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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2章 原諒

2024-09-12 19:50:56 作者: 青燈
  大雨瓢潑,不過晚上九點,路上已經沒有行人。車內小光打著,細碎的雨珠從窗戶飛進來,打濕朝外的肩膀。他手支在車窗上,指尖上夾著菸頭,眼色迷濛看著前方,具體並沒有在看什麼,只是隨意盯著。

  即使知道世界上沒有那麼多巧合,他很多次等在這裡,得上天眷顧見到陳嬌只有少數幾次,依然有什麼東西牽引著這顆心捨不得離開。並不是為了表現深情給誰看,他就想在這裡而已,她不知道或許會更好。

  因為陳嬌抗拒的態度,李存根不大敢直接去她面前招她煩,可是想念的欲望也很難忍耐。在陳家別墅門口蹲了幾次,不見孟豫的身影,大膽猜測他們分手了。這個念頭一出來,便忍不住發散,並不光明正大的喜悅占據了心頭,想見她的心情一秒鐘都不想耽擱。

  他抓了抓頭髮,腦袋埋在手彎,那雙手根骨細長,仿佛鉛筆勾勒出來的一般,沒有絲毫贅肉。看他的時候首先注意到那副優越的骨架,修長的身量非常令人驚艷。

  小飯店位於巷子深處,他們靠裡面坐著,如果不主動喊服務員,店家都不會發現有人坐在這裡。王敘端起酒杯咂了一口,夾口菜吃下去,「怎麼突然找我出來喝酒?你這樣子有什麼煩心事。」

  李存根給人感覺挺踏實的,相處一陣子發現他確實寡言,而且不愛社交。掙錢很拼命,每次下班跑得賊快,後來留意才發現他除了上班還要上課,晚上還要跑出租。

  年紀輕輕,清心寡欲,不見跟哪個女生走得特別近,他至今懷疑對方還是個雛兒。雖然喊了王敘一起吃飯,只是因為一個人實在無聊,也沒什麼話說,低頭灌了兩口酒,那些心事難以啟齒,跟王敘並沒有好到推心置腹的地步。

  王敘自己學歷不高,二十出頭,像他這樣的,家裡催婚其實挺嚴重,以己推人,想必李存根跟他面臨一樣的煩惱。自斟自飲,便說起自己那些事來。

  小館子裡煙火氣濃郁,菜香瀰漫,吃完飯李存根給了錢。拉開店門一陣冷風撲面而來,酒氣醒了兩分,灑水車唱著兒歌從遠處過來,空氣中混雜著水汽。

  路邊等車的人不多,行人來往密切。兩個人住的方向不一致,告別之後,王敘率先上了公交車。李存根轉身看了一眼熱鬧繁華的街道,一時之間不知該往哪裡去。

  其實哪裡也不想去,這麼大的城市,不是他的家,沒有一個熟人,說句話都不知道找誰。有什麼意思呢,不過確有不能離開的理由。他搖搖頭,緩解了些許頭暈,滿無目的地在周圍亂轉。

  陳嬌掛斷電話,生氣的緣故,半晌一個字也說不出來。打開車門,方向盤一轉就回了家,周玉芬不在,電話沒人接,問家裡的傭人,說是幾天沒回來了。

  她轉身出門,車子開到大路上,不經意看見一個人坐在花壇邊。捕捉到她的目光,連忙站起來,卻是在逞強,下一秒整個人一翻,直接栽進花壇。

  摔上車門,她忍著心口那股火氣,走過去踢了一腳那人的腿,「你又在這裡做什麼?不是讓你不要來了嗎?」

  李存根滿臉通紅,似乎強忍著睡意撐開眼皮,倒在她身上,抱著就不撒手,低低喊她的名字,「阿嬌,阿嬌……我好想你,你不要生我氣,我好難受……」

  陳嬌用盡力氣也沒推開他,有點後悔做什麼下車,讓他在這裡醉一晚上好了。管他被警察帶走,還是被看門的門衛打一頓攆走。眉心克制不住跳了跳,儘量顯得語氣冷淡,「你家在哪裡,我送你回去可以嗎?」

  「我幫你修車吧,我喜歡給你修車,修一輩子。」他的臉頰滾燙,貼在脖子上,火燒一般的觸感。

  人看著瘦,壓在身上重量不輕,陳嬌雙腿打顫才能撐著他,沒被一起拉去地上。腰肢被緊緊箍著,就像一隻食肉動物,吃飽喝足之後賴在身上,隱藏起危險,露出圓乎乎的肚皮給你摸。

  折騰到沒脾氣,陳嬌忘了家裡的事情,本來想把李存根送回上一次修車那裡,但從這裡過去太遠。先將人扶進駕駛座坐好,陳嬌拍拍他的臉,「你有沒有帶手機,打給你朋友,找人來接你。」

  他張開霧蒙蒙的眼睛,凝視著她,無辜又可憐。陳嬌移開視線,在他衣服里翻了翻,什麼也沒找到。無計可施之下,只好帶李存根去了她家,費了好大功夫將人扶進房間睡在沙發上。

  站在邊上看了他好一會兒,她並不想跟李存根再有任何牽扯,可是要把他扔在路邊也實在做不到。雖然他不算傳統意義上的好人,底線還是有的,況且喝醉了也做不出什麼來,就當報答上一次那些少算的洗車錢了。

  陳嬌揉揉臉,倒了一杯水喝了兩口,蹲在他身邊,不管他聽不聽得到,「別再跟著我了,我叫你回家是認真的,醒了之後就自己走。李存根,別那麼掉價。」

  客廳安靜下來,躺在沙發上的男人太高,腳只能架在扶手上,一隻手垂著挨到地毯。想來睡得並不舒服,臉上的表情卻安恬滿足,似乎夢到了極美好的事,微微笑著,濃密的睫毛輕顫。

  陽台上的窗簾被風吹起,太陽光線照射進室內,是清冷的早晨。這是陳嬌的單身公寓,因為習慣了傭人,一個人住房間裡難免雜亂無章。

  桌上吃剩的打包盒亂扔著,不知忘了收拾還是沒來得及,沙發上、窗戶上、榻榻米上到處是衣服。茶几上化妝品、零食、小玩意堆得沒有一絲縫隙,髒亂著又不是很邋遢,大物件有自己獨屬的位置,但絕對稱不上井井有條。

  李存根趴在沙發上抱著毯子深吸口氣,似乎即使只是這樣,就感到無比幸福。他爬起來迅速將客廳打掃了一遍,又擦又拖,手腳麻利、動作飛快,很快就將房間歸置地煥然一新。

  陳嬌給他留了紙條,她回家睡去了,讓他醒了就回家。李存根將留言寶貝似的折起來裝進口袋,悄悄打開臥室門,清香縈鼻,他兩步走到洗手間門口,視線上下里外掃了一個遍。

  慵懶地依靠在門邊,一雙眼睛睜大像一隻靈敏的貓,地上不太髒,連腳印都沒有。蹲在洗漱池邊看了兩眼,地上躺著一根彎曲微硬的陰毛。喉頭微咽,他情不自禁撿起來,包在紙里揣進褲兜。

  他確信自己不是變態,對於其他人的私人物品絲毫不感興趣,可是對於陳嬌卻有一種病態的執著。她的一切他都無比有興趣,想探索想了解,想黏著她不放。即使只是一根頭髮絲也想收藏。

  太陽明亮,空氣清新,美好的一天連工作都是輕鬆的。李存根滿腦子都是陳嬌,就算遇到偷奸耍滑的同事,糾纏不休的前台,也能友好地敷衍。

  下班之後送了兩趟單子,行動不受控制將車開到陳嬌家門口,就這樣沒有希望地等著,對象是那個人,也覺得無比滿足。陳嬌提著包走進小區,到了自己住得單元樓下,突然被遠燈打在身上,舉起手遮了一下。

  車門開關的聲音響起,高瘦的身影悄無聲息走到跟前,她眯著眼睛打量了一下,無奈,「你怎麼還在這裡?」

  李存根舉起手上的小蛋糕,不敢招惹她的表情,「我給你買了蛋糕,昨天的事情,對不起。」

  她的桌上放了好幾個這家標誌的蛋糕盒子,他猜測她應該愛吃這個,剛才在路上特別留意,果然在附近看見一家。陳嬌扭開臉不看他,今天有點累,讓他離開的話已經說了無數遍,想必也不會聽,單刀直入,「你到底想幹嘛?我已經說過了,不要見了。不管你想什麼,都是不可能的,能不能明白呢?」

  「我知道,我只是覺得對不起。阿嬌,人做錯事,就該懺悔,你不用管我做什麼,就是當我不存在,也讓我表達自己的歉意好嗎?」他忍著瘋狂想將她抱住親吻甚至做愛的衝動,裝著乖巧後悔莫及的模樣,只要她有一絲鬆懈,就是給他得寸進尺的機會。

  不是不想好好求她原諒,可是尋常的辦法只會讓她反感,她對他沒有要求沒有期待,只希望他能走得遠遠的,還她清淨。這怎麼可以?他能忍受短暫的分離,不再強迫她,卻決不能接受就此斷乾淨。他是賭上一輩子要跟她糾纏到底的,就算不敢表現出分毫。

  夜風中李存根的身子像一顆荒漠中的樹,在無邊無際的寂寞中紮根在地底深處。陳嬌推開他的手,蹬蹬蹬跑上樓。他垮下肩膀,仰頭望著屬於她的那層樓。

  他每天都站她樓下,帶著一小盒蛋糕,每當她出現便笑著走上前來。陳嬌視而不見,我行我素,早出晚歸,也不再勸他走,就像他自己說的,當他不存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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