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9章 家父謝誠

  第99章 家父謝誠

  「我這次回國是出差，國內有些小朋友主動聯繫我們公益基金會，希望能組織一次捐助活動。」

  程森侃侃而談介紹著他所在的公益組織證明自身不是騙子：「小朋友們想去蘇丹看看，親手把文具書本和衣服鞋子交到當地的同齡孩子手中。」

  「人多嗎？」謝景行饒有興致問。

  程森露出個苦笑：「大概會有30到50位小朋友，年齡最低要求10歲。蘇丹當地局勢不好，孩子太多我們沒法保證安全，而且接待開支也承擔不起。」

  「如果他們願意把差旅費用折算成現金捐給你們，應該能幫助當地幾百個難民家庭。」謝景行看起來有些過於刻薄。

  程森沉默半晌解釋道：「其實在我們公益慈善會內部為這個問題吵了好久，有人希望多捐點錢比什麼都好；還有人認為讓小朋友們親眼來看看，以後等他們長大成人能幫助更多人。」

  「而站在小朋友家長的角度，他們把這當成一次苦難教育遊學，同時部分家長問我們能不能請一些國際社會各界的知名慈善人士到場。」

  宋安梨坐在旁邊聽得戚戚然，國外很多理工科強勢的大學還好，像哥大這種文科強勢的大學招生很看重學生的「氣質」，具體是什麼玩意沒人能說清楚。

  打小喜歡做慈善有愛心；馬術射箭登山樣樣精通老錢貴族做派拉滿；領導力超群組織過各種活動；熟讀儒道佛經典滿滿哲學范兒……

  掰著手指頭數下來，只有做慈善最簡單，國內很多有錢人家小孩留學申請歐美頂級學校，本身費拉不堪就喜歡用這種附加分給簡歷鍍金。

  「不只是小朋友教育，還有移民，有的問給我們捐款能不能提升移民機率，當然，肯定不是去中東非洲。首選北歐，次選加拿大，最差也得是美國和英國或者澳大利亞。」

  程森感受到她的神態變化，講笑話似的說道：「職業方面的也不少，律師、國關、外貿各行各業的大學生和從業者，個體企業小老闆經常問捐個千百塊給不給發證書，能在官方網站查到那種，最好查不到具體捐贈金額。」

  「什麼官方網站？」這超出了宋安梨的認知範疇。

  程森攤攤手：「隨便什麼，只要帶中、華、國家字樣的網站就行，哪怕是核應急響應中心官網！」

  「所以你們有這些業務嗎？」謝景行波瀾不驚繼續問。

  程森收斂表情緩緩點頭：「有，去年一位老闆給我們捐了兩百萬，說只要能讓他兒子申請上美國本科前五十大學，後續再捐三百萬。我發動會裡所有畢業於美國前五十大學的同學寫了幾十封推薦信。」

  「成功了？」

  「成功了，但不知道和我們這些普通校友的推薦信有幾分關係，就像古代鄉紳氏族求神拜佛生兒子，誰知道是哪尊菩薩顯靈。」

  「也有可能是和尚顯靈。」謝景行輕飄飄補充了一句。

  程森愣了愣，啞然失笑偏頭眺望遠方西沉落日：「這種和尚得下地獄。」

  「你覺得呢？」

  謝景行問宋安梨，她張了張嘴卻什麼都沒說出口。

  和尚入地獄，菩薩香火旺，鄉紳有後，大家好像都得到了想要的，圓滿。

  「這個世界少部分人掌握著大多數資源，他們有些時候沒法用手中資源從大眾市場裡直接換取想要的東西，需要先把資源兌換成某種特殊貨幣，然後進入某個特殊交易市場。」

  程森不知不覺切換成法語：「『公益』具備兌換特殊貨幣的能力，我們的公益組織在很多人眼裡是一個兌換櫃檯，教育、醫療、名氣、國籍……他們把資源兌換成特殊貨幣，走進特殊交易市場大肆採購琳琅滿目的稀缺物品。」

  「作為兌換櫃檯，我們只要從中收取一點『手續費』就能賺的盆滿缽滿。」

  他低著頭整理袖口，轉回中文說道：「如果，我是說如果有一天，我們的公益組織撐不下去了，我願意做下地獄的和尚。」

  程森抬起頭語氣輕佻，風吹散周圍喧囂，餘暉傾斜落在他肩上，紅日煌煌普照眾生，莊嚴肅穆。

  宋安梨呆住了，此刻他比自家老闆更像「信仰」，一位走入地獄大發宏願的和尚。

  「我信命，敬畏鬼神。」

  無言許久謝景行打破沉默，看著程森眼神中的疑惑，認真解釋道：「我父親做了很多公益，在伱所謂的特殊市場裡換到對等的稀缺物品，現在我才能值得你坐在這裡說這麼多。」

  「但我始終認為他在這個過程中的確幫助到了很多人，談不上行善積德，勉強稱得上和滿天神佛留了點香火情，我現在才有機會坐在這裡聽你說。」

  謝景行抬手指了指胸口：「前段時間我挨了兩槍搶救室里躺一夜，事後我想去青城山燒香始終沒時間。」

  「我要是道士現在該跟你說，去不了青城山沒關係，給我們捐錢吧，太上老君會保佑你。」程森笑了笑。

  謝景行思索著回道：「可以，換個地方聊，我看起來應該值得你跟我走一趟吧？」

  …………

  太陽墜進地平線，夜色爬滿天空，籠罩茅山百里上清宗壇。

  一輛輛大巴車經過景區大門駛向山腳，與三輛開往山頂的勞斯萊斯擦肩而過。有人失望至極，憑什麼豪車就能直接開上山，普通遊客的車就得停在景區外花錢買票坐大巴。

  不治閻王專抓小鬼，這什嘛道教聖地！

  車隊一路暢通無阻停在道觀前，四尊映著月光散發幽亮的銅像手持鞭刀棍棒做威儀狀擋住去路，下車經過牌坊拾階而上，進正殿焚香拜首。

  「不好意思，這一趟走的有點遠。」謝景行穿著寬鬆運動服轉動頸部放鬆。

  程森還是一身正裝西服，語氣熟稔調侃道：「都以為你要把我賣了，下次說什麼得讓你請我吃頓飯。」

  「聽說道膳坊很有勁道，請問還營業嗎？」

  謝景行禮貌問道，頭髮插簪子蹲在地上點油燈的小道士回頭看他一眼，眨眨眼睛放下手中油燈，起身離開大殿。

  程森若有所思打量他：「你常來？」

  「沒，我媽媽信道教，我父親經常捐錢混了個臉熟。」

  謝景行忽然想起什麼：「對了，你知道我父親是誰嗎？」

  「兄弟，我連讀書加工作小十年沒回過國，都快忘記家門朝哪兒開了。」程森無奈自嘲。

  謝景行環顧四周：「那你可能還是入行晚了，其實我父親不是什麼名人，但唯獨在你們這行小有名氣。」

  「你父親怎麼稱呼……你要找什麼東西嗎？」程森關心問道。

  「趁手的。」

  「什麼趁手的？」

  「工具。」

  「啊？」

  「抓小鬼的工具，算了，來，你們誰給我一個。」

  謝景行說著伸出右手。

  宋安梨不明所以看向劉啟明，後者朝李延遞了個眼神，三人靠在大殿門口站成一排沒人回應。

  「兄弟，你這是……」程森茫然地遲疑問道。

  說話的功夫，李延在劉啟明的逼視目光中不情不願拿出根棍子走上前，謝景行接過棍子掄圓胳膊猛地用力揮動。

  「草。」

  程森做出非常標準的戰術規避動作躲過棍子，眼神瞬間變得兇狠，如狼般狡詐。

  「練過？」

  謝景行直接扔了棍子，劉啟明微胖的身材爆發出矯健速度連忙衝上前抱住他：「哎哎哎……李延，李延，謝總槍傷還沒好利索！」

  程森乾脆利落脫掉外套一把扔到地上，略感意外冷笑著問：「特勤出身？我好幾年沒玩過格鬥了，讓你沾點便宜……」

  李延默默嘆了口氣手插進口袋掏出把武器。

  「冷靜！」

  程森乾脆利落舉起雙手，一點點挪動腳步走到謝景行身邊，撿起地上的棍子拍掉灰塵重新遞給他：「您請。」

  「介紹一下，家父謝誠。」謝景行倒也不客氣順手接過棍子。

  ……

  封閉大殿內，悶哼與棍棒擊打聲交錯響著，三清像前一排燭火忽明忽暗搖曳不定。

  宋安梨眼中身披餘暉的「信仰」抱著腦袋在地上打滾，另一位形象正在崩塌的「信仰」面目猙獰氣喘吁吁揮舞棍棒。

  她感覺有點冷，用科學解釋入秋的山間夜晚溫度偏低；仰頭望著三清在上，用玄學的說法大概叫陰氣重。

  「兩千年出頭，這類人的同行前輩還在東南亞地區混，雲山剛剛有起勢的苗頭，他們找上老謝總說捐款做慈善，實際上是資產轉移、人口交易一切你能想到和你想不到的買賣，你這種學歷長相的只要十萬塊錢，要是再年輕個十歲，值20萬。」

  劉啟明的聲音幽幽傳入耳朵，宋安梨毛骨悚然瞪大眼睛。

  「這幫人的鼻子很靈跟著大方向走，這幾年市場轉移到非洲中東了。」

  劉啟明譏諷的繼續說道：「當時老謝總讓他們滾蛋，有的和氣生財留下幾句場面話就走了。有的比較霸道明里暗裡把老謝總整的很慘，小謝總母親和老謝總離婚就有這事影響，小謝總有心理陰影。」

  「兩千年，雲山年產值已經幾十億了。」宋安梨不可置信呢喃道。

  「十億以下，百億以上符合大眾認知里的富人階級，在這個區間的富人，是社會上的弱勢群體。」

  劉啟明朝滾累了平躺在地上一動不動的程森點點下巴，不自覺放低聲音：「普通人不用天文望遠鏡看不清星星，也看不到他這種小鬼背後的閻王。」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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