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章

  這一年，酈都的寒冬尤其漫長。正月已經過了，寒冷卻絲毫也沒有消褪的跡象。天氣時晴時雨，還時不時仍然有大雪嚴嚴實實地鋪滿皇城的紅牆綠瓦。

  這天，天還沒亮，雲姜起得很早，從梳妝檯的匣子裡取了一個布袋出來，然後便提著燈籠出門去了。

  她走到舜禾宮最東邊的圍牆下面，挖了一個坑，將布袋埋在了土裡。

  當她再回去的時候，在房外便聽見裡面傳出亂翻亂砸東西的聲音。

  門是敞著的，她走近一看，樓青煜坐在凳子上翹著二郎腿望著她。

  雲姜驚道：「六皇子，你怎麼讓他們亂翻我的東西？」

  張公公頤指氣使吩咐屋裡的幾個太監：「找仔細點，別看漏了。」

  雲姜更生氣了，「你們到底要找什麼？」

  樓青煜問她：「斗酒會前一天，你進了我的臥房？」

  「是，奴婢送新衣進去。」

  他起身道：「那你知不知道我在斗酒會當天為何舉止失常？」

  雲姜心中緊了一下，「奴婢怎麼會知道？」

  張公公過來道：「御醫給六皇子診過，說他的體內有殘餘的魚花粉，是那些魚花粉令六皇子精神渙散，身體不適。」

  雲姜忙道：「那跟我有什麼關係？你們來我的房裡想搜什麼？」

  張公公道：「御醫說了，魚花粉被吸入身體，要在一定的時辰範圍內才會起效，他說六皇子一定是斗酒會前一天的夜裡吸入魚花粉的。皇子每夜都有點香入睡的習慣，怕就是有人將魚花粉混在香爐里了。香爐是每天午後都會清洗更換的，從那天午後到夜裡，只有兩個人單獨進過皇子的臥房，一個是負責點香的宮女芷琳，還有一個就是你。你們倆都有嫌疑，房間都得搜！」

  雲姜想了想，不對，明明單獨進過臥房的還有張公公本人啊？她正想開口，卻聽叮的一聲脆響，母親的那枚銅環被人從梳妝檯上拂了下來，滾到了她和樓青煜的中間。

  樓青煜拾起來一看，奇怪道：「這東西怎麼在你這兒？」

  雲姜有點糊塗，「這是我的東西啊。」

  樓青煜眉頭一皺，說：「是你的東西，可你之前不是弄丟了嗎？」

  雲姜沒想到樓青煜會知道她丟指環的事情，解釋說：「丟是丟了，但張公公撿到了，就還給奴婢了。」

  張公公急忙尖聲道：「我撿到了？我可從來沒見過這東西呢！」

  「那天在皇子房裡你不是這麼說的。」

  張公公一臉的著急，「哎喲，我哪天跟你說什麼了？你給我把話說清楚一點。」

  雲姜道：「斗酒會前一天，我去給六皇子送新衣的時候，張公公也在房裡，他也是單獨進過六皇子的臥房的。」

  張公公立刻對樓青煜解釋：「六皇子，這宮女說謊，奴才沒有在房裡，她去的時候奴才應該是跟幾個小的在用晚飯。」

  「我明明見過你的，這指環就是你給我的，你還說你早就撿到了，一直想還給我來著。」

  張公公裝得十分無辜，大呼雲姜冤枉他，樓青煜生氣地拂袖道：「好了！小宮女，你這指環是我撿到的，一直在我那裡。你想說張公公偷了我的東西來做人情？」

  雲姜頓時喉中一堵，啞口無言。

  她很快就明白過來她是被張公公算計了，整件事情她猜不夠十成，大概也能猜對八成了。

  那天傍晚，張公公趁著跟奴才們吃飯的時候假稱要如廁，偷偷地走開了一陣子。他知道樓青煜不在房裡，便偷溜進去，將魚花粉摻在了香爐裡面。

  他沒有想到雲姜會在那個時候進來，恰好撞見了他。

  而且他對香爐做手腳的時候，剛好看到那枚指環擺在香爐邊，他以前就看樓青煜把玩過那枚指環，聽他提過那是雲姜的東西，他便故意假稱是他撿到了指環，還給了雲姜。

  此刻，雲姜卻說指環是張公公做主還給她的，事情立刻就顯得很不合邏輯了。

  張公公當日此舉，也就是為了東窗事發的時候，可以令雲姜的說辭顯得紕漏百出，未必可信。

  「張公公跟了我這麼多年，他還從來沒有膽大到敢把我的東西隨便做主送給別人！你說他這麼做是為了什麼？想討好你這個宮女？」樓青煜質問道。

  雲姜急道：「但事實本來就是這樣啊！」

  張公公道：「事實根本就是你自己把這指環給偷回來了。還不知道你那晚還做了哪些見不得光的事情呢。」

  這時，太監過來稟報導：「六皇子，張公公，房內沒有搜到什麼可疑的東西，也沒有魚花粉。」另外一批在芷琳的房間搜查的人也回來復命了，也說沒有任何可疑。張公公似乎並不死心，問雲姜：「你剛才去哪兒了？」

  雲姜立刻慌張道：「我醒得太早，便去外面散步了。」

  樓青煜看雲姜的眼神有點閃爍，冷笑道：「散步？你真的是去散步了？」

  張公公覺得自己當時的急中生智也算是個妙招，果然令樓青煜對雲姜的信心大減。但他也知道，他之前明明就找心腹暗中把魚花粉藏在雲姜的房裡了，沒有理由搜不到的。這時便聽門外聚著的奴才裡面有一個人說：「雲姜不是去散步的，我看見她鬼鬼祟祟一個人去了東牆那邊。」

  樓青煜問：「你去那邊幹什麼？」

  雲姜吞吐道：「我沒有鬼鬼祟祟。」

  樓青煜再問：「你到底去幹什麼？」

  太監補充：「她好像在牆角埋了什麼東西。」張公公立刻接話道：「我看說不定就是在銷贓！」

  雲姜還是有點吞吐，沒有說清楚她到底出去幹什麼了。張公公看樓青煜憤怒的目光里還暗帶了焦急，摸透了他的心思，便道：「六皇子，若她是清白的，要徹底證實，就還得搜一搜東牆那邊。」

  樓青煜白了雲姜一眼，「給我仔細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