉看著他認真的神色，不由得出神的看著面前河面上自己的倒影。

  如果真的能有賀俊的幫忙，那父親這邊至少就不用擔心了。

  但是，真的要因為自己的事情，讓一個不相干的人替自己出面替自己承擔一部分外界來的打擊嗎？

  賀俊也沒有說話，就在一旁等待著。

  他覺得林玉沒有必要拒絕，畢竟他提出來的這個建議對她百利而無一害，對自己也是。

  一旦跟神女扯上關係，自己的身份也會跟著水漲船高。

  等了很久，林玉終於下定決心：「你的提議很好。」

  「那我們……」

  「但是我們不能這樣。」

  林玉堅定道：「我不妨實話告訴你，我已經有心上人了，但是心上人不喜歡我。就算如此，就算家裡人希望我儘快成家，我也不願。」

  「可是，只是跟我假裝，這樣你也能交差了不是嗎？」

  「現在是能交差，但是一次謊言之後後面就越有越來越多，以後若是我們兩個人遇見了心儀之人，如何能解釋得清？」

  賀俊著急道：「但是我不在乎啊，我心儀的人就是你。」

  林玉看著他，輕輕地笑了：「不，你喜歡的人不是我。」

  一瞬間，賀俊幾乎要以為面前的人當真有什麼讀心術，能夠看明白他的真心。

  但是他不相信：「為什麼這麼說？」

  林玉眨了一下眼睛，下意識說：「因為這雙眼睛，盛滿愛意的時候並不是這個樣子……」

  說完，林玉自己也愣住了。

  為什麼她會說出這種話？

  那這雙眼睛裝著愛意的時候是什麼樣子？

  林玉心裡怦怦跳，心底有一個答案呼之欲出。

  賀俊忽然伸手抓住她的手腕，眼中沒了笑意：「這雙眼睛怎麼了？」

  「沒什麼。」林玉掙脫了一下，沒有掙脫開，「你放開我！」

  很快，賀俊就鬆開了她。眼中浮現歉意：「抱歉，林姑娘，是我衝動了。但是我是真的喜歡你，要是你不信，我可以證明給你看。」

  似乎是為了證明自己所說的，自打這天開始，賀俊就一直跟著林玉，時不時的獻殷勤。

  幾乎整個南嶼的人都知道他的心思，有的是人看不慣他這副做派，不少人去找他麻煩，但是全都被他一一化解。

  林玉不勝其擾，在跟裴鄞交談的時候說了這件事情，但是裴鄞卻會錯了意。

  裴鄞以為，林玉真的開始打算再南嶼尋找一個歸宿，那也就代表著，自己之後跟林玉就更加不可能了。

  兩邊的世界，氣氛都有點低迷。

  忽然一日，一個將士模樣的男人在外面喊道：「吾乃當今聖上欽差，哪位是神女，陛下傳見！」

  這話一出，整個南嶼的人全都沸騰了。

  之前他們雖然也跟鐵甲兵打過，可那都是因為他們覬覦神女與物資，一言不發就上來強搶。

  但是現在，這是皇帝下令？

  大家拿不準主意，就去找林家眾人商議。

  林時謹一聽說是皇帝的命令，立馬罵道：「什麼傳見，肯定又是聽說了玉兒的本事，想要誆騙她去京城給他們物資！」

  其餘人也都同意，林志文道：「不管他以什麼理由，皇帝的性格我們不是不知，驕奢淫逸，要不是他忽然搜刮大燕朝的民脂民膏，大家的冬天也不會過得那麼艱難，要是讓玉兒去簡直就是在送她去死！」

  「沒錯！沒錯，不能讓神女去！」

  「我看皇帝就是狗急跳牆，我聽說，起義軍現在馬上就要打上京城了，皇帝一定是想不到別的辦法，才想要神女去救命！」

  「救誰也不能救狗皇帝的命！要不是他，我家裡也不會沒米過冬，我妻女也不會被凍死！」

  所有人一致同意。

  林玉站在人群之中，對這個解決方法也沒有異議。皇宮她絕對不會去，那皇帝要她過去，難不成是為了要讓她給她物資打何永他們嗎？

  想想她也不可能會配合！

  很快，就有人去傳話，說神女不願意出門去見聖上。

  但是奇怪的是，那將士聽完之後竟然真的離開了，一句多餘的話都沒有說。

  林時謹站在屋內，看著將士的身影，忽然心中湧現了不安的感覺：「玉兒呢！？」

  林志文也臉色一變，連忙去找，但是屋子裡哪裡還有林玉的身影，「玉兒不見了！」

  趙平婉也驚呼一聲：「遭了！漾兒也不見了！！！」

  林時謹咬牙，「怎麼回事！人怎麼會不見！！」

  「這邊電網破了個洞！！！」人群有人驚呼一聲。

  所有人朝著聲音所在圍過去，發現在電網角落裡，有個一人高的破洞。

  「怎麼、怎麼會這樣……」林時謹喃喃，「要想弄出這麼大的洞口，還能在這麼短的時間裡帶著兩個人離開，一定是我們內部人破壞的。是誰……」

  他怒喝道：「除了玉兒跟漾兒，還有誰不在這裡！」

  人群寂靜，大家互相看了一眼，忽有人說：「賀俊！賀俊不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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