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7章 成安新談
2024-10-02 13:27:07
作者: 歷史系之狼
第197章 成安新談
在劉桃子到達鄴城之前,田子禮等人便已經到達了成安。
成安外的雪地也不太乾淨。
道路格外泥濘,好在,道路兩旁並沒有什麼堆積起來的黑色小雪山。
地面之所以骯髒,只是因為踩踏。
他們剛剛靠近了成安城,就看到了遠處那火熱的場面。
成安城門外,格外的熱鬧。
就看到城門外設立了幾個大營帳,有百姓們站在風雪之中,瑟瑟發抖,四周都有篝火。
這篝火在狂風之中艱難的搖曳,一陣冷風打來,火幾乎要熄滅,甚至那火光都已經消失了,可是在下一刻,又有火苗跳出來。
在這冷酷的寒風之中,篝火竭盡全力,拼命的散發出微弱的火與光。
這點微不足道的火的周圍,擠滿了破碎的人,他們的穿著破爛,相貌不堪,眼神呆滯。
「下一個!!」
有人叫道。
有一個破碎的人忽完整了過來,他收回手,大步朝著城門走去。
城門外,坐著許多的吏,他們正在一一核實面前亡人的身份,然後給與他們證件,吩咐他們往後勿要再逃,好好生活。
田子禮等人看著這熟悉的一幕,皆有些驚訝。
「這是在安置亡人??如今的成安令是誰??」
他們縱馬從這些篝火前緩緩走過,一路來到了城門口。
城門口的吏看到忽然出現的貴人,嚇了一跳,紛紛跳起來,驚恐的行禮。
「王何生??是你吧??怎麼你還在當散吏??」
姚雄忽開口問道。
其中一人抬起頭來,這才驚喜的發現,忽然出現的貴人竟是自己的同窗!
田子禮,寇流。
這倆他也認識。
他大喜過望。
「姚姚公??怎麼是你們??」
「山魈公呢?他來了嗎?」
山魈公這三個字就像是忽然開啟了什麼神秘按鈕,片刻之後,左右那些吏,遠處的士卒,篝火邊的百姓,紛紛抬起頭來。
他們彼此對視,嘴裡低聲念著「山魈公?」,「山魈公」。
一瞬間,城外皆是被念誦的山魈之名。
姚雄都驚呆了。
「他還沒來.」
田子禮清了清嗓子,問道:「當下成安令是何人?」
「是路公。」
「陸公??怎麼還是他,他不是升官了嗎??」
姚雄困惑的問道。
「是路,路祭酒,路令史.」
姚雄大喜,「現在他是成安令??」
田子禮卻皺起了眉頭,「他不是在朝中擔任了職位」
「他在哪裡??」
面對這麼一群達官貴人,這吏可不敢放肆,當即吩咐左右繼續留在這裡辦事,自己則是帶著他們幾個人朝著縣衙走去,姚雄對此頗為不滿,「搞得我們不知道路一樣,還需要你來帶我們過去?」
王何生苦笑著說道:「姚公,現在可不像當初啊,您是正式的官員,若是不護送,我要被問罪的。」
姚雄大笑,「此城之中,除卻路公,以我的品級最高,有我護著,你怕什麼?」
「話說,都這麼久了,你怎麼還是個散吏?」
王何生苦笑了起來,「姚公,這縣衙里的職吏和散吏,是有人數限制的,當下擔任職吏的,各個都比我厲害,我還能怎麼辦呢?」
「哦,好像也是這個道理。」
「你們還在忙著授田?」
「是啊,成安當下的戶籍是越來越多,這城裡,也是一天好過一天.」
王何生笑著看向了前方。
成安城內頗為乾淨,四周都能看到那緩緩升起的炊煙,甚至還能看到有人冒著風雪出門,裹著厚厚的衣裳,手裡提著東西。
遠處傳來犬吠聲。
當真是跟姚雄去過的諸多城池都不一樣。
姚雄跟他攀談起這裡的情況,田子禮卻眯起了雙眼,他打量著周圍,忽問道:「王君.律學室如何了?」
王何生長嘆了一聲,「唉,別提了,準備停止了。」
姚雄大驚失色,「為何啊??」
王何生搖著頭,「沒位置啊,學了律法卻沒地方做吏啊,各地的人數都滿了,只能去外地,而外地都需要自己人,誰要外地人來當吏呢?」
「成安人又多,若是其他城池,律學室幾個月也湊不出一批人,而成安呢,期期爆滿.」
「唉,說起來都是煩心事。」
姚雄都驚呆了。
田子禮卻笑著解釋道:「過去的吏那都是消耗品,用完了就換,所以能維持平衡,可如今,吏不被消耗,又不能升為官,律學室自然就變得無用了」
姚雄瞪了他一眼,「律學室完了,我看你怎麼還這麼開心呢??」
田子禮搖著頭,「與你這契胡沒甚好說的。」
他們一行人來到了官署,此處更是熱鬧,得知他們前來,縣衙內眾人紛紛跑過來,跟他們寒暄問候。
在這裡的都是他們的老友。
眾人笑著寒暄。
門吏許老吏尤其驚訝,他拉著姚雄的韁繩,「雄,啊,應當是姚公才對!聽聞你跟著劉將軍升了官,發了大財!」
劉桃子這一行人的經歷,在成安簡直就是個傳奇。
他激勵了所有的吏,也鼓舞了所有的百姓。
尤其是對這些對未來幾乎沒有希望的吏眼裡,他們的成功便是唯一的火光,那是他們唯一有可能走出來的道路。
姚雄聽聞許老吏的話,仰頭大笑。
「是真的!是真的!」
「兄長如今在鄴城,過幾日便要前來!」
眾人聽聞這句話,更是驚喜,紛紛大叫起來。
場內一片喧譁,終於,片刻之後,有一人在眾人的簇擁下,出現在了遠處。
田子禮,姚雄,寇流等人,紛紛下馬。
來人正是路去病。
路去病幾乎是小跑著來到他們身邊的,看到他們幾個人,激動不已,甚至都有些想要落淚。
三人拜見了他,便被他拉起來。
「桃子兄呢?」
「他還在鄴城。」
「不過,路公,您不是在朝中任職嘛?」
「啊?桃子兄沒有與你們說嘛?」
路去病瞪圓了雙眼,「我當他是看完不回信,原來是看都不看嘛?我原先是在朝中任職,後來陛下從朝中挑選了許多人,分發到地方,我便是其中之一」
田子禮笑著問道:「這次挑選的,只怕都是漢人?」
「哦?」
「你這麼說,好像還真的是」
「是我兄長給陛下提的建議。」
「原來如此。」
路去病帶著三人往自己府內走去,邊走邊說道:「這成安跟當初可不同了,自從陸公大治地方之後,中原諸多縣城,以成安最為富裕,無論是戶籍,還是糧產,皆是名列前茅,便是鄴城,都要跟我們索要糧食呢!」
「哈哈哈,我上任之後,繼續了過去的政策,當下城內啊.」
路去病喋喋不休的講述著這裡的情況,三人都只能是聽著他的講述。
如此到了屋內,他還是沒有停下來。
大家一起吃飯,他還是沒有停下來。
到最後,是田子禮終於忍不住,打斷了他的話,那時,路去病正在講述律學室。
「路公,律學室真的辦不下去了嗎?」
路去病解釋道:「過去讀完律學室,就能直接來參與應試,可現在官衙不缺吏,不開應試,而周邊諸郡縣,又不太喜歡任用自家人.故而律學室也難以支撐,可前來讀書的人還是不少.」
田子禮忽感慨道:「真好啊,我們那邊塞,想找個認字能寫的,著實困難,還得靠周圍郡縣的救濟,才能勉強找到些小吏來用,可還是嚴重的不足,無論是民夫那裡,還是邊戍各地,我們開了律學室,但是還得教他們認字,唉,實在是令人羨慕啊。」
「子禮是想帶些人才去武川?」
路去病一眼就看破了他的話里話。
他又說道:「你有這樣的想法,直接給我說就是了,不必用那對付其餘郡縣官員的話術。」
田子禮臉一紅,趕忙低頭,「是我失禮,請您寬恕。」
路去病抿了抿嘴,又說道:「邊塞需要人,這我明白,以桃子兄的名望,還有你們幾個的遭遇來說,肯定也有人願意前往,可那邊畢竟還是太遠,這路也不好走,我可以派人去問問,去聯絡,可我不會強行送人前往邊塞的。」
「這是自然,兄長也不會允許我們強行帶走他人的。」
「只希望路公能告知他們,那邊是兄長在管事,我們可以一路護送,不會遭遇危險,到達那邊後,若是能立功,兄長就會表奏其為官,不會缺乏賞賜,那裡有很多很多的空位,也有很多很多的機會我們這樣庸碌的人,都因為跟隨兄長而得到了升遷,正式為官.」
路去病揮了揮手,「你不必多說,這些我都明白,我也知道該怎麼去說。」
姚雄這才反應過來,「難怪你這廝方才那麼高興呢!」
「我也是想著他們有出路方才開心.成安什麼都不缺,可武川是什麼都缺,無論是讀書人,還是匠人.」
路去病忽然又問道:「我聽說,桃子兄此番返回,遇到了諸多勛貴截殺,這是真的嗎?」
「當然是真的!」
「路公,我給您說啊.」
眾人正聊著天,忽有人叩響了門。
「縣令,長孫縣尉求見!」
路去病猛地起身,拍了下額頭,「怎麼忘了縣尉呢?快請他進來!」
很快,長孫迦葉一瘸一拐的走進了屋內,他看向了面前的田子禮等眾人,抿了抿嘴,卻沒有叫他們。
田子禮趕忙拜道:「長孫公稱我為子禮便是。」
「哈哈哈,說起來,你們官職比我還高,豈能如此稱呼?」
長孫公說著,又看向了姚雄,眼神略微複雜,「聽聞你當下也是雜號將軍?」
「是這樣的。」
路去病趕忙邀請長孫迦葉坐在了一旁。
姚雄繼續跟路去病談論起了回來時所遇到的諸事,長孫迦葉聽著,只是不斷的吃酒。
眾人聚了許久,路去病想起自己還有事情要做,方才請他們暫時休息。
眾人走出來的時候,長孫迦葉猛地拉住了姚雄的手。
姚雄一愣,「長孫公??」
長孫迦葉遲疑了許久,嘴唇哆嗦著,如此糾結了許久,他方才抬起頭來,問道:「劉將軍身邊還缺人嗎?」
「啊???」
長孫迦葉的嘴唇顫抖著,眼裡滿是憤恨。
「過去,我在這裡任職,雖然沒有什麼升遷的機會,可我傷成這樣,也沒有什麼追求.」
「可當今陛下,實在不憐惜我們啊!!」
「我十餘歲的時候,就做了甲士,談不上立下多大的功勞,卻也是經歷了無數次的血戰,活到了今天.」
他猛地拍了下自己的腿,「我的腿被射穿,站不穩當,走不穩當,只能離開邊塞,來這裡當個七部尉.可陛下,他卻開始罷免我們這些老人,改用那些漢人來取代我們七部尉,有三個人已經被換掉了,我實在不想落到這般下場。」
「我雖受了傷,可我還能騎馬,還能射箭,還會練兵.與其被人丟棄,倒不如我自己離開。」
「若是劉將軍身邊還缺人,我願意跟著他去邊塞」
長孫迦葉的官職品級雖然低,可卻是最為重要的部門,負責都城周圍的治安,其他縣城,是沒有這個職位的,只有皇城周圍一圈才有。
他麾下的騎士,也是最精銳的國人騎兵,甚至有兩個百人的騎兵隊,就算在邊塞,能隨手掏出兩百正兒八經鮮卑騎士的,那也是大型戍鎮了。
看著面前悲傷不已的長孫縣尉,姚雄沉默了許久。
「缺。」
「等兄長到來,我親自與他說。」
長孫迦葉很是欣喜,「多謝,多謝」
三人此時暫時分別。
寇流外出,直奔向城外的張家村,急著要去見母親。
姚雄則是要去城內見自家的親戚。
田子禮則是要去見自己的那些老弟兄們。
姚雄最先達到了目的地,他的親戚就住在城內,且也沒有太多,只有一個姐姐和姐夫。
姚雄年少時失去了雙親,是姐姐拉扯長大的,姐姐對他格外的寵愛,在成家之後,也沒少幫助,這使得他姐夫對他有很大的成見,總是惡言相向,辱罵教訓。
可這次相見,情況卻變得不同了。
姐姐還是原先的模樣,抱著姚雄痛哭,姐夫則是自豪的坐在一旁,將大門敞開,讓左右都看到這位曾經他最不願意提起的親戚。
「我弟弟回來了!!」
「我弟弟,如今在邊塞做將軍!!」
姚雄的姐夫個頭不高,有著圓滾滾的肚子,他是縣衙的庖廚,有一手不錯的廚藝。
他站在院裡,看著外頭那些鄰居好友們,臉上滿是得意,笑起來,都看不到他那小眼睛。
幾個小外甥圍在姚舅父身邊,吵著要禮物。
姐夫決定親自下廚,拿出了捨不得用的食材,來款待這位成器的弟弟。
而姚雄絲毫沒有因為得勢而反擊過去辱罵教訓自己的姐夫,也沒有板著屬於貴人的臉,他依舊是老樣子,一臉傻笑著,偷偷多拿了幾塊肉,惹得幾個小外甥尖叫。
姐夫踮起腳來,摸著姚雄的頭,說是要沾點福氣。
家裡洋溢著歡樂的笑聲。
張家村。
多日不見,這裡的變化最大。
因為劉桃子的關係,幾乎沒有人敢得罪這裡的百姓,甚至還吸引了一些有關聯者前來定居。
村落四周都修繕了圍牆,不算高大,卻能防禦尋常猛獸。
正是冬季,外頭倒是沒什麼人。
只是這裡頭的規模,已經有點大村鎮的意思了。
寇流領人返回,當即就引起了軒然大波。
張二郎從他這裡得知了兄長還在世的消息,痛哭不已。
寇流也見到了母親。
跟先前相比,母親幾乎沒什麼變化,在寇流還沒有開口的時候,她便認出了他的身份來,高呼我兒。
母子相見,氛圍溫馨。
寇母對兒子極為疼愛,此刻拉著他的手,卻沒有去詢問戰場或塞外的事情,只是說著過去的回憶。
坐在爐火邊,寇流倍感愜意。
他已許久不曾如此舒適,如此愜意,就像是忘卻了所有的動亂,只覺得面前這火爐實在是溫暖,他也只想伸直了雙腿,躺在一旁,聽著母親的聲音。
而田子禮這裡,情況卻變得有些不同。
一處府邸內,田子禮驚詫的看著面前的諸多兄弟。
「什麼??」
「造反??」
看著面前這些蠢蠢欲動的兄弟們,田子禮皺了皺眉頭,「說清楚些!」
一人開口說道:「兄長,其實也不算太久,就是前端時日,有位王公,派人給我們送錢,說想見見我們。」
「我們就與他見了面,此人與兄長一樣,都是見不得這些鮮卑人橫行!」
「他說,可以相助我們起事,不只是可以給我們錢,弓弩,甲冑,甚至還能送我們到鄴城之內」
「他說,當下正是大亂,我們可以挾持大人物,逼迫他謀反,干成大事!!」
田子禮緩緩眯起了雙眼,「那位王公,如今在何處?」
「他已經走了,留下東西就走了,我們也想找他,卻找不到沒說什麼時候回來,兄長,現在可以起兵了嘛?」
「起兵?起個卵的兵!!你們這十餘人,都不夠人家鄴城一個甲士打的!」
「況且,鮮卑人.鮮卑人,這天下的亂象,難道就只是鮮卑人所造成的嘛??」
「啊???」
眾人都驚呆了。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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