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鳳棲的失蹤
2024-09-12 21:57:06
作者: 水湄伊人
光明從來沒有感覺像現在這樣虛脫過。
他感到很累,他有點不明白,自己為何會選擇警察這種職業,當初他父親是極力反對的。他父親是牙醫,而他母親是警察,他當初只是感覺男人穿上警服特別帥氣,特別有男人味,而他家倒是剛好相反,父親性情溫柔,整天穿著白大褂,母親的性格跟她的職業一樣,雷厲風行,像個男人。
他小時候常常偷偷地穿母親的制服,他覺得這樣才是真正的男人,他甚至有點唾棄父親的溫厚與優柔。
而母親的死卻跟父親有關。那天母親執行任務,跟一幫很兇狠的販毒集團幹上了,亂槍中,父親剛好經過那裡,他以為自己能幫助妻子,不顧死活地沖了過去,卻令妻子分了神,中彈而身亡。那時起,父親開始自暴自棄,終日活在自責與內疚之中,而光明也從心底里看不起父親。所以,當父親激烈地反對他考警校時,他毫不猶豫地說了他一生之中所說過的,對父親來說最刻薄最惡毒的話,他現在依然清楚地記得他父親當時的表情,像死人般毫無血色。
「如果你那天不出現,如果你明知自己是狗熊,不充英雄,母親會死嗎?」光明當時就挨了一耳光,以至於他更恨他的父親。
他後來才漸漸明白,父親是背負著多麼沉重的十字架,最後鬱郁死去,是跟自己對他的恨有關,如果他對父親能寬容一點,如果他能理解父親對母親的愛,父親也不會過早地死去。光明至今都懷疑,父親的死跟自己有直接關係,雖然他死於疾病,但如果他對他多關心一點……
光明感到心煩,努力不再想這些,他在想,或許父親當時的堅持是正確的,這世界沒有絕對的是與非,也沒有絕對的正義與邪惡。
光明搖了搖頭,為自己感到心煩,到底怎麼了,難道開始退縮了?雖然接二連三的案件都不是普通的案件,而且也不是尋常的符合一般邏輯的案件,但這樣的心態絕對不是往常的自己該有的。他一直想做個好男人、好警察、好丈夫,現在才發現,原來當好任何一個都不容易。
想到了妻子鳳棲,他心裡很內疚,自己一直忙於工作,近乎把家當做了旅館,對她不夠好,不夠關心,而最近他一直感覺她很怪,神情很木訥,燒菜燒得半生不熟,他難以下咽,而她卻吃得津津有味。而且常常用一種很陌生的目光看著他,他越來越感覺他們之間疏遠了。而他沒有時間與精力去關照她,或許說去注意她,與她好好交流。
他給家裡撥了個電話,電話一直沒人接。他感到納悶,打她的手機,她的手機卻關機了。難道她在睡覺?她沒有關機的習慣啊。光明有一種不好的預感,草草收拾了文件,就往家裡趕。
當他看到這一幕的時候,他簡直無法相信自己的眼睛,鳳棲頭髮上嘴巴上沾有著血跡,目光狂亂,而手裡拿著一隻啃了半隻的老鼠,他抑制了強烈嘔吐的欲望,衝過去,奪過鳳棲手中的老鼠,「天啊,你怎麼吃這個啊?」
鳳棲呆呆地看了他一眼,然後哇地一聲哭了出來,「我無法控制自己,我就是很想吃生的動物,我不知道我怎麼了,我拼命地抑制這種可怕的欲望,但是,心裡像是著了魔一樣,光明,我真的好害怕啊。」
光明緊緊地抱住她,像哄孩子一樣地哄著她,「別怕別怕,有我呢。我們現在去洗乾淨,然後去睡覺好不好?」鳳棲點了點頭。
光明先把那隻老鼠給清理掉,當他拎著那隻面目全非的肉團,禁不住一陣反胃,然後趴在牆邊乾嘔了起來。當他慢慢平息下來,看著那堆東西,心裡更多的是恐怖,那種感覺就像是面臨著世界末日一樣。他知道自己的生活在無形中已經被某些東西所摧殘了。
他深深地吸了一口氣,然後帶鳳棲去衛生間,給她清洗了一番。這是他第一次給她洗澡,他發現她瘦多了,這令他感到難過,想起他們剛認識的時候,她是那麼開朗而明麗,而現在……或者,他們真的該要一個孩子,或許就不一樣了。
想起這段時間發生的那麼多事,而現在,他自己也面臨著生命的威脅,而妻子現在也變成了這個樣子,想到這些,他真的有想大哭一場的衝動。
光明給鳳棲擦後背的時候,他的手停住了,鳳棲的背上文著一個奇怪的符號,準確地說,是刻著。而他以前從來沒發現她背部還有這樣的符號。難道以前就沒注意到?還是被頭髮遮住的緣故,看樣子並不像新刻的。
這個符號像是古代象形文字,或者說是宗教圖形,很簡單的符號,看起來像一隻長著人臉的鳥。
「你背部刻的圖形是怎麼回事?是新的?怎麼會有這麼奇怪的圖形?」
「一直就有啊,你沒有發現罷了,這種圖形——是我們家族的人特有的。」鳳棲有點吞吞吐吐。
「你們家族?」
「確切地說,是我們島上的人都必須有的。我們那裡的孩子一出生的時候,就會被刻上這種標誌。」
光明越來越感到,自己對妻子真的是一點兒都不了解,「那麼,你們有什麼宗教信仰?這種標誌又是什麼意思?」
「這個——光明,我不能說,任何透露秘澤島秘密的人,都會很悽慘地死去。」鳳棲說到這裡的時候,全身發顫,眼睛死死地瞪著前方,像是回憶著某些可怕的片段。
光明緊緊地抱住她,卻不知該說什麼,他知道他們現在,已經離危險越來越近,仿佛總有一雙眼睛緊盯著他們,在他們不注意的時候,會狠狠地撲過來,給他們致命的一擊。而現在,他與鳳棲原來有著相同的處境。原來,他發現,自己害怕的原因,是害怕自己會離開她。
是的,這個看似普通年份出生的處女座男人之死。他努力地令自己不再想這類案件,但是,總是會不由自主地想起。
而鳳棲現在脆弱得像一個孩子,與剛遇見她的那個自信、充滿著陽光個性的女子完全像是兩個人,他把她抱到沙發上,然後去做飯,而冰箱裡只有牛肉、雞蛋和幾根不怎麼新鮮的黃瓜,他便做了麵條,而鳳棲看起來並沒有什麼胃口,吃了點牛肉,就放下了筷子,「我去躺一會兒。」
光明點了點頭,繼續把面吃完,只是他的腦子又被那些怪異的事件所充斥著。吃著吃著突然想起那隻被鳳棲咬了一半的老鼠,差點把吃進去的麵條全都吐了出來,再也沒有胃口了,於是便收拾碗筷,他發現自己很久沒做家務了。
這時,一陣風突然颳了過來,吹起帘子嘩嘩地響,他看到窗外的法國梧桐在使勁地搖著,還有劈里啪啦的雨點,像是要刮颱風的樣子,他皺了皺眉頭,然後去關窗。朦朧間,他似乎聽到睡房裡傳來輕微的呻吟聲,想起睡房的窗可能沒關好,便往那房間走去。
推開門的時候,風很大,他幾乎有點抵不住這風,他叫著鳳棲的名字,她躺在床上,卻沒見她有什麼反應,然後想起了那聲呻吟,他邊說「你沒事吧」,邊揭開了被子,卻發現被子裡是一個枕頭,他大叫,「鳳棲,鳳棲。」卻沒有人回應,他找遍了房子裡的所有角落,也找不到,難道她就這麼失蹤了?如果出去的話她會經過客廳的,廚房跟客廳是連著的,他一定會看見的,那麼沒出去怎麼可能消失了?
他想到了什麼,猛地再次朝睡房跑去,向窗口撲去,風呼呼地刮著,樓下的草地似乎有被壓過的痕跡,這是二樓,難道鳳棲跳樓走了?或許是她遁入了時空隧道?光明搖了搖頭,努力避開這種荒唐的想法。
不,絕對不會,但是,這麼個人,怎麼可能會輕易消失掉?像空氣一樣,她難道是被誰,或者是,某種物體擄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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