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8章 和談想法

  第118章 和談想法

  冰冷的消毒水味沖淡菸酒氣，病床上宋安梨蜷縮身體昏睡，嬌俏臉蛋透著蒼白，柔順長發散亂遮住緊皺的眉頭。

  「問題不大，小姑娘身體素質不錯，留院觀察一晚明天就能好起來。」

  幾位醫生站在病床前無聊的觀察交談片刻，最終由頭髮花白一看就醫術精湛的副院長給出會診結果。

  謝景行點頭致謝，目光投向扎進宋安梨手背的靜滴針頭：「請問用了什麼藥？」

  「有保護胃黏膜防和肝臟功能的藥，主要是預防消化道出血……還有葡萄糖鹽水和促進代謝的醒酒藥……其實也可以上個監測儀預防心臟之類的身體機能，但小姑娘畢竟年輕，沒必要折騰……」

  副院長耐心細緻地輕聲解釋許久，又親自點了兩位管床護士和主治醫生的名，才帶著幾位醫生告辭離去。

  宋安梨的手很好看，皮膚白皙細膩十指纖長骨肉均勻，手背能清晰看到血管的形狀。

  藥水從塑料外套管一滴滴垂落，順著針管流進身體溶於血液，謝景行靜靜注視著整個過程。

  劉啟明等待片刻忍著鬱悶提醒道：「謝總，醫院給安排了一間特需陪護套間您去休息吧，我在這邊照顧。」

  「有護士在沒問題，你去感謝一下醫院領導，我得跟柳青聊聊。」謝景行拍拍他的肩膀。

  劉啟明愈發臉上無光，耷拉著腦袋說：「謝總，今天是我的工作失誤。」

  「別矯情，跟你沒關係，她賺的就是這份錢。」

  謝景行不以為意搖搖頭，略作停頓繼續說：「硬要說，是哈市當地計程車公司姿態有點高，我們以後有很多機會打交道，帳遲早會算清楚的。」

  網約車的商業模式好像一眼能望到頭，不計成本用低價補貼競爭市場，如果不加以限制遲早會將傳統計程車行業摁在地上亂爬。

  當乘客增長達到上限，網約車司機數量無限增加，網約車平台日益優化的人工智慧算法將每一單交易利潤壓榨到極限。

  司機每天需要工作十二個小時填飽肚子，乘客重新陷入惡劣的交通出行服務現象的時候，便是謝景行收割利益的時刻，如今瘋狂燒掉的錢會打著滾翻倍回到他身邊。

  聰明人都清楚這點，但整個網約車行業還是在各地官方的層層限制下野蠻生長著，因為聰明人站在橋上看風景，看風景的人在山頂。

  給予網約車行業一定自由度，打破傳統計程車行業壟斷格局，為市場注入競爭力倒逼傳統計程車行業改善經營狀況。

  這是當下老百姓需要的，也是站在山頂看待風景的宏觀視角——雙軌制，網約車和傳統計程車並行。

  所以接下來滴滴必將和傳統計程車行業有很多交集，至於交集多寡，要看頂層宏觀遊戲規則的設定如何。

  「唯一可以讓我們默許並接受一個錯誤理論的原因，是因為我們沒有找到更好的替代品。那麼同理，只有當下的不公能避免更嚴重的不公，它才能被人們所容忍。」

  住院部樓下小花園裡，柳青踱著步子慢悠悠說道：「所以你的邏輯是，也許網約車未來前景對民生基礎不是那麼樂觀，但目前傳統計程車行業到了不能被容忍的地步。」

  「因此國家宏觀層面一定會在法理上承認網約車行業的合規性，只是在政策規範方面，有很大討論空間。」

  謝景行雙手抄在風衣口袋裡聳聳肩：「這是顯而易見的事。」

  「如果沒有網約車，老百姓好像別無選擇只能繼續容忍傳統計程車。」柳青挑了下眉毛。

  謝景行偏頭打量她：「伱需要為你現在的工作找一份正義性？」

  「我陳述了一個事實。」

  柳青的確認為自身在做正確的事，至少現階段網約車是前往打敗惡龍路上的勇士。

  謝景行不置可否，對創始人而言需要有信念感，對投資人而言談論善惡毫無意義。

  「滴滴需要組建政府公關（GR）部門應對接下來的遊戲規則制定。」他繼續說起正題。

  柳青不假思索問道：「你覺得國家什麼時候會出台政策條文？」

  「我沒興趣掌控滴滴的內部工作。」謝景行言辭直白。

  「你比朱嘯虎還煩人。」

  柳青沉默幾秒露出個笑容：「股份改制，女性公益，現在又加碼組建GR部門，你和程維把這些活全丟給我，簡直太過分了。」

  「我可以給你一些有關政策研討的建議，當然，只是建議。」謝景行強調了一句。

  柳青笑容不變促狹道：「要是建議能有效減輕我的工作，那為什麼不採納呢？」

  滴滴發展至今前有朱嘯虎手把手教學程維拿下京城市場，後有騰訊入局指點燒錢玩法，現在又來個謝景行。

  和大黃蜂血戰上海灘是他操盤，C輪融資是他主導，眼下最嚴重的公關危機還是他出面輕而易舉解決。

  這個過程里，滴滴管理層的實控權在無形之中流失，儘管現在說起來有些傷感情，但柳青認為必須得攤牌劃清界限。

  謝景行只能提出建議，具體怎麼操作由她決定。

  美國政府公關行業非常完善，各大公司都在國會山長期駐紮遊說團隊，與之相比國內政府公關處於初級階段。

  去行業相關官方部門挖幾個不得志的在職領導跳槽，要麼聘請退休老領導擔任戰略顧問，最多藉助他們的資源解讀政策，利用政策，規避風險。

  可以預見的二三十年內基本很難做到國外同行那樣深度參與政策制定，滴滴的機會在淺層次的「政策制定意見徵求」環節。

  有昨晚的事情發生，後續京城相關部門大概率會約談滴滴、快的、大黃蜂等幾家市場頭部平台，按照程序正義總得有規則才能有管理，由此引申對網約車行業法理層面的認定。

  而法理、政策的認定正常流程是由專家學者組成的顧問團隊和相關部門為主，期間會給行業代表企業發表意見的機會。

  比如網約車司機的權益保障、經營範圍、計價標準等等每一項問題，都關乎滴滴的直接利益，以及整個行業的未來發展方向，好處大大滴有。

  柳青自認沒有人能比她把這件事做的更好，謝景行對此還算認同，畢竟她也有個好爹。

  「回頭我郵件發給你。」

  謝景行根據十年後的政策基調口頭說了幾條重點事項，其餘細節不打算嘮叨：「要是沒別的事我先走了。」

  「想回病房等著，好讓宋助理醒來第一眼就看到你？謝總真浪漫。」

  柳青突如其來的犯賤，風衣口袋裡有下午從飯桌順的煙和火柴，謝景行摸索掏出慢條斯理點燃煙：「你該送她慰問禮品。」

  「宋助理的飲食住行都是頂配，女明星也不過如此，實在不知道送什麼好，麻煩謝總給點建議。」柳青持續犯賤。

  謝景行抬手指了指不遠處住院部樓下的小超市：「買個柚子果籃，買箱黃桃罐頭。」

  「怎麼聽起來像是你愛吃的。」柳青眨著眼睛問道。

  謝景行停下腳步深吸口煙，朝她招手示意湊近點，再近點，呼，青灰色的煙霧徐徐噴吐到她臉上：「你得去韓國整個容。」

  「咳咳咳，我整你大爺！」

  柳青被嗆得直咳嗽氣急敗壞飆出京片子口音，她居然被嫌棄長得醜，緩了口氣悻悻然說道：「你這人太無聊，不撩撥你了，作為朋友你陪我散散步沒問題吧？」

  謝景行無言以對，九月末的哈市已然有幾分蕭瑟，傍晚時分天氣轉涼，昏暗小花園裡草坪枯黃樹葉凋零，散個鬼的步。

  不自覺緊了緊風衣外套，三兩步走進小涼亭坐下，比了個請的手勢。

  柳青與他相對而坐收斂表情：「截止今天，我們九月份燒掉了4.8億現金，其他投資人吃不消。」

  「帳上還有多少錢，融資隨時可以啟動，我提供過橋貸款周轉。」謝景行早有準備。

  柳青無可奈何進一步解釋：「經過昨晚的衝突我估計京城相關部門馬上會組織約談，也就是說最晚年底網約車行業相關政策就會有個大致定論。加上燒錢規模超預期，無論是滴滴還是我們壓力都很大。」

  「你想跟快的和談？」謝景行若有所思。

  柳青用力點點頭：「不止快的，還有大黃蜂。」

  「我能做什麼？」

  「我需要你最起碼保持中立。」

  「有人反對？」

  柳青鬆了口氣：「只是一點小阻力。」

  她加入滴滴之前謝景行牽頭與小馬哥、程維三人做的預期規劃是把補貼戰打到年底，燒掉十多億差不多能將市場拓展到短期上限。

  事實證明大家都打上頭了，光這一個月滴滴和快的就總計燒掉接近十個億，雙方以朱嘯虎為首的小投資人急的想吐血，但又深陷囚徒困境停不下來。

  眼看著燒錢規模奔著三四十億去，再加上行業外部政策壓力，柳青想從中撮合滴滴和快的併購。

  她回家請父親幫忙拉架，試圖說服小馬哥和馬老師坐到一起聊聊，二馬態度曖昧沒同意但也都沒拒絕，給足她父親面子笑嘻嘻表示可以讓滴滴和快的自行談判，騰訊和阿里不插手。

  只要謝景行同樣不插手，其他小投資人的意見無須在意，柳青有信心和快的談談看。

  其實她最看重的目標是大黃蜂，李彥宏持久力不太行二輪燒錢補貼萎了，這個月大黃蜂狀況悽慘，市場份額直線萎靡。

  哪怕和快的併購談不成，暫且降低競爭強度緩口氣也好，滴滴可以反手尋求併購大黃蜂。

  最近幾天柳青打探到消息得知百度好像又又又要改變戰略發展方向，想放棄大黃蜂，從『易到用車』切入網約車市場。

  『易到用車』是高端專車出行這一網約車細分領域的市場第一，百度很早以前就有所投資，可惜它專攻高端專車，遲遲沒有開發中低端順風車、計程車市場。

  百度也就沒把它當親兒子對待，現在感覺通過大黃蜂玩中低端市場競爭太強，轉頭想起了乾兒子。

  「不管你想怎麼做，下輪融資該提上日程了。」謝景行意有所指提醒了一句。

  柳青張了張嘴：「下輪還得有新的投資人進來，西柚和騰訊的投資份額商量著來。」

  「西柚至少要占下輪融資份額的四成。」謝景行開出價碼。

  柳青瞪起眼睛：「你也不認為我能撮合滴滴和快的併購成功？」

  「試試看，幾個月前也沒人認為我能撮合成功騰訊併購WhatsApp。」謝景行鼓勵道。

  柳青氣笑了，包括她父親在內，以及二馬和謝景行對她努力牽線搭橋的作為，本質上都抱著看小孩子瞎折騰的無所謂態度。

  如果滴滴和快的併購成功，意味著所有股東持股都將大幅改變，謝景行卻一本正經談滴滴下輪融資份額分配。

  鼓勵的話越聽越陰陽怪氣，實在太瞧不起人。

  奈何有求於他，柳青勉強平復心情虛心求教：「你覺得滴滴收購大黃蜂從什麼角度出手比較好？」

  「讓你爸出手。」

  謝景行坦誠相告，在柳青徹底繃不住要罵人之前，做了個下壓的手勢：「我前幾天在矽谷見到了優步創始人卡蘭尼克，他有想法進入國內市場，時間應該不會很遲。」

  「這種情況下，除了讓你父親出手之外，我不清楚百度憑什麼放棄大黃蜂。」

  柳青瞬間恢復冷靜，甚至有點冒冷汗：「你怎麼不早點告訴我！」

  謝景行之前分別跟小馬哥和程維說過百度給優步當帶路黨的可能性，因為優步在全世界範圍內攻城略地打遍天下無敵手，憑商業直覺用腳丫子想，肯定需要一段不短的時間消化市場，大家對他的判斷將信將疑。

  此刻聽說優步已經把目光投向國內感覺則完全不同，百度是否放棄大黃蜂搖身一變成為疑兵之計，像是隨時會從華容道鑽出來的關羽。

  「因為這不重要，或早或晚，我們總是要正面打死優步。」謝景行給出理所當然的解釋。

  柳青久久無語，借著月光仔細打量他的表情，來來回回數遍：「難道你真是天才？」

  「……如果承認我是天才能讓你少些挫敗感，那麼我是。」謝景行斟酌著評價道。

  柳青站起身攏起耳邊碎發：「我還要在哈市幾天，爭取讓計程車接入滴滴，從而進入龍江地區市場。」

  「唐曼留下陪你，我明天去京城，你幫我跟程維約個時間，見面聊聊後續的補貼計劃。」謝景行疲憊的舒了口氣。

  柳青最後扭扭捏捏說道：「今天……在酒桌上我反應慢了。」

  「你們對宋安梨的認知可能存在誤區，她從來沒認為自己是小白花。」

  謝景行隱在夜色中看不清表情，語氣略有得意。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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