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7章 【鎖骨菩薩金身劫啟】

  第307章 【鎖骨菩薩金身劫——啟】

  這一夜。

  有傾世劍光划過劍崖玄峰之上。

  劍崖之中，數位宋臨的師兄、師姐齊齊抬頭，往他所在的方向看去。

  劍崖之外，也有許多人投來目光。

  這一夜。

  整個東臨仙崖都不平靜。

  然而第二天，在山上修行的諸位同門師兄，卻默契地沒有提起昨夜是誰鬧出的動靜。哪怕悟道玄峰遣人來問，也只是敷衍而過。

  「咱們這位小師弟，可真不凡哪！」

  一處石崖。

  第四真傳斷元肆與第六真傳淳于意對坐石桌，飲酒、品茗。

  「庚金劍身，嘖嘖~居然真給他練成了！我承認，小瞧了他。」斷元肆飲下一杯美酒，面色欣喜，似也為宋臨高興。

  面色冷峻的淳于意卻喝著茶，淡笑道：「廢了『六元庚金風雷麒麟劍身』，成了庚金劍身，也算一場造化。」

  「然則。」

  他再倒一杯茶，放在嘴邊，「兩者同是一品，實則是降品了啊！」

  「那也未必。」

  斷元肆並不認可這一說法：「庚金劍身已成，金靈根純正。他將來未必不能重聚六元，再造麒麟劍身。」

  「與師尊一般，成就無上法身？」淳于意微微歪頭。

  「也許是仙身聖體，法相天地。」

  斷元肆嘿嘿直笑。

  「你就那般看好他？」

  「我之前有多瞧不上他，現在就有多佩服他。」

  「你啊，刀子嘴，豆腐心。」淳于意直接揭穿他的真面目。

  「淳師弟，為了咱們可憐的小師弟，你連藏了三十年的東海月珠都送上了！」斷元肆同樣毫不留情。

  「你不也差不多？」淳于意頓時反問。

  「哈哈哈哈」

  二人目光對視，忽然一陣大笑。

  劍入青冥求大道，誰言俗人不是仙？

  劍崖玄峰一門七劍仙，卻充滿了人情味。

  這一切自然歸咎於如兄如父的韓退之，數百年來悉心教導。俠肝義膽俠骨劍，可是東臨修行界無數人無比欽佩的劍俠。

  三日之後。

  宋臨所在的洞府大門轟然開啟。

  一個身影緩緩踏步而出。

  「小師弟，你終於出關了。」

  韓退之早早等在門前，見狀迎了上去。

  「師兄。」

  宋臨看著身前的大師兄，沒有任何遲疑地喊出了口。

  「哎！好好好，醒了好，醒了就好。」

  韓退之大笑。

  「來，隨我去認識你其他幾位師兄。」

  「是……」

  宋臨面無表情，默默跟在韓退之身後。

  整個人好似一塊冰封萬年的金鐵。

  「嗯嗯，情況果然好轉了許多。不過你今後還要時常服用我的『安神湯』，以免心智過剛易折，明白嗎？」

  韓退之不斷點頭。

  「曉得。」

  宋臨一板一眼地點頭，腳步不停，每一步都是三尺三，彷佛用尺子丈量過一般。

  此時他的反應已經快了許多。

  然而心念運轉，依舊十分遲鈍。可以被動應對外界的反應，卻不能主動思考。

  片刻後。

  數道劍光從天而降，在劍崖修行的幾名師兄弟盡數到齊。

  宋臨目光一一看過。

  加上韓退之一共五人，每一人皆是氣度不凡，目光凌厲，頗有傳說中的劍仙氣質。

  「這是你二師兄，朱長生，這是你三師兄，馬德劍，兩人和你一般，修行五世之劍，已成庚金劍身。」

  「小師弟。」

  二人朝著宋臨打招呼，態度熱情。

  朱長生氣質儒雅，面容俊逸，卻是有幾分書生氣質，十分沉穩。

  馬德劍人如其名，生得一張馬臉，卻並不顯難看。一雙劍眉好似那沖天寶劍，給人十分凌厲之感，不敢與之目光對視。

  「師兄……好。」

  宋臨一板一眼地說著。

  隨即。

  露出很不起眼的疑惑之色，看向韓退之道：「我，庚金劍身？」

  「哈哈哈」

  眾人一陣大笑，紛紛出聲。

  「然也，然也。」

  「你自己怕是都不知，庚金劍身，金靈根純粹，乃最容易也最難修成的一品金身。」

  「是啊，劍崖玄峰除了二師兄、三師兄，這一代只有你有此資質。」

  「是不是很疑惑，為何你沒有五世之劍修行法門，卻能自發修行此道？」

  「因為庚金劍身無需功法，只需天資。金靈根足夠，一切自然水到渠成。若是根基不足……哼哼，任你轉世千萬次，也休想得成。」

  「不過只要修得五世之劍其餘幾大一品金身，下一世自然金靈根骨絕佳。」

  「哦。」

  宋臨恍然點頭。

  那一副試圖努力表現出情緒，卻始終不得其法的樣子，引得眾人又是一陣大笑。

  「好了。」

  韓退之繼續介紹：「這一位，是你四師兄斷元肆，這一位，是你六師兄淳于意。兩人性情截然不同，卻同修五行劍靈，一火、一水。若得雙劍合璧，舉世無雙。」

  斷元肆一副中年人的樣貌，面容滄桑，一雙眸子柔情似水，仿若一名江湖浪子。反觀淳于意，乃幾人中最有劍仙之相的人。

  氣質出塵，面容冷峻，一身白衣似隨時可乘風而去，遇見青冥之上。

  「四師.兄，六師兄。」

  宋臨朝二人行禮。

  而後，將目光看向兩人之間的位置。

  「嗯？」

  眾人微微疑惑，隨即恍然。

  「你是想問五師姐吧？」淳于意接過話題，心細地解釋道：「五師姐馮雪君天資縱橫，劍心通明，如今正在試劍天下，衍推一門萬劍歸宗的妙法。」

  「其曰——聖靈劍訣。」

  「嘖嘖，相比於她，我們幾個簡直是個庸才，蠢笨如豬。」

  「說自己是豬可以，別帶上我們啊！」斷元肆率先反駁。

  「是也，是也。淳師弟，我承認自己不如雪君，可你罵我是豬，卻是找打。」

  「看來很久沒教訓你，已經不把師兄們當一回事了。」

  眾人摩拳擦掌，躍躍欲試。

  「錯了錯了，各位師兄小弟錯了！」淳于意連忙舉手投降，在幾位師兄弟面前，完全不見冷峻劍仙的姿態。

  誰讓這麼多年來，他一直才是那個小師弟呢？

  若非十六年前沈藏谷入門，他還是那個天天被『欺負』的受氣包。

  「劍崖第七位真傳，你已經見過了。」

  韓退之這時對宋臨道。

  「是……七師兄，沈藏谷。」宋臨露出一絲回憶的表情。

  三年前。

  沈藏谷出山歷練，卻是至今未歸。不過他在東臨的事跡，時不時仍會傳回劍崖玄峰。

  「好，記得便好。」

  韓退之拍著他的肩，笑道：「從今天開始，我們就是師兄弟了。有福一起享，有難一起當。上天入地，同去同歸。」

  「上天入地，同去……同歸。」

  宋臨跟著念道。

  忽然。

  他腦中傳來一陣刺痛。

  「同去同歸，共赴幽泉……八個人……少了誰……少了誰？不記得了……我真的不記得了……不要逼我！啊——」

  「小師弟，你怎麼了？」

  「快，忘情水！」

  眾人見宋臨痛苦抱著腦袋，不由一陣慌亂。

  許久。

  宋臨服下韓退之修行特有的忘情水，終於沉沉昏睡過去。

  眾人這才鬆了一口氣。

  「他雖然修為漸漸恢復，情況卻還不穩定。」

  「大家這段日子要時刻注意，不能讓他再受刺激。」

  「大師兄。」

  斷元肆面色遲疑。

  「有話直說。」韓退之沉著臉，自有一股大師兄的威嚴。

  「是。」

  斷元肆小心問道：「我覺得，小師弟的婚事能拖還是拖一拖吧。他現在的情況，我怕……」

  「有理。」

  韓退之思忖片刻，點頭道。

  「你安排下去，將那宋家嫡女安置在山下，尋幾名雜役女弟子照顧。未得劍令，不可入山。」

  「是。」

  斷元肆得令而去。

  眾人也隨之散去。

  韓退之將宋臨送回洞府，安頓他躺下休息。在一旁守了片刻，才終於放心離去。

  「大、大師兄……」

  安靜的洞府內，忽然響起一陣呢喃。

  「你還沒、沒說……劍之痴……是什麼……」宋臨雙眸緊閉，深深皺眉。

  然而。

  韓退之早已離去，卻是不能回答他的問題。

  五世之劍。

  庚金劍身——劍道之基。通明劍心——劍道之悟。天生劍骨——劍道之脊。五行劍靈——劍道之法。

  那麼，最後一個究竟是劍道之痴，還是劍道之神呢？

  其實這個問題。

  韓退之也不能給他答案。

  他得劍君看重，一生修行此道。以無情之劍，修痴狂之心。

  然而。

  七八百年歲月蹉跎，後來入門的一個個師弟、師妹都已追上他的腳步，他依然未曾明悟——何為劍之痴。

  修行劍道，劍心通明分明已經足夠，為何還要痴狂執迷的劍之痴心呢？

  許多人也不理解。

  韓退之俠肝義膽的性子，劍君卻固執讓他修行無情劍法。而韓退之也聽之任之，從未有過半點動搖。

  偏偏他性格不改，還將無情劍修到了極高的境界。

  更是闖出『俠骨劍仙』的名號。

  可這樣的人……恐怕永遠無法領悟無情劍道的最後一關吧？

  【劍君化劍第三十六年。】

  【你以執迷之心，破開心中迷霧，如頑石開悟……一顆痴心見真心。】

  【劍崖玄峰下。】

  【少女阿顏代嫁宋玉顏，從一名普通的凡俗女子，成了身份尊貴的宋家嫡女，李氏兒媳、劍崖女眷。】

  【然則。】

  【她卻每日坐立不安，唯恐見面之後被識破身份。為了姐姐，樸素的少女發奮修行，得益於宋家的資源、劍崖的環境，也算頗有進境。】

  「宋玉顏，假的？」

  宋臨驀然睜開眼睛，一雙眸子冰冷如刀，刺骨森寒。

  只覺一股怒意自心底直衝天靈。

  而後。

  他大步走到桌前，奮筆寫下一封休書。

  「等等。」

  筆鋒忽地一頓。

  「她不願見我，我也不願娶她。這樣一來，豈非正和我意？若辭了婚事，宋家固然身敗名裂，我也頭頂見綠。」

  「保不齊，李氏還要給我再找一門婚事。」

  「罷了，罷了。」

  宋臨將筆一丟，忽然雙眸迷濛。

  「該死的忘情水，又來了！」

  他抱著腦袋，跌跌撞撞回到床上，倒頭便睡。

  第二天醒來。

  宋臨茫然看著桌上的休書，半晌不知其意。

  「我好像……又忘了什麼？」

  【時光如水，歲月如梭。】

  【劍崖修行的日子平靜、單調，卻也逍遙自在。】

  【從那一天起，李氏之人沒有再打擾過你。除了母親宋氏偶爾寄來的書信，你似與山下徹底隔絕。】

  【倏忽六年。】

  【劍君化劍第四十二年，你業已來到這世上二十二載。】

  【你喝了無數碗所謂的『安神湯』，心智總在迷濛與清醒的邊界徘徊。漸漸忘了許多事，忘了凡、忘了仙，甚至忘了自己……並非這方世界的人。】

  【真我，假我。真焉？假焉？】

  【你入山修行九年，第二位天命人沈藏谷也入世歷練九年。】

  【這九年來。】

  【沈藏谷在東臨大地漸漸名聲大噪，俠骨柔情，享譽天下。眼見十年曆練之期將滿，沈藏谷即將回歸劍崖之際，滄州幽玄府忽然發生了一樁駭人聽聞的怪事。】

  【一夜之間，數萬無辜百姓暴斃。血骨消融，死狀悽慘。】

  【沈藏谷連夜前往調查，卻遲遲不得真兇。】

  「鎖骨菩薩……金身相。」

  劍崖玄峰。

  宋臨呆呆坐在山崖便，望著東海風雲翻湧，潮起潮落。

  「這一劫，終於開始了嗎？」

  他喃喃自語道：「俠骨殘，俠骨殘……殘的究竟是誰的骨？又是哪個俠？那一場引爆天地的無邊浩劫，便是由此而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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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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