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4章 飛劍

  第274章 飛劍

  通幽關。

  地處清河以北，其勢險峻。有滄州衛兵把守，常人難渡。他們防的不是人，而是一些詭異難測的鬼怪。

  每逢深夜。

  關內總有鬼哭狼嚎之聲。不說往來的商隊，便是那些衛兵夜裡時常也會莫名消失幾個。

  日子久了。

  巨大的壓力便使人神經兮兮，需要藉助酒肉、美色發泄。

  過關的商隊往往會被守關的衛兵收取一些過路費，一層層剝削，幾乎要把人拔下一層皮來。

  所謂閻王好過，小鬼難纏。

  因此通幽關又有『鬼門關』之說。

  過了通幽關，有一條很長很長的路，名為——黃泉路。

  「這就是你說的黃泉路？」

  宋臨手中拎著一個狼狽人影，望著前方黃土泥濘的長路。

  這條路一眼望不到頭，地面不時噴涌泥漿，混合著粘稠的黃土，散發陣陣硫磺味的惡氣。

  空氣很潮，也很悶熱。

  宋臨手中的一個身影，此時滿身汗水早已打濕了身上的花衣，目光驚恐萬分偷偷看著披頭散髮、神態癲狂的青年。

  他叫陳小花。

  原本是巨鯨幫在黃蘆岸的一名巡江使，後因妖刀宋臨之事，隱姓埋名在絕情渡做了一名力士，結果又遇到了那個人。

  他怕了，真的很害怕。

  特別是在聽聞妖刀宋臨大鬧巨鯨幫，強殺徐滄海之後。

  他又逃了。

  這一次，他決定直接逃出三江。哪怕付出再大的代價，他也不想待在那個危險的地方了！

  結果……

  剛到通幽關前，便聽到了一陣爭吵聲。

  好奇湊上去看熱鬧。

  便見一名蓬頭垢面的青年，似有些瘋癲，與收通關稅的衛兵吵了起來。

  未等他認出對方。

  一片熟悉的刀光閃過，守關的衛兵倒了一地。

  通幽關大亂。

  陳小花只覺渾身一輕，被瘋癲青年隨機抽中，提著進入通幽關內。

  『這次死定了！』

  陳小花瑟瑟發抖，看著宋臨熟悉又陌生的面孔，看著他背後兩柄交錯的血紅兵器。

  江湖傳聞中。

  那柄血紅的刀名為飲血刀，赤紅的劍名為赤血魔劍。

  『他究竟是宋臨，還是楊清源？』陳小花分不清，真的分不清。

  他不知道究竟是宋臨殺了楊清源，還是楊清源殺了宋臨。但他知道，自己這一次絕對死定了！

  這裡可是黃泉路啊！

  「大俠，九百里黃泉路上鬼怪無數，馬陷舟沉，神仙難渡。沒有滄州兵的黃泉苦舟，常人是渡不過黃泉路的！」陳小花艱難咽了咽口水。

  「哦。」

  宋臨沉穩點頭，隨後痴痴大笑，「那你就陪我一起下黃泉吧！」

  說罷。

  腳下風雲之氣浮現，提著陳小花歪歪斜斜飛入黃泉路。

  「快！就在前面。」

  「敢殺滄州衛兵，今日必須抓住他！」

  後方一個個滄州衛兵的身影浮現，其中竟有神府氣息。

  「沖沖沖！」

  宋臨哈哈大笑，提著陳小花在黃泉路上橫衝直撞。

  嘩、嘩~~

  地面忽然冒起一個個土黃的身影，其頭似嬰，身軀似魚，通體土色，張口對著空中的身影吐出一個又一個泡泡。

  那土黃的水泡看似緩慢，實則眨眼就在近前。

  宋臨揮手一刀。

  「別——」陳小花剛要阻止，卻已經來不及。

  噗嗤~~

  水泡爆裂，化作一蓬泥漿瀰漫空氣。二人身上都沾染了不少。

  頓時身形一沉，就要往下落去。

  「好重！」

  宋臨眼中閃過一絲驚訝。

  一層薄薄的土黃水氣，如有千斤之重。再來幾下，他怕是也無法維持飛行的姿態。

  「咿呀~~」

  黃泉路上的怪異紛紛發出興奮的大吼。

  「找死！」

  宋臨目光陡然變得凶戾。

  刀光一閃。

  「啊——」三隻怪異沉入泥漿，卻仍被澎湃的刀光在黃泉下斬成兩截。

  一股腥臭的土色液體溢出。

  「別啊……」陳小花無力地閉上眼睛。

  頓時。

  咕嚕咕嚕~~整條黃泉路怪異暴走，一個個水泡自泥漿中鼓起，彷如炸開了鍋。

  「哈哈哈哈」

  宋臨看到這一幕，竟發出陣陣笑聲。

  雙足踏空，一瞬間躍上了百米高空。一股風雲之氣在天空凝聚，拖著他與陳小花，好似仙人騰雲駕霧。

  地面走不了，他就飛天。

  「真……別啊！」

  陳小花臉上神色徹底絕望。

  轟隆隆~~

  天空陡然陰雲密布，電閃雷鳴。

  黃泉路下仿佛有一座巨大的磁場，任何生靈飛在天空，都會紊亂此地，造成天象異變。

  噼啪~~

  一道粗壯的雷電，直直朝宋臨劈來。

  陳小花抬起頭，心若死灰。

  完了。

  一切都完了！

  身後不遠處乘著黃泉苦舟的衛兵見狀，頓時發出陣陣大笑。

  轟！

  天地震動。

  兩個身影渾身焦黑，頭頂冒起陣陣青煙。

  「你現在知道……這地方為什麼飛鳥絕跡了吧？」陳小花悽然一笑。

  「哦。」

  宋臨瞭然點頭。

  而後帶著陳小花，繼續向前飛去。

  「啊？」陳小花眨了眨眼。

  他沒死？

  自己雖被雷電殃及，似大部分都被對方吸收，並也沒有太大傷害。

  「咦！」

  滄州衛兵看著兩人遠去的背影，不由目瞪口呆。

  突然。

  「差點忘了！」宋臨回過頭來，隔著數百米一刀斬出。

  血色刀光在眼前無限放大。

  「快跑！」

  轟隆隆~~黃泉苦舟在刀光下傾覆，一個個滄州衛兵絕望地沉入泥沼，瘋狂掙扎。一條條手臂自黃泉下探出，擒住衛兵的身影，眨眼消失不見。

  轟隆~~一條雷柱落下。

  剛剛飛起的神府衛兵首領當空飛灰湮滅。

  至此。

  追來的滄州衛兵全軍覆沒。

  【獲得命格：黃泉鬼】

  【黃泉鬼：黃泉嬰童，永世沉淪。命格天生怪異，深陷黃泉。輪迴往復，不得超脫。土法增益三成，水法增益三成。】

  「沒有品級的命格？輪迴往復，不得超脫？」

  宋臨眼神漸漸清明，有些驚訝地看著『黃泉鬼』的命格批註。

  隨後。

  他又查看了其餘的黃泉鬼命格，發現這些命格仿佛被某種神秘的力量恆定，天賦根骨不增不減，皆是三成。

  「那些人完了……」

  陳小花回頭看著來路，喃喃自語：「落入黃泉路，永世難超生。一下死了這麼多人，我們闖大禍了啊！」

  「咦，伱是？」

  宋臨看著陳小花的面容，似認出了對方。

  忽然雙眸又閃過一絲迷濛。

  「哈哈哈，帶我走出黃泉路，不然你也要死！死……在黃泉路上！」

  「好好好，我帶路，大俠前往別丟下我！」

  陳小花頓時回神，驚恐地道。

  這人瘋了！

  但他好像沒認出自己！也許……還有一線活下去的希望！

  拼了！

  被滄州衛兵抓住也是死，被丟進黃泉路更慘。還不如跟在他，尋求最後一線生機。

  ——

  就在宋臨領著陳小花踏上黃泉路，獲得一個個稀奇古怪的命格時。

  湄洲盛島。

  情緣居。

  兩個身影面對面，屹立在夜色中。

  一個身穿黑袍的身影，正是笑江湖。另一人同樣身穿黑袍，身子雄壯，氣息神秘。

  「解散九泉盟吧。」

  神秘人聲音縹緲，如一隻夜梟。

  「理由。」

  笑江湖面無表情。

  神秘人道：「這個江湖，已經沒有俠……」

  笑江湖問道；「何處有俠？」

  神秘人道：「也許，九泉之外的江湖……」

  聞言。

  笑江湖一時沉默。

  現在的江湖中人一個個都太過注重名利，經歷百花宮的禍害，不說比三千年前的俠義盟，便是與前兩代人相比都差遠了。

  在如此環境中掙扎出來的人，何談『俠』之一字？

  在這樣的環境中憑一腔熱血逞俠義之氣，只會早早死於刀光劍影。

  九泉盟剩餘的人，算是最後一點江湖俠義的種子。

  而現在。

  對方卻要他解散九泉盟。

  因為巨鯨幫已經名存實亡，因為徐滄海已經『死了』。因為唯一有資格繼承九泉盟的宋臨，在與楊清源的爭鋒中生死不知。

  俠義不存，九泉當散。

  這樣的理由，合情合理。

  笑江湖站在黑暗中，久久沒有言語。

  「怎麼，你不願？」神秘人淡淡地道。

  「我……」

  笑江湖張了張嘴，腦中似有一聲龍吟響起，面罩下的臉頓時露出痛苦的神色。

  撲通！

  他忽然跪在地上，咬牙艱難地道：「主人……彭青雲，遵命！」

  「哈哈哈，哈哈哈哈」

  神秘人張狂大笑，轉瞬消失在情緣居上。

  只留笑江湖狼狽跪地，掙扎的目光漸漸化作絕望。

  「盛蘭……對不起。」

  當初跟隨徐盛蘭進入泉水眼的人，幾乎都已經死絕。唯一倖存的笑江湖……又怎能例外呢？

  ——

  黃泉路，生死絕。

  明黃的迷霧遮蔽天地，越是往裡，能見度越低。

  一塊三米寬的破木板上，陳小花正費力劃著名一塊斷槳，在粘稠的黃泉中前行。

  「這傢伙，居然還睡得著。」

  他小心看了一眼閉目盤坐的宋臨，不由嘆氣。

  宋臨瘋了。

  但有時還能保持清醒，算是一件值得慶幸的事。

  趁著對方清醒的片刻，陳小花提醒他取來一片黃泉苦舟的殘片，兩人才得以在這裡活下去。

  否則哪怕最頂尖的神府高人在黃泉路上亂闖，也可能深陷其中，最後被無數怪異圍攻力竭而亡。

  此時宋臨當然不是在睡覺。

  他的心神半數沉入腦海，正融合一個全新的命格。

  五個黃泉鬼命格合而為一，漸漸融合成了一個十分純粹的【幽冥種】命格。

  土法增益三成三，水法增益三成三。

  提升並不明顯，卻終於突破品階，顯出湛藍之相。

  如此，便有了晉升的潛力。

  「遇到我，算是你們的造化……」宋臨痴痴笑著。

  陡然穿過妖門，開始一場新的嘗試。

  轟！

  妖魔之門倏然開啟。

  怪石嶙峋的山脈，無盡幽暗的地底，水脈如網、怪異橫生。無數形態各異的生靈，彼此相互吞食，彷如一個煉獄世界。

  【靈根育孕源流出，心性修持大道生】

  【問道之途——啟】

  宋臨化作一縷靈光，陡然投入浩瀚無垠的世界。

  身在半空。

  他再一次看到了那勢鎮汪洋的仙崖，看到了無數仙者、異獸……看到了獨屬山巔之上真正的風景。

  「將來……一定要去那山上看看！」

  流光轉瞬既逝。

  大地上許多修為精深的存在下意識抬頭，目光驚詫。

  「又有天命人入世？最近是怎麼了……」

  【天命難改，生死由心。】

  【第一世，你出生在東臨絕地——百邙山中。】

  【你乃天生地養的異種，自幽冥而來，在地下水脈流蕩數百年，終於落入百邙山一座幽泉，吸收靈泉之氣，破胎而出。】

  【第一年，你無父無母，受盡欺凌。所幸天生異種，勉強活了下來。】

  【第二年，你靈智通達，天靈閉合，終於激發先天而生的能力。】

  百邙山中。

  宋臨縮在一處泉水中，望著外界各種叫不出名字的怪物，不由心生感嘆。

  兩年渾渾噩噩，他終於熬過來了，得到片刻清醒。

  低頭看去。

  此時的他皮膚黝黑，似人非人，若是細心裝扮一番，或許也能在人世間生活。

  「這鬼地方實在太危險，得早些離開才好！」

  宋臨下定了決心。

  百邙山是一處絕地，兩年來他從未見過一個人影。除了各種怪異的存在，便是每日無休止的廝殺、相互吞食……

  不僅地面，還有地底、水脈。

  可謂沒有一處是安全的。

  更詭異的是，一些殘破的屍體每當夜幕降臨，竟還能顛顛撞撞重新『活過來』。

  記憶里他曾見過一尊修為遠遠超過神府的『屍傀』。若非自己太過弱小，對方沒有興趣，已經死過一遍。

  心念一動。

  一行行字體在眼前浮現。

  【幽冥種（精類）】

  【靈根：金（7），木（5），水（33），火（2），土（33）——余（0）】

  【福緣：7】

  【氣（7），力（7），神（1），劍（9），刀（11），屍（3）】

  「餘額還是0？還多了一個『屍』。」

  宋臨想了想，或許這類似加點的屬性，並非來自於命格天賦，而是要從外界獲取。

  水、土皆是33，貌似等同於三成三的天賦增益。

  這一世身在白邙山，福緣達到了7點。

  但若以一百為滿的話，顯然算不得福緣深厚。

  「現在還是太弱小了，得修行一番，再離開這裡去人世間看看。七千年前的東臨大地，究竟是何等風貌……」

  日子一天天過去。

  【第二年，你窺破胎中之謎，勤奮苦修，氣力漸漲，達到築體巔峰。】

  【第三年，你小心探索白邙山，經歷三個月時間，終於尋到了一條離開的道路。】

  【九月初九。】

  【你費盡千辛萬苦，以天生渾厚的水、土根骨殺出重圍，一路逃向山下。】

  【第四年。】

  【你餐風露宿，跋山涉水，終於看到了人類生活的痕跡。】

  那是一座城池。

  相比三江的城鎮，無論建築風格、規模都完全不同。

  『鎮幽城』

  城門上掛著一面銅鏡，其上不時有清光流轉，不似人間之物。

  宋臨不敢大意。

  從城外一戶農家偷了一身蓑衣，帶上斗笠，重新打量了一番自身。

  「嗯。」

  不由滿意點頭。

  此刻的他，外貌似一個半大兒童，應該不至於惹人懷疑。

  「站住！」

  驀然城門前殺出一隊青衣修士。

  「何方妖孽，膽敢進犯鎮幽城！」

  「不要和他廢話，直接殺了！」

  未等宋臨反應。

  唰唰~~一片片劍光朝他刺來。

  「死！」

  原本清明的眼神，在這一刻陡然變得猙獰，戾氣十足。

  轟！

  蓑衣爆裂，一道身影闖入劍光。

  他彷如對劍光瞭若指掌，避過一縷縷劍光，片葉不沾。

  一抹爪影閃過。

  「啊——」數名青衣修士捂著喉嚨，慘叫倒地。

  「快跑！」

  「這怪物一身屍氣，是百邙山來的！」

  「不可靠近，以免沾染了屍氣。」

  「請仙師出手！」

  人群四散，驚呼不斷。

  宋臨獰笑一聲，徑直追入城門。

  驀然。

  城樓上的銅鏡綻放光彩，重重轟擊在宋臨胸口。

  『嘭』的一聲。

  身形不由自主飛出十米開外，滾落在地。

  「吼！」

  宋臨從地上爬起，發出詭異的吼聲，雙目遍布血絲。

  「孽障！」

  一聲清朗的大喝響起。

  鎮妖城內浮現一片劍光，伴隨著屬於神府境的氣息。

  而後。

  一名青年踏風而來，面容俊朗，氣質清淨，彷如神仙中人。

  「仙師！」

  城內眾人紛紛高呼。

  宋臨抬起頭，嘴角露出血腥的笑容，「仙師？一名神府而已……」

  「劍起！」

  青年冷眼注視著宋臨，抬手一指。

  劍光自他指尖浮現，如一柄飛劍划過數百米虛空。

  「飛劍？」

  宋臨不由一怔。

  哪怕是神府第三境——通神，也不可能隔著數百米發出有效的攻擊。而眼前最多神府陰陽境的青年，為何做到了這一點？

  『咻——』

  一柄虛幻的小劍遁空而至，眨眼就到了身前。

  這一刻。

  宋臨終於看清了那是什麼。

  劍丸！

  一枚與他在劍齋遺蹟之下，得到的神秘劍丸幾乎一樣的事物。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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