行走中的黑面孔

  那一年，去西藏珠峰大本營回來，在日喀則的一個小鎮停留吃飯。等候的時間，站在小店前曬著太陽。幾個藏族小孩遠遠近近地盯著我們，後來，跑過來一個臉蛋紅紅的小男孩，有點害羞又很大膽地問我：「你是藏族人吧？」我一愣。他沖我跑過來時我還不知道他要對我說什麼，但滿心歡喜的。結果這問話完全出乎我的意料，不由得不愣。但隨即，我和同行的幾位大哥都大笑起來。我們自然是明白的，他的問話源自於我太黑了。一段時間的高原行程已經讓我曬得黑不溜秋，反而幾個大哥被我映襯得白白胖胖。

  我一點都不難過。反而，在內心泛起密密的喜悅。每次行走在外，我都願意被當成一個當地人，默默的，保持更多的安靜用眼睛和心去張望，顯得不突兀不驚擾。這一次，始料不及的只不過是，原來，跟當地人拉近距離的是曬黑的面孔。

  其實，也不是第一次有這樣的經歷。更早一年的時間，我獨自去青海甘肅一線旅行。在西寧住青年旅社，認識了好幾個驢友。其中一人，是年輕的男子，沉默，表情很酷，基本上沒說幾句話。分別的時候，卻很意外，他要了我的電話號碼。後來聊得熟悉了，我把內心的納悶倒了出來。他說，是因為我曬得很黑，所以才問我電話的。這個答案讓我目瞪口呆，然後忍不住大笑。

  他說，他喜歡黑黑的。又說，打心底覺得我可愛。雖然被誇贊是美滋滋的事，可我還是深表懷疑：「我們才見了一小會，才說過兩句話而已。」他得意地說：「象我這麼敏銳的人，即使是瞬間的觸碰，也能得到相當多的信息。」而這其中的橋樑，就是我的黑。

  他是那種有點悲觀卻總說得出詩意的人。到現在，我們也只是認識那次見過短短的一點時間，但一直偶有聯絡。偶而閒聊，他總是會說出一些令人回味無窮的話語。比如關於他的表情，他說那不是酷，是表情缺失。關於他的憂鬱，他說：「傻孩子，世界上有的花開得燦爛，有的開的默然，不會都一樣的。」就是因為他，讓我覺得黑原來也可以為可愛加分。

  而在我很小的時候，其實我一直受皮膚黑的困擾。小時候被誇獎的時候，人家還常常不忘記加一個轉折：「如果不那麼黑就更好看了。」媽媽更是做得斬釘截鐵，直接告訴我因為黑，要避免穿大紅色的衣服。以至於很多年以來，即使我開始不那麼黑，我也從內心裡抗拒穿上大紅色。

  可是，從青海回來之後，我越來越不在乎我的黑或曬黑。因為那個朋友的話，也因為我自己更加明白，自然的，或與自然融合的，都有別樣的美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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