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32章 出航（四十三）

  第1932章 出航（四十三）

  沿路的羅網殺手沒一個敢阻攔他的，全都不自覺的讓開了身位，任他通行。

  有些殺手是被殺氣所攝，根本不敢動手，不敢阻攔。

  有些殺手則是認出了那人手上的兩把劍——越王八劍中另外一把不在羅網手上的黑白玄翦。

  認出了劍，來人的身份也就和驚鯢一樣一望而知了。

  羅網前天字一等殺手——黑白玄翦！

  他甚至可以說是羅網有記載的實力最強的天字一等殺手。

  而且還是最瘋魔，殺性最重的殺手，即使在以殺戮機器著稱的天字殺手中也是最顛的一個。

  但凡對他有所了解的人，沒有不怕他的。

  看見玄翦也出現了，趙高有點繃不住。

  流沙這是鐵了心要給他搗亂啊！

  趙高咬著牙從牙縫裡擠出一句飽含怒意的質問：

  「你又是什麼人？膽敢闖入這裡！？」

  儘管很生氣，趙高還是沒忘了裝傻充愣，故作不認識玄翦。

  玄翦把左手逆刃白翦往肩上一扛，隨即淡淡的回道，「我要帶走一個人。」

  這一字不差的台詞讓趙高的額頭青筋凸起，一下一下的跳動著，咬牙切齒的問道：

  「你又想帶走誰？」

  「他。」玄翦右手正刃黑玄一指張良，「有人托我帶他離開這裡。」

  「誰！？」趙高近乎低吼著質問道。

  「紫蘭軒的主人。」玄翦很乾脆的給出了答案。

  而這個答案讓趙高眼前一黑。

  紫蘭軒的主人是誰，咸陽九成八的權貴富賈都知道，其中還有極少數人知道那位女主人和國師古尋關係密切。

  趙高當然也知道。

  一轉眼又要多招惹一個古尋的女人，雙重枕邊風讓趙高直覺得自己肝疼。

  但是這一次，趙高一句軟話也不願意說了——他已經認清了，說了也沒用。

  反正他不可能一聲不吭就讓對方把人帶走。

  「動手！」

  「我倒要看看，誰能阻擋帝國！」

  趙高一聲令下，六劍奴還沒動手，玄翦倒是先動了。

  他是一點不怕事，提起雙劍就朝六劍奴殺了過去。

  驚鯢同樣如此，緊跟著也動手了。

  這下六劍奴不用猶豫了，只能動手迎戰。

  玄翦和驚鯢聯手，並不足以對抗全盛狀態的六劍奴——想要兩個人對抗六劍奴，至少得有鬼谷縱橫中的一個。

  玄翦的實力雖然很強，甚至曾經一打二完虐年少的蓋聶衛莊，但他的天賦也就那樣，多年之前就已經達到頂峰，難有寸進。

  現在的實力面對任何一個天字殺手都能占據絕對優勢，比之羅網首領趙高也不遑多讓，但也僅此而已。

  至於驚鯢，她的天賦還不如玄翦，實力也不如玄翦。

  古尋有指點過她的武功，但也沒有過多干預——實在沒必要。

  好在六劍奴已經被小聖賢莊的幾人消耗了一波，還都或輕或重的受了傷，再加上他們面對驚鯢有些束手束腳。

  所以驚鯢玄翦兩人還真就纏住了六劍奴。

  但這似乎也改變不了什麼。

  趙高還沒動手，羅網還有那麼多殺手也沒動手。

  也是趙高仍舊顧及古尋，否則直接讓人一擁而上，玄翦和驚鯢也改變不了什麼。

  但是趙高也不可能放任局面僵持。

  大部隊不好上，他本人出手還是沒問題的。

  只要把平衡打破，馬上就能把小聖賢莊那幾個人處理了，然後他就可以撒丫子走人不管這兩個麻煩了。

  挑準時機，趙高悍然出手，滿含真氣的一掌朝著玄翦拍了過去——驚鯢他不敢打。

  六劍奴也第一時間配合，兩個人拼死截住驚鯢，另外四人趁機和趙高一同攻擊玄翦。

  同時遭到五大高手聯手協同攻擊，縱使玄翦雙劍在手，也還是被抓住了破綻，危在旦夕。

  這時候，外圍的羅網殺手也突生騷亂，發出了一連串緊促的慘叫。

  在慘叫聲中，一道龐大的身影如同疾馳的戰車將沿途的人全部撞飛，直奔趙高等人混戰之局而來。

  一眨眼的功夫，人影已經衝進了戰場之中。

  轉瞬間，還在激戰的雙方就全都被『撞飛』，各自散開，只剩下那巨大的身影手持雙刀矗立中間。

  能夠以一己之力直接衝散九大高手混戰的戰局，天下只有一人——『銅頭鐵臂，百戰無傷』，典慶！

  看著這第三個攪局者，趙高徹底麻了。

  最讓他發麻的是，典慶可是個比玄翦和驚鯢加起來都麻煩的人物——這裡不是指身份，而是指實力。

  玄翦驚鯢的實力再強，出身殺手的他們最擅長的也只是殺人，不是救人。

  典慶就不一樣了，人家是專業保鏢，甚至能夠以一己之力暫且扛住鬼谷縱橫聯手強攻的人，不久前才救過皇帝。

  實力麻煩，身份也麻煩。

  面對典慶，趙高就不能裝傻充楞了。

  「典慶將軍，你這是何意？」趙高再次勉強自己擠出笑容，語氣儘可能平和的問道。

  典慶倒是沒有再復刻玄翦驚鯢的台詞，直言不諱道，「長公子殿下今日有感多年未見伏念師傅，命我帶伏念掌門前去與他一聚。」

  伏念當年曾教導過扶蘇一段時間，算是結下了一層師生之誼，稱一句伏念師傅合情合理。

  當然，他突然要見伏念，還要把伏念叫去北地這事就很突兀了，不過明眼人都看得出來，這只是扶蘇保人的藉口。

  否則典慶也不至於不管不顧直接悶頭衝進來——剛才那一下至少死傷了十幾個羅網殺手。

  「公子殿下好雅興，可是不巧，小聖賢莊如今牽扯了謀逆大案，皇帝陛下命我前來緝拿伏念顏路張良三人，恐怕要讓典慶將軍白跑一趟。」趙高只能再次搬出皇帝命令這杆大旗。

  典慶沒有驚鯢的霸道，沒有一口否決趙高的藉口，只是反問一句，「既是皇帝陛下親令，詔書何在？」

  按帝國規制，皇帝下令，必有明文制詔。

  「詔書……事後自有，還輪不到典慶將軍操心。」趙高說話逐漸變得不客氣。

  「既無詔書，便無此事。」某種意義上來說，典慶態度比驚鯢他們更囂張。

  趙高一說沒詔書，典慶直接不理他了，轉看向伏念：

  「伏念掌門，請隨在下走一趟吧。」

  「放肆！」趙高徹底繃不住了，當即就是一聲怒喝，「皇帝陛下要的人你也敢帶走！？」

  典慶反手甩了個信函給他，「我有公子印信親令，趙大人若是有異議，也請拿出實證。」

  扶蘇的印信親令並無太大的實質效果，因為扶蘇不是儲君，沒有直接介入帝國朝政的權力。

  這只是證明確實有扶蘇要見伏念這件事。

  但即使沒什麼實質效用，以扶蘇長公子的身份，也只有朝廷的明令詔書能阻止典慶。

  你趙高不讓堂堂公子殿下見自己的儒學師傅，總得有個說法吧？

  趙高空口白牙幾句話可沒用，皇帝的近侍在明文律令上也沒有代表皇帝意志的權力。

  想抓人，可以，詔書拿來！

  趙高倒是能現在回去要份詔書來，但一來會給皇帝造成無能的印象，二來也來不及了。

  他這邊敢離場，典慶三人就能把小聖賢莊剩下的所有活人全都打包帶走。

  到時候再去找扶蘇也沒用了，人家可以一推四五六，說伏念走了，你就滿天下找去吧。

  要是放在以前，趙高巴不得扶蘇幹這種給自己惹麻煩的事。

  但是現在扶蘇已經在他的策劃下被貶去了北地，並且局勢看起來一切穩定，毫無『起死回生』的跡象，他已經不需要繼續往扶蘇身上潑髒水了。

  反倒扶蘇，如果完全不在意能否重返咸陽的事，做事倒是可以肆無忌憚。

  只要他不造反，嬴政無論如何也會對自己的兒子睜一隻眼閉一隻眼。

  如果只有典慶一人，如果只要伏念一人，趙高此時說不定就讓步了。

  扶蘇要是鐵了心保個人，趙高實在不想硬觸他的霉頭。

  但現在驚鯢玄翦典慶一下來了三個，伏念顏路張良三個最重要的目標他們全都要帶走！

  哪怕只要兩個呢！

  趙高咬咬牙也就忍了。

  三個全都帶走肯定不行，皇帝那裡他交不了差。

  「看來三位今日是鐵了心要和帝國為敵了！」別無選擇的趙高，直接抬手一揮。

  不僅六劍奴動了，周圍的其他羅網殺手也動起來了，甚至還有人發射了羅網的緊急信號，通報山下的隊伍，進一步增補人手。

  典慶對此毫不在乎，一揮雙刀，就要動手。

  這時候，伏念卻上前阻止了矛盾繼續激化：

  「典慶將軍，且停手吧。」

  伏念的制止令人意外，典慶絲毫不在乎把後背暴露給敵人，當即轉身問道：

  「伏念掌門何出此言？」

  「若是顧及羅網，還請放心，在下一定保全伏念掌門。」

  伏念略顯踉蹌的朝小聖賢莊正門走了幾步，蔚為感慨道，「我是小聖賢莊的掌門，斷無拋下小聖賢莊，獨自苟活的道理。」

  「扶蘇殿下的美意，伏念心領，就不給殿下再添麻煩了。」

  「倒是我這兩個師弟，還有荀師叔……」

  伏念有些猶豫的看向顏路和張良。

  他知道，沒人想當苟且偷生之輩，但他真的不希望顏路和張良也搭進去。

  為小聖賢莊陪葬，他一個人也就可以了。

  顏路和張良看出了他的意思，都想說些什麼，結果荀子卻突然出手，一人一掌劈在頸間。

  顏路張良當即昏迷，被荀子一手一個拖住。

  「小聖賢莊要沒了，你這個掌門不能走，我這個老頭子也沒必要跑，就讓他們倆離開吧。」荀子看著一直和自己脾氣不對付的師侄，一生要強的老人語氣難得的柔和。

  伏念猶豫了一下，知道自己勸不動荀子，當即點了點頭，「既然如此，伏念，願隨師叔一道。」

  荀子旋即轉看向驚鯢等人，「這兩個小子，就交給你們了。」

  驚鯢和玄翦當即把人接到自己手上，典慶卻已經盯著伏念。

  荀子見狀一揮手，不耐煩的說道，「他要留下，你就不用勉強了。」

  伏念也再次向典慶表明了自己的意思。

  典慶見狀，也只能放棄。

  扶蘇可以伸出援手，但不可能強行把人帶走。

  有些事，是不能勉強的。

  荀子最後看向了趙高，「走兩個，留兩個，足夠你交差了吧？」

  趙高不說話，只是又抬了下手，示意手底下的人暫且停手。

  顯然，他接受了荀子所說的走兩人，留兩人的條件。

  反正有伏念，勉強能夠交差了，責任到時候都推到古尋和扶蘇身上，他不會有打大麻煩——事實上責任也確實算別人的，不怪他。

  典慶三人最後看了一眼荀子伏念兩人後，帶著張良顏路離開了。

  他們一走，趙高再也壓抑不住自己的憤怒，直接下令動手，六劍奴立刻一同殺向僅剩的荀子伏念。

  恰好此時小聖賢莊正面被大火焚燒殆盡，掛著的匾額在火焰的纏繞下轟然砸落。

  滔天的火光中，傳承百年的小聖賢莊的正式走向末路，末代掌門伏念和儒家最後的聖賢荀況，一同隨這聖賢書莊走向了死亡。

  ………………

  是夜，羅網的人依舊在清掃小聖賢莊區域，趙高則已經帶著荀子和伏念的屍身離開了這裡，回將軍府交差了。

  因為顧忌古尋和扶蘇，趙高不敢做的太過分，荀子和伏念都留了個體面的全屍，屍體也被他安排妥善收置了。

  將軍府內，趙高頗有些戰戰兢兢的站在嬴政下首，小心翼翼的匯報著之前發生的一切。

  小聖賢莊門口發生的一切，他都事無巨細的全部說了出來，而且也怎麼添油加醋。

  知情者太多，他胡說的話容易被皇帝發現，反正照實稟報足以撇清自己的責任。

  嬴政聽完後，淡淡的問了一句，「你就這麼讓他們把人帶走了？」

  「這……奴婢無能啊！」趙高只能撲通跪地，把責任歸咎於自己——順便一說，他沒了官身，只能以奴婢自居了。

  這種時候，一味推卸責任，還是往皇帝的兒子身上推卸責任肯定不行，老老實實自己認下就好。

  嬴政也確實沒有生氣，只是平靜的說道，「跑了兩個……朕記得你提到過，那個顏路，似乎很有問題？」

  「他疑似牽扯到了多年前的一樁羅網舊案，和六國王室有關，只是還未完全查明個中細節。」趙高趕緊回應。

  「你的意思是，國師的小舅子是六國餘孽？」

  嬴政的語氣似乎帶上一抹玩味，讓趙高猜不透他到底什麼想法。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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