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26章 王安石的西湖罵!文人無種,不如不讀書
2024-10-05 16:42:41
作者: 上官不水
第526章 王安石的西湖罵!文人無種,不如不讀書
九月初五,午後。
杭州州衙內。
蘇良、曹佾、王安石、顧岳四人坐在一起,正在喝茶。
智叟叛國案的卷宗已送往汴京城,接下來自有中書來處理。
在蘇良的建議下,江南商社並未解散。
而是將會在杭州官衙的管理下,逐漸轉化為普惠於民的非盈利社團,助力整個江南商貿的發展。
曹佾笑著說道:「江南之事已了結,咱們明日便可返京!」
蘇良認可地點了點頭。
王安石聽到此話,卻是皺起眉頭,道:「我覺得還有一事未做?」
「何事?」
其餘三人都看向王安石。
「江南之地,人傑地靈,向來都是文人輩出,歐陽學士與蘇中丞都是生於江南、長於江南,我也經常以江南文人自居。」
「而今,近五成的江南文人都生活在杭州,但是他們太慫了,任由智叟將民間輿論控制到此番程度,竟無人敢發聲,實在是沒有骨氣,我想在臨走前,教訓他們一頓!」
王安石祖籍撫州臨川,為南方人,也算得上半個江南人。
曹佾道:「確實!這裡的文人商味甚濃,重商重利而輕骨氣,家國情懷淡得很。」
蘇良想了想,看向顧岳。
「顧通判,你覺得這些文人們該不該挨頓罵?」
顧岳老臉一紅。
「該挨罵!該挨罵!連下官也該挨罵,不該太寵溺商人,讓他們忘了家國,忘了社稷!是該為他們上一課,好好罵一罵他們了,下官來安排,下官來安排。」
聽到此話,曹佾也興奮起來。
他看向蘇良,道:「景明,你也是江南籍文人,您要不要親自下場罵他們一頓,我最愛聽的就是你罵人,太提勁了!」
當年,蘇良在汴京街頭痛罵太學生,那可是傳遍天下的。
王安石的腦袋搖的就像撥浪鼓一般。
「不,這群文人當下還不配被景明兄責罵,景明兄罵他們乃是在給他們臉上貼金!」
蘇良想了想,道:「讓介甫來吧!我可能比介甫罵得更有道理,但絕不會比介甫罵得狠,狠一些,才能改變這裡怯懦的文人風氣。」
……
翌日午後,西湖之畔。
杭州城州學、私學的書生士子,諸多棄文從商的商人,靠文字生活的各種讀書人都聚集了起來。
一眼望去,足足有六七百人。
此乃通判所召,他們不明緣由,但是不得不來。
片刻後。
杭州通判顧岳與王安石大步走了過來。
劉三刀緊緊跟在王安石的後面,不遠處還有數名護衛。
王安石說話向來耿直,蘇良擔心王安石挨揍,故而將這些人派了過來。
至於蘇良,他自然不會來。
他若來,這些人文人的關注點便全在他的身上了。
隨即。
顧岳大步走上早就準備好的三階講台,然後高聲道:「本官乃是杭州通判顧岳,大家都靜一靜!」
很快,周圍便安靜下來。
「今日,本官召大家來此,乃是因『智叟叛國案』後,發現江南民間輿論被控,文人失聲,故而特邀三司鹽鐵推官王安石王推官與大家聊一聊,作為一名文人,應該如何踐行自己對於家國的職責,而不是認為王朝更替,與己無關!」
聽到此話,一些文人已經慚愧地低下了腦袋。
自從全宋變法開始,江南商貿大興,商人們便漸漸控制了民間的話語權。
甚至一些文人。
也不再以學識不足為恥,而是以手中無錢為恥。
金錢,讓無數年輕人都迷失了方向,並陷入紙醉金迷之中。
江南民間的這種氛圍,在智叟潛移默化的操控下,已偏向畸形,讓很多人認為賺錢最重要,而朝代更替,與他們沒有任何關係。
隨即。
顧岳走下講台,而王安石則走了上去。
王安石環顧四周,無一名文人敢與其對視,都紛紛低下了腦袋。
有的是與王安石對視一眼後,迅速低頭,不敢再抬起。
王安石足足沉默了十餘息,才長嘆一口氣,然後道:「范公曾言:我輩者,當先天下之憂而憂,後天下之樂而樂。爾等有誰做到了?」
「江南之地,文人輩出,好文章多出於江南,其中朝堂為官敢說敢言者更是不計其數,而當朝最有名者莫過於歐陽學士和蘇中丞。」
「敢問諸位,平日讀寫文章時,心中所念的是家國大義,成為如蘇中丞或歐陽學士這樣的人?還是想著日後能賺多少錢?娶多少個小妾?」
「本官曾兩次假扮為江南商人安有為,在孔方樓高調發言,稱要為江南人找回臉面,讓天下人看到咱們江南人的拳拳報國之志。難道你們都沒有看到聽到?」
「那時,我多麼希望有江南文人挺身而出,支持我的決定,多麼希望在第二日的小報或酒樓茶肆的議論中出現有關家國大義,江南人骨氣的文章或詩詞,可惜沒有!一個字都沒有!」
「當一座城市的精氣神出現了問題,一定是這裡的文人出現了問題,他們是一座城的骨,一座城的腔調,他們若對城內的大事件不敢發聲,還有誰能發聲?」
「你們真的認為『王朝更替,與己無關』嗎?大宋若亡,你們皆是亡國奴,你們保護不了自己的妻兒,即使你們做了叛國賊,在沒有利用價值時,還是會被殺掉,或永遠沒有尊嚴,如豬狗一樣的活著!」
「你們享受著全宋變法的優待,卻不念全宋變法的好,甚至還生出唯金錢至上的想法,真是可恥!」
「此次,我來江南,只想說一句:你們這群江南文人實在太慫了,你們自私自利,金錢高於家國利益,你們是歷代江南商人中垮掉的一代!」
太慫!
自私自利!
垮掉的一代!
這三個詞就像一根鋒利的錐子,扎進了每一位江南文人的心裡。
他們自知表現拉胯,因懼怕大商人而不敢言。
他們不敢言,尋常百姓便更不敢言了。
「你們病了?這座城還能好嗎?作為一個讀書人,即使手無縛雞之力,我們心中也要有氣沖雲霄的家國抱負,若有怨而不敢言,不敢對那些對江山社稷做出貢獻的人進行支持,屈服於金錢,還算得上是一個文人嗎?
「如此文人,我看讀的聖賢書,全都是讀到狗肚子裡面了!」
……
王安石情緒激動,越罵聲調越高,周圍眾人都低下了腦袋。
不遠處,顧岳也愧疚地低著腦袋。
江南書生如此不敢言,且多心向金錢。
其實也有州衙的錯。
州衙太看重商稅,太看重金錢效益,而導致很多文人的脊梁骨面對金錢也都卑微地彎了下去,沒有人往昔的精氣神兒。
「你們……你們不但遠遠不如汴京文人,可能與任何地方的文人相比,都是最懦弱的一批文人,天下文人,以你們為恥!」
「你們知曉為何當下站在這裡罵你們的,是我而不是蘇良蘇景明嗎?因為你們不配讓他罵,你們當下之行為,配不上這麼一個美好的朝代,配不上全宋變法為你們帶來的美好……」
聽到此話。
一些文人忍不住抬起頭來。
不配被蘇良責罵,配不上這個朝代。
這是對他們甚大的侮辱,但他們又無言反駁。
……
王安石一口氣足足罵了小半個時辰。
而最後面有人正在飛速記錄,不出意外,王安石今日之言,定然會出現在杭州城明早的民間小報之上。
最後,王安石緩了緩,繼續道:「有人要反駁我嗎?」
周圍鴉雀無聲,甚至無人抬起頭來。
「江南之於大宋,不亞於開封府之於大宋,我大宋盛世若能恆遠,文人須有脊樑,不折不彎,敢言敢寫,諸位,共勉之!」
說罷,王安石望了望前方平靜的西湖水,走下講台,大步離開了。
而這時,眾江南文人紛紛拱手。
杭州通判顧岳更是一躬到底。
他相信,江南文人經過此番被罵後,一定能讓江南民間形成一種更好的氛圍,而非金錢至上,心無家國。
而他也知曉,接下來該如何為官了。
……
九月初七清晨。
蘇良、曹佾、王安石一行離開了杭州城。
與此同時。
朝廷頒行的《國債契約書》提前結束,三司將八千萬貫錢統一調配。
一部分用於促使百姓移民西北,另一部分則是用於河北路的軍費。
中書相公們為促使百姓移民西北,給予的恩惠非常大,不但贈田贈屋免稅,而且在孩子讀書、老人瞧病等各項生活措施上都提供了補助。
一些在中原地區、生活較為一般的百姓和一些想要闖出一番名堂的百姓,紛紛申請移居西北。
西北地區(包括西夏),地廣人稀,雖農耕不行,但畜牧甚盛,且適合經商。
棉花的引進,也使得大量女性在那裡可得到「日錢超二百文」的好差遣。
一時間,申請者甚多。
如此一來,便解決了西北地區不易管理以及易出造反作亂者的問題。
無論是吐蕃人還是党項人,只要能讓他們吃飽喝足,他們就不會犯險造反。
而此刻。
狄青的滅夏之戰已經結束。
不過因此次占領的地盤過多,朝廷派遣官員的數量較多,耗時也較大,朝廷便一直讓狄青在西夏維穩。
……
河北路,白溝河南端,河北禁軍軍營。
吼!吼!吼!
軍營中傳來一陣陣士兵們演練武器的喊叫聲。
聲音震耳欲聾,殺氣十足。
而此刻。
在沙場一角,龐籍與韓琦一臉認真地望著訓練的士兵,目不轉睛,面色嚴厲。
自從被蘇良痛批一頓,稱河北禁軍甚至沒有資格成為攻遼之主攻時,龐籍和韓琦幾乎是瘋了。
每天打起十二分的精神訓練河北禁軍。
這段時間,二人加起來,足足瘦了三十多斤。
越訓練,越上癮。
「稚圭,老夫覺得我們是時候向朝廷申請二次評級了!」龐籍說道。
韓琦微微皺眉。
「龐老,我覺得還是不太行,河北禁軍與西北禁軍相比,戰鬥經驗太少,而今西北禁軍又滅了西夏,正處於名聲鼎盛之時,我們訓練得再好,可能在官家和諸位相公眼裡,還是遠遠不如西北禁軍,我建議再等一等。」
「再等一等?再等一等就十月了,時間越短,越是顯得我們治軍有方,我們只有這個時候與西北禁軍搶奪主攻權,才能顯出我們的自信,官家與諸位相公才會對我們另眼相看,我現在覺得,我們訓練的兵已不弱於西北老兵,收復漢唐故土,我們更具優勢!」
韓琦想了想。
「再等五日,咱們再訓練五日,然後再向朝廷申請如何,有幾個軍陣,我覺得訓練得還不到位!」
「可以。這五日,我們再次加強訓練強度,爭取讓景明對我們刮目相看,老夫這輩子可能就剩下這麼一場大仗了,即使讓我去後方籌集糧草,也一定要讓官家用咱們河北禁軍!」
「必須如此,我還要靠著這場戰事一雪前恥呢!不然罵名留千古,實在是對不起先人!」韓琦重重點頭。
……
九月十三日。
江南智叟叛國案的一系列卷宗全都送到了汴京城。
趙禎沒想到江南竟然出現了如此巨大的問題,幸虧發現的早,不然待宋遼之戰時,江南大亂,將會使得大宋朝廷猝不及防,爆發出各種問題。
此外,此事也讓趙禎警覺。
商貿雖然很重要,但一些商人一旦擁有了可左右一州商貿的巨財時,很有可能生出歪心,掌控一州之政事。
甚至有人會選擇攜巨資,從海上移居他國。
於是乎。
趙禎命中書將此案例改作為文章,在各地州報府報上刊載,並令歐陽修撰文,強調家國情懷對個人對朝廷的價值。
歐陽修生於江南西路吉州廬陵,乃是地地道道的江南文人。
他對王安石的那番「西湖罵」甚是推舉。
若是他在杭州,可能比王安石罵的還要難聽,甚至會動粗。
官家讓他撰文,正合他意。
他一口氣寫了一篇長達近五千字的文章,日後若再有宋人稱「王朝更替,與己無關」,引用這篇文章中的句子,便能罵死此類自私自利之人。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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