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神秘小島及蓮花
2024-09-12 21:56:35
作者: 水湄伊人
光明抽著煙,用手支著頭,人埋進了文件堆里,思緒卻飄得很遠。他開始回憶,他與鳳棲剛認識時的情景。
他是在去一個叫秘澤的海島度假時,在渡輪上認識鳳棲的。秘澤島是他在一張破舊的地圖上發現的,上面有著手工的痕跡,還有著詳細的美景描述,但很顯然,它與世隔絕,很少會有人進入那個小島,因為並不開放。在一般的地圖上,找不到這個小島,或者只用一個點來替代。而光明,偏偏被那裡所描述的動人景致還有它的神秘所吸引,他想,如果這個小島真的存在的話,一定很靜謐很迷人。
光明就是在去東南灣的渡輪上看到鳳棲的,他如果去那個小島,必須先經過東南灣。那天,她戴著一頂很大的草編太陽帽,趴在欄杆上,看淡藍色的海水,海風揚起她的碎花裙子,儼然成了一道絕美的風景。
當她注意到有人在盯著她時,她回過頭,看了他一眼,嘴角露著微笑,目光里有一種令他很熟悉的東西,他說不出這種東西是什麼,但是,卻令他莫名親切。
而他卻不敢走近與其搭訕,對於女人,他從來是個內斂而害羞的男人。這點不同於他硬朗的外表與他雷厲風行的工作風格。
他們就這樣保持著三四米的距離,裝作不經意地注視著。這時,渡輪里出現了騷動,很多人都往一邊涌去,他們不知發生了什麼事,也擠了過去。
只見一個三十多歲的婦女坐在甲板上,對著江水呼天搶地叫著,「我的娃啊。」光明看到涌動的海水裡,一個小男孩在拼命地划動著,掙扎著,他的身子已經在往下沉。光明馬上明白這是怎麼回事了。
光明想都沒想就脫掉了鞋子與外衣一頭扎進了水裡,他在水裡摸索著,尋找著,卻發現那個孩子找不到了。他探出水面想換氣再繼續尋找,卻看到一個男孩慢慢地浮出水面,很平穩地飄動,然後他看到了男孩下面鳳棲的臉,她甩著頭髮,拖著男孩在遊動。光明趕緊遊了過去,一起托著男孩,他的手觸到了她的手,她對著他嫣然一笑。
他們就這樣認識了,然後就這麼聊了起來。鳳棲知道他要去一個叫秘澤的小島時,她十分詫異,擰著眉頭疑惑地看著他,問他去秘澤島幹什麼。
「度假。聽說那裡很迷人。」
她揚起了眉毛,神色變得很莊嚴,「聽說?聽誰說的?」
「沒聽誰說,我是在一張地圖上發現這個地方的。」
「地圖?」
「是啊。」光明拿出了那張皺巴巴的地圖,鳳棲看著那張地圖,眉頭擰得更緊,本來好看溫柔的臉變得異常嚴峻與不快。
光明小心翼翼地問,「怎麼了?有什麼問題嗎?」
「你最好不要去,那裡並沒有你想像得那麼好。」
「啊?難道你去過?」鳳棲卻不吭聲了,沉默了好一會兒,令光明覺得很不安,他想,難道自己說錯了什麼?
最終光明打破了沉默,他語氣十分堅定,「我要去的,不管怎麼樣,既然決心已定,我不會半途而廢的。」光明從來就是個一發牛勁就不可收拾的人。
鳳棲看著他,一副欲言又止的樣子,「你找不到的,沒有人會找到它。」
但是,光明看上去那麼堅定,她有點無奈地嘆了口氣,「不過,我可以帶你過去。」光明思索著她的話:沒有人會找到它,不過我可以帶你過去。
但他還是表現出一副很欣喜與感激的樣子,「你也是去那裡的吧,不會是特意給我帶路吧?」
她搖了搖頭,「不是,我是回家。」
光明感到很意外,「你是那個小島的人?一直生長在那裡的嗎?」
她點了點頭,「是的,不過現在在城裡工作,偶爾回家。」
他笑了,「怪不得你水性那麼好,我都不是對手。」
「你一個人來這裡度假?」
「是啊,難得有個長假,就算在那裡安靜地睡上幾天也好。」
她眯起了眼睛,仔細地看了他一眼,「你真不應該來那種地方。」
「為什麼啊?」
鳳棲看著他,她搖了搖頭,「你如果真去,就不要問原因了。」
光明心裡很納悶,有什麼原因,不能對他說的,越是這樣,反倒越是激起了他的好奇心。難道這個島上會有什麼不為人所知的秘密不成?秘澤島,單單這個怪怪的名字倒也夠令人玩味了。
渡輪靠岸後,光明不知道該怎麼去秘澤島,不得不緊緊地跟在鳳棲的身後,「我可以跟著你一起走嗎?」
鳳棲轉過身,嘆了口氣,「你是決心已定?」光明重重地點了點頭。
她無奈地說,「好吧。」然後他便緊跟著她。倆人來到一個寧靜的海灘邊,向一片茂密的水邊樹林走去。
在樹林邊停了下來,鳳棲把食指與中指放入口中,扯開唇,呼出一聲怪異的哨聲,然後樹林裡就出現了聲音。一個戴著草帽,遮住大半邊臉的老漢撐著一隻小船出現了。
那老漢睨了一眼光明,光明發現老漢的一隻眼睛分明是假的,用玻璃球做的,他聽到老漢用一種古怪的語言對鳳棲說著什麼,然後聽到他哼了一聲,不再說話。光明問鳳棲他在說什麼,鳳棲說,「他問你是什麼人,到島上幹什麼,我說是我朋友,想清靜地呆上幾天,度假而已。」
如果沒有遇到鳳棲,他想他真的沒辦法找到秘澤島,就算知道方向,也沒辦法過去。他不知道應該值得慶幸,還是後悔噩夢可能會在此時拉開序幕。因為,從看到這個眼眶裡裝著玻璃球的船夫開始,他的心裡一直感到很不安。
船夫把他們載到一個看上去很荒涼的小島上,這裡遠沒有地圖上說得那麼美,或許是季節不對,也或許它已經改變了很多,光明的心裡有著微微的失落感。鳳棲也看出來了,「它本來是美的,但那是在好幾年前。」
光明甚為詫異,「你是說,在後來的幾年,它變了?」
鳳棲的臉突然就變得極為冷漠,但是,目光卻四處游移,有點驚恐,「我們不能提這些,現在就去旅館。記住,不要多說話。」
於是他們來到小島唯一的一家旅館兼咖啡館。咖啡館不大,也不算小,木質結構的房子,以深紅為主色調,深紅色的桌椅,深紅色的牆壁與地板,深紅的窗簾,像是凝固的血液,暗暗地沉默著。整個房子看上去有些舊,應該有好些年頭了。
大廳里坐著些人,用光明聽不懂的語言在聊著什麼,但這些全部是跟船夫一樣怪的人,他們看他的眼神是冰冷冰冷的,令人心裡發毛。只有服務台的姑娘看起來稍稍正常一點,但態度也跟眼神一樣冰冷。光明想,這裡真是個怪異的地方。
鳳棲幫他安頓下來後,顯得還是憂心忡忡,「如果不介意的話,我可以帶你去玩兒。現在是暑假。對了,忘了告訴你,我是教師。」
「那太好了啊,我對這裡一點也不熟悉,還真不知道該怎麼玩。」
她點了點頭,從包里掏出一支筆,給他寫了一個電話號碼,「這裡沒有手機信號,你到服務台打這個電話吧,說找鳳棲。現在,我得回家去了。」
她轉身的時候,想到什麼,回過頭,表情十分嚴肅,「記住,如果沒有我的帶領,你乖乖呆在旅館裡,不要到處亂跑。這裡,並不是你想像的那麼寧靜。」
鳳棲走的時候,他一直揣摸著她所說的最後一句話:「這裡,並不是你想像的那麼寧靜」,這話是什麼意思,難道這裡隱藏著什麼不寧靜的因素?
接下來的幾天,他都由鳳棲陪著,那幾天他覺得是他一生中最快樂的時候,他知道,自己愛上了這個女人。而鳳棲,似乎也同樣喜歡著他,可能一開始就喜歡著,否則,她不會對他那麼關心,處處都為他著想。愛情或許就是這樣,在某一瞬間,就能把兩顆心迅速捕獲。他辦公桌玻璃底下壓著的她的照片,就是在那幾天拍的。
但是,對那個小島,他總覺得某些地方很奇怪,比如,島上的人,看起來特別地古怪,肌膚要麼蒼白,要麼灰暗,沒有一點常人應有的生氣與光澤,令光明會突然產生一種他們不是活人的古怪念頭。他們走路的姿勢也很怪異,而且從不會跟你交談,連旅館的服務員都始終是一副冰冷的表情,愛理不理的樣子,他在這裡好幾天,從來沒有看見她笑過。
更令人難以忍受的是,島上有時散發著一種特殊的氣味,那是跟海島特有的魚腥所不同的,像是某種東西腐爛的氣息,令人特別不愉快。還有一次,他在一棵樹上看到一隻吊死的狗,樣子很猙獰難看,只有貓才會被吊在樹上。他想看個究竟,鳳棲把他匆匆地拉開了,神情惶然。還好,那幾天有鳳棲陪著,如不是,他想,那幾天的海島生活,他實在沒有快樂起來的理由。
雖然,那裡的沙灘很美,細軟的沙子很乾淨,還能時不時地撿到一些美麗的貝殼與海螺,白天的海水看起來藍得澄清。基本上,他們都在海邊玩,還用沙子堆了一個很大的墩子,墩子上面,再堆了兩個人,一個男人一個女人。當然,男人是他,女人是鳳棲。
他是與鳳棲一同離開那個小島的,因為,他們在同一個城市工作。半年後,他們就結婚了。結婚那天,她家沒有任何親戚過來,她說她的家人都在島上生活慣了,不喜歡離開那個地方,他在小島的時候,也從來沒見過她的家人。不過他也沒有強求。他想,婚姻,反正是兩個人的事。
婚後生活,一直很正常,像所有的人一樣,雖然平淡,但是,也有滋有味。
鳳棲偶爾會離開幾天,說是回小島看看她的家裡人。但是,結婚那麼多年,他從來沒有見到她家的任何人。曾有幾次,他提起去島上住幾天吧,一來算是度假,二來問候一下老人家,還可以重溫一下他們相識的時光。但鳳棲總會以各種理由予以拒絕。
而現在,光明才發現,結婚七年,他知道自己妻子的名字,知道她是那個叫秘澤的小島的人,現在在某一家中學教著歷史,除此之外,他對她竟然毫無所知。而且,他從來沒看到過她有過什麼朋友,或跟什麼樣的同事來往,現在想來,真的很不可思議,而他作為一個警察,竟然對此沒有保持著作為這種職業應有的敏感。
他越想越覺得很蹊蹺,但是,對於一個愛著的人,關於她的背景與身世,難道很重要嗎?他感到煩躁,若不是那本書,他不會想那麼多。
正當光明想撇開這些令人煩躁的事,認真工作的時候,小魯風風火火地闖進了辦公室,「在何其銘的口腔里發現了藍蓮花的花瓣。」
「藍蓮花?」
「是的,完整的花瓣,有大拇指一般大小。」
藍蓮花?光明總感覺它是那麼令人熟悉的東西,似乎在哪裡接觸過,絕對不是在池塘寺院那些地方見過的。他馬上跟小魯去看那花瓣,果然,那花瓣真的看起來很完整,因為取出來後,又進行了保鮮處理,看上去沒有一點枯萎的樣子。
他凝視著這片看起來純潔,卻又有著無限邪氣的藍色花瓣,陷入了冥思之中,好大一會兒,他的腦中突然浮現出一扇門,還有閉合的藍蓮花。他感覺整個人似乎都要跳了起來。
他在密密麻麻的文案中翻到了六年前的那宗案子:葉枚。女。三十八歲。離奇死亡,血管破裂而死。不見任何兇器。死前胸上有古埃及時期的紙莎草。光明看著照片上的那張臉,跟她女兒如此像,只是她略顯得成熟而已。
他把「紙莎草」,還有「蓮花」一同打進了電腦,然後進行搜索,找到了下面兩條資料:「根據老普林尼的記載,當時尼羅河在進入三角洲以後分成了7條支河,由東向西依次是 Pelusiac,Tanitic,Mendesian,Phatnitic,Sebennytic,Bolbitine 和 Canopic。而現在,由於河道的淤積和變動,三角洲上的主要支河只剩下兩條:西邊的羅賽塔(Rosetta)和東邊的達米耶塔( Damietta)。
「尼羅河三角洲看上去就像一朵蓮花——『尼羅河之花』,從尼羅河谷地伸展出來。蓮花是上埃及的象徵,每到秋季,河面都會被蓮花映紅;紙莎草則是下埃及的象徵,它是古埃及人製作莎草紙的原料。古埃及人想像中的兩位河神,上埃及的Hap-Reset 和下埃及的 Hap-Meht 就是分別戴著蓮花和紙莎草。而 Hapi ,上下埃及的尼羅河神,則是同時手持蓮花和紙莎草。
「尼羅河三角洲的黑土地孕育了埃及七千年的燦爛文明。公元前5000年,日漸乾旱的氣候灼燒著埃及地區豐茂的草原,慢慢地,沙漠取代了草場,遊牧部落不得不聚集到尼羅河沿岸。他們在此定居下來,耕種、捕魚。在法老建造金字塔之前,埃及人最引以為榮的是豐饒的尼羅河三角洲。」
「在埃及這樣乾旱的國家,植物對生存來說尤其重要。很多植物,包括蓮花、紙莎草籽和幾種樹,都有反映它們重要性的神話傳說。這些神話經常出現在象形文字描述中。
「紙莎草(Mehyt)是最神秘的植物之一,象徵著生命本身和一切生命的發源地——沼澤。人們認為紙莎草的稈支撐了天空。它還是下埃及的象徵。
「和紙莎草具有同樣重要性的是蓮花(Seshen),這是一種在夜晚閉合花瓣並沉沒水中的花。由於這個原因,它成為太陽和萬物的象徵,美麗的小王子阿蒙神(Amun)被認為生自蓮花。作為再生的象徵,它與奧西里斯(Osiris)和葬禮儀式聯繫在一起。它還是上埃及的象徵。最受尊崇的樹,是站立在天堂大門處的小無花果樹,和圍繞著奧西里斯的棺材生長的柳樹……」
這一切竟然都跟古埃及有關,而光明知道,埃及人很早就把藍蓮花作為生命的象徵,永不凋謝的藍蓮花,如同生命,生生不息。
光明喃喃地說,「紙莎草,蓮花,沼澤,古埃及……」然後他猛地抬起頭,眼睛明亮,對小魯說,「我們走,馬上。」
小魯忙問:「去哪裡?」
光明回過頭,一字一頓地說,「老房子。葉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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