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30章 出航（四十一）

  那沒什麼好覺得了，肯定就是不行唄。

  蓋聶確實不屬於任何叛逆勢力，但是皇帝欽點的頭號叛逆分子。

  「那我呢？我可沒被通緝！」天明立刻來了勁。

  衛莊眼睛一眯，眉頭一皺，朝高漸離問道，「你們的新巨子是不是該去看看腦子？」

  墨家是頭號叛逆勢力，就算你這個當巨子的沒被通緝，說你不是叛逆分子，誰能信？

  「嘿！我……」

  天明想懟回去，少羽卻上前阻止了他，然後對衛莊說道，「衛莊先生，總不能真就讓我們坐視不理吧？哪怕真的坐視不理，好歹也讓我們過去看一眼吧？」

  衛莊不說話，毫無動作的樣子說明了自己的態度。

  為了保險起見，他肯定不能讓任何對方任何一個人靠近桑海。

  「你能攔住我們所有人？」天明不服不忿的上前叫道。

  衛莊瞥了他一眼，淡淡說道，「你們若是非想害韓非，我自然攔不住。」

  「我們是要救三師公的命！」天明咬牙切齒的反駁道。

  「究竟如何，你們心中自己清楚。」衛莊不與他辯論，只是淡然提醒。

  天明僵在原地，反駁不能。

  少羽這時又說道，「就我們幾個人去，不插手，只旁觀，帝國抓不住我們就落不下證據，這總沒問題吧？」

  理論上這樣安排沒問題。

  帝國總不能憑空誣陷小聖賢莊——如果真要誣陷，他們在不在場反倒無所謂了。

  但衛莊依舊不鬆口，淡淡回道，「有什麼好看的，我都不去看。」

  在場最關心張良生死的肯定是他，他都忍住不去，在這兒攔路了，別人還有什麼好看的？

  這話不能說有理有據，只能說是沒事找事。

  憑什麼你不看別人也不能看？

  雙方僵持之下，天色一點一點黯淡下來。

  ………………

  城內，小聖賢莊正門口。

  在天邊最後一絲落日餘暉的照耀下，伏念三人迎來了趙高和他的六劍奴團隊。

  再次見到趙高，伏念三人全都無動於衷，站在門前的台階上，居高臨下的睥睨著他。

  如今的趙高已無官身，只是皇帝的近侍，願意給他面子，他自然是個人物，不願意的話，那就可以當他不存在。

  趙高對此並不在意，畢竟現在要死的不是他。

  六劍奴停住腳步，趙高則笑呵呵的上前：

  「三位先生都在啊，倒是正好。」

  伏念淡淡的回道，「趙府令有何貴幹？」

  出於禮貌，伏念還是給趙高留了一絲體面，繼續以府令稱之。

  趙高含笑回道，「奉皇帝陛下之命，請三位先生走一趟。」

  「所為何事？」伏念反問道。

  「小聖賢莊疑似與叛逆分子勾連，參與策劃了不久前的一場犯上刺駕行動，需要三位配合帝國調查。」趙高笑呵呵的詳細說明了緣由。

  「可有證據？」伏念不為所動，平靜的問道。

  「一查，自然就有了。」趙高演都不帶演一下的，把話赤裸裸挑明了。

  甚至都不給含糊不清的回應，直接就是『查就有』，擺明了沒有證據也要『創造』證據。

  「沒有證據，就能抓人？」伏念再度反問道。

  「伏念先生何必說的那麼難聽，只是請幾位配合帝國的調查而已，談不上抓人。」趙高笑眯眯的回應道，「儒家一向忠君仁義，想來不會不願意吧？」

  「儒家，自然不願與帝國為敵，但小聖賢莊也絕不容肆意欺壓。」伏念振聲喝道，「皇帝陛下的要求荒誕無理，恕小聖賢莊不能遵從。」

  趙高臉上璀璨的笑容轉向冷硬，語氣也開始凸顯陰狠，「這麼說，小聖賢莊是打算違抗皇帝陛下的命令嘍？」

  「皇帝的命令？」荀子蒼勁有力的聲音從伏念三人身後響起，隨後人便緊隨著聲音走到了最前面，「既是命令，明文蓋印的詔書拿來！」

  「荀先生，您也是當世大儒，這種浪費時間的胡攪蠻纏就沒必要了吧？」看見荀子，趙高氣焰稍減，因為他是皇帝特意提過如無必要不必牽連的人。

  雖然不久前剛剛指著鼻子罵過嬴政，但嬴政還是放了荀子一馬，百歲人瑞的效果就是這麼恐怖如斯。

  「無憑無據，連個明文法令都沒有，張嘴就要拿我小聖賢莊的三位當家下獄，帝國之法果然霸道！」荀子不管趙高的話，自顧自的冷嘲熱諷道。

  趙高無奈回應道，「荀夫子，此事是陛下下的口諭，並無明詔，您老何必非要多事呢？」

  「無非，也就是多費些時間而已，小聖賢莊也不必如此爭取時間吧？」

  「小聖賢莊如何做事，還輪不到你區區一個內侍來置喙！」荀子還是不正面回應，反而直接人身攻擊，就差沒指著趙高罵彼其娘之了。

  趙高臉色一黑，但還是保持了最後一絲克制，咬著牙擠出一句話：

  「荀夫子，皇帝陛下令只查小聖賢莊掌門伏念及以下諸員，跟您老無關。」

  「您只需自個兒安心待著就好，若是擔心帝國徹查小聖賢莊煩擾到您，也可以換個地方，位置您儘管挑，我親自安排人送您過去。」

  荀子冷笑一聲，前言不搭後語的說了一句，「子曰：不得中行而與之，必也狂狷乎。狂者進取，狷者有所不為也！」

  沒頭沒尾一句話一下子給趙高說懵了，沒反應過來荀子什麼意思。

  好在荀子立刻給他解釋了自己的意思，「帝國找不到中庸君子也就罷了，連個狂狷之輩都沒有嗎？竟就派這麼一個小人過來！」

  很好，還是在罵他，只是換了更文雅的句子。

  趙高這下不忍了——皇帝本來也只說荀子若是老實可以放他一馬，若是不識相一樣處理。

  「看來荀夫子是不打算配合了。」趙高聲音一冷，最後威脅了一句。

  荀子當然不理會趙高這最後的『善意警告』，冷冷拂袖回道，「你待如何！？」

  趙高微微垂眸，手指輕輕擺動了一下。

  他身後一直站著不動擺姿勢的六劍奴立刻抄起兵器上前。

  六劍奴一動，伏念師兄弟三人同樣上前，各自握住了自己的佩劍——他們從一開始就帶著劍。

  「區區七個人，就想拿下小聖賢莊嗎？」荀子站在最前首，淡淡的說道。

  趙高回以冷笑，「自然不會怠慢了堂堂儒家聖地。」

  趙高話音落下，大量的羅網殺手跳了出來，跟隨在六劍奴身後，一同虎視眈眈的盯著荀子四人。

  雖然調了軍隊過來，但如無必要，趙高並不能動用軍隊強攻小聖賢莊——這是皇帝的要求，目的自然是降低影響。

  嬴政並不在意民意，但也不會沒事找事非得刺激桑海百姓。

  所以今晚的進攻主力只有羅網。

  ………………

  城外，天明眼看著太陽沉降，天幕被黑暗占據，他們卻只能僵在這裡，心裡鬱悶無比。

  但讓他強衝過衛莊的阻攔，他也……不太敢。

  因為這件事確實太過……尷尬，似乎怎麼做都不對。

  他去找蓋聶，既無奈又迷茫的問道，「大叔，咱們就這麼……僵住？」

  蓋聶沉默了一會兒後，嚴肅的回道，「這就是江湖，很多時候你不是無能為力，而是怎樣都不對……你必須得學會適應。」

  「這讓人怎麼適應啊……」天明有些無力的撓撓頭，很泄氣的嘀咕道。

  蓋聶不說話了。

  無論願不願意，都得適應，因為江湖不會給你不適應的選擇。

  要麼主動，要麼被動，總得選一個。

  天明見狀索性直接躺在地上，枕著雙手看天上的月亮，同時說道：

  「那咱們就這麼一直在這兒耗著嗎？」

  「等著吧。」蓋聶淡淡的回道。

  縱然不能插手小聖賢莊的事，他們也得等著結果出現，然後再……見機行事。

  天明嘆了口氣，直接閉上了眼，彷佛睡著了一樣。

  ………………

  城內，將軍府千機閣高樓頂上，章邯抱著胳膊遠眺著小聖賢莊的方向。

  此時他什麼也看不見，但等山上打起來後，很快他就能看見動靜了。

  今天這場行動，嬴政很仁慈的沒有讓章邯和影密衛參與——這確實是仁慈。

  無論長公子扶蘇，還是古尋，都和小聖賢莊有千絲萬縷的聯繫，章邯若是也參與進這件事裡，他在扶蘇和古尋那邊就很難交代了。

  嬴政沒有趁機來一次離間，搞搞派系平衡之類的操作，確實可以說很仁慈了。

  但即使沒有直接參與進去，章邯現在也覺得很為難。

  他擔心自己對此袖手旁觀，會不會事後被長公子和古尋遷怒——雖然以他的了解，兩人都不是這種性格。

  但……誰說的准呢？

  現在外面都在傳國師古尋放棄了小聖賢莊，但章邯並不這麼認為……雖說古尋突然跑路這事給他整挺麻的。

  因為在章邯的認知中，古尋對小聖賢莊的態度本就很曖昧，似乎有意親近，但又沒有真的站隊對方的意思。

  古尋真正在意的是人，是小聖賢莊裡的人。

  以古尋在皇帝那裡的地位，或許保不住小聖賢莊，但保個把人肯定不成問題。

  結果卻突然跑路，就讓人很迷惑。

  而章邯現在最為難的地方在於他完全預料不到這場鬧劇的最終結果會如何。

  不知道結果，就無從判斷影響，也就很難說長公子扶蘇和古尋會有怎樣的反應。

  現在帝國內部的局勢越來越敏感特殊，章邯實在是不怕不行。

  而且皇帝如此肆意妄為，真的就沒有後果嗎？

  章邯只覺得什麼事都讓他心裡很沒底。

  在他忐忑複雜的心緒中，時間一點一點推移，小聖賢莊的位置也終於鬧出了大動靜。

  在黑夜中，無比顯眼的火光倏然冒出，旋即迅速擴大，轉變為肉眼可見的火勢。

  帝國今晚的行動早已在城中傳開，很多人都在關注，老百姓也有不少想湊這個熱鬧。

  火光一現，所有人都知道小聖賢莊要完了。

  章邯嘆了口氣，轉身跳下了千機閣。

  在皇帝的眼皮子底下，又有羅網盯著他，他什麼也做不了。

  就這樣吧。

  ………………

  另一邊，山上，小聖賢莊。

  山莊內已是火光四起，多處建築都被點燃，火勢沖天而起。

  這也是皇帝的意思。

  如果小聖賢莊完全不反抗，那就規規矩矩走流程，如果反抗，那就直接動手，徹底將之毀滅。

  這裡的毀滅針對的是小聖賢莊，至於裡面的人，嬴政確實無意趕盡殺絕，只有伏念等少數高層才會被針對，其他普通學子，想逃就逃。

  當然，不肯走，那就不能怪帝國心狠了。

  火光中，以往只有朗朗讀書聲的小聖賢莊湧現的卻儘是廝殺聲。

  不肯離去的學子們正在和羅網殺手廝殺搏命。

  儒家不重武功，大部分弟子雖然會修習武藝，但普遍水平一般，面對羅網的專業殺手幾乎是一面倒的局勢。

  少數的高手也無力扭轉整體局勢。

  而最激烈的戰場，還是在山莊正門口。

  伏念師兄弟三人依舊並肩而立，每個人身上都帶著傷，衣服也盡被鮮血染紅，氣喘吁吁，身軀顫抖，顯然都受了不輕的傷。

  最為老邁衰朽的荀子看著卻是狀態最好的，身上看不見外傷，但原本如虹般熾盛的氣勢卻衰落到了極致，彷佛就是一個真正的風燭老人。。

  荀子的武功修為在整個江湖中也算是數一數二的，但由於只擅長內功，實際戰鬥力要差上不少，最多比逍遙子略強一點。

  讓他和三個晚輩聯手迎戰趙高及六劍奴七大高手，多少有些勉強——主要是齊魯三傑有些拉胯。

  伏念戰力最強，聖王劍法卻太過規矩。

  顏路實力也不差，可劍氣永遠留三分，有戰意而無殺意。

  至於張良，他硬實力就差點意思。

  鬼谷縱橫兩人聯手就足以壓過六劍奴，但他們仨聯手就只能被六劍奴壓著打，還得荀子出手幫忙。

  但荀子一旦分心，趙高那邊他就有些招架不住了。

  最終齊魯三傑全都負傷，荀子也消耗過大——年紀大了，本也就無法久戰。

  當然，羅網那邊同樣有所損傷，趙高和六劍奴個個都消耗不小，後者也都帶著傷，只是沒齊魯三傑看著那麼慘。

  不過，局勢其實已經很明朗了。

  小聖賢莊這邊落入絕對的下風，且趙高那邊還有諸多羅網殺手助陣。

  無論如何荀子他們也翻不了盤了。

  趙高面帶得意的譏笑道，「何必呢？乖乖配合不就好了，何至於鬧的百年基業，盡數付之一炬。」(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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