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1.張真真之死

2024-09-12 21:57:31 作者: 水湄伊人
  到了圖書館,葉葦把車子停在小院子裡,看門兼考勤報到處的倪大伯是一個很和善、喜歡喝酒的老頭。

  他笑嘻嘻地說,「你今天怎麼也過來?張英已經在上面上班了噢。」

  「我手機沒電了,充電器落在那裡了,特意過來拿的。」葉葦隨意編了個理由,還好,她的充電器確實放在辦公桌里。然後帶著何柳一起去外借部。其實她想知道,這個張英,跟地下宮殿裡所見的那個繆夫人是不是同一個人,因為她們長得太像了。但如果不是她,她是否知道圖書館下面,還有個地下室,最重要的是,是不是知道,地下室之下還有另外一個世界。

  張英看著葉葦,有點驚訝,她笑著說,「是在旁邊逛街逛累了吧。」

  葉葦說,「是啊是啊,跟我同學一起逛的,呶,她叫何柳。」

  張英笑了,「挺標緻的姑娘。」

  何柳定定地看著張英,像丟了魂一樣。葉葦知道她在想什麼,偷偷地捏了她一下。而張英看上去跟平時沒什麼兩樣。

  「我手機沒電了,順便過來拿充電器。」

  「噢,這樣的。對了葉葦,有件事我想跟你說一聲。」然後她看了一眼何柳,欲言又止的樣子。葉葦說,「沒事,她是我最要好的朋友。」

  「呵,也有可能是我神經有點過敏。是這樣的,今天早上我來的時候,發現書櫃與書櫃之間的走道上有著細碎的骨頭。」

  「骨頭?」

  「是啊,你昨天是不是吃了雞腿之類的東西,扔在那裡了?或者扔在垃圾筒里,老鼠把它們叼在那裡。」

  葉葦搖了搖頭,「沒有,而且昨天我走之前清理過垃圾筒。現在那骨頭還在嗎?」

  「我已經清掃掉,倒進樓下的大垃圾筒里了。覺得噁心,就早早處理了。」

  「多嗎?」

  「不多,否則會嚇死我的。上帝保佑,阿門阿門。」說完便閉上了眼睛做祈禱,張英原來還是個虔誠的基督徒,這令葉葦有點意外。那個繆夫人看起來與張英不像同一個人,只是長得像而已,但為什麼那個繆夫人住在張英工作的圖書館地下室的秘密宮殿?這也太湊巧了。葉葦的思維有點混亂。也有可能,張英是故意裝的。

  葉葦試探性地問,「以前有沒有發生這樣的事?」她在想,自己值班的時候,經常會發生怪事,張英怎麼可能會沒有呢。難道是她運氣好些?

  「以前倒沒有察覺,難道你有?」張英不解地問。

  葉葦趕緊搖了搖頭,「我們還要去買點東西,先走了。」

  走出圖書館後,外面的太陽正好,秋高氣爽,但是葉葦總感覺心裡像是被什麼堵住一樣,悶得慌。

  兩人便進了車裡,當何柳繫上安全帶的時候,她的目光突然直直地望著玻璃窗的下方,眼神突然充滿恐怖,她的聲音變得顫抖,「有人進過我的車。」

  進過車?葉葦順著她所看的方向望去,只是車玻璃下面有著幾根白色的羽毛,看樣子像鳥或鴨子類的羽毛。葉葦說,「你仔細想想,你是不是在車內放過羽絨製品,或者是你的車子讓別人坐過?」

  何柳搖了搖頭,「昨天這裡也沒有啊。我開車看前面不可能看不到。不過,以前確實放過一個羽絨制的娃娃,你應該在我房間裡看過,也有可能以前我把羽絨外套丟在後面,毛掉到角落,現在被風吹到這裡來吧。」

  何柳一邊自圓其說,一邊有點緊張地看著葉葦,葉葦說,「對,應該是這樣,誰進你的車子幹啥,而且車子哪有那麼容易進的。別胡思亂想了,開你的車吧。」彼此都沒話了。這幾天經歷了太多,她們的精神也確實太緊張了。

  開了大約半個小時,到了何柳的家裡,而葉葦差不多在車上睡了一小覺。

  何柳的家,葉葦來過幾次,她父親算是富商,在當地有一定的名氣。何柳的家是一座豪華的歐式別墅,只是葉葦有點不習慣裡面的富麗堂皇,所以,即使她是何柳最要好的朋友,來得也不多。

  客廳里有不少名貴的畫,雖然有些是仿的,但很逼真,如唐伯虎的《啼笑九美圖》、徐悲鴻的駿馬圖,還有義大利畫家喬爾喬涅的《暴風雨》,最後這張圖應該是新掛上去的,上次來的時候葉葦並沒有看見,於是便很注意地看了那幅畫,一個豐腴的婦女坐在一棵大樹下面,半露著胸,給懷裡的嬰兒哺乳,旁邊一個豎著棍子的士兵站在不遠處看著她們。這情景令葉葦莫名其妙地想起她的母親,及從沒見過面的父親來。

  何柳的父親早年書讀得不多,但很注重文化,一心想把女兒培養成藝術家,來彌補自己早年的遺憾,所以對何柳極為嚴厲。在學校里,何柳都是埋頭學習,很少參加活動,朋友也甚少,最後如願考上了音樂學院。

  葉葦隨她來到了她的房間,簡潔而明麗的少女房間,跟葉葦的房間是完全不同的,粉紅色的格調,桌柜上、床上擺著很多大大小小的布娃娃,很卡哇依的那種。葉葦房間裡僅有的一個娃娃就是何柳送的。

  何柳打開柜子的最底層的一個抽屜,拿出一個黃色的防油紙信封,從裡面抽出一張紙,攤了開來,「就是這幅畫。」

  葉葦便走到窗口,仔細地看了起來。那畫有著十來年的歷史,筆跡有點略微的擴散,但是並不影響效果。


  這確實是幅令人快樂不起來的畫,那仰天長嘯的怪物,長得很奇特,像一隻直立的山犬。

  葉葦喃喃自語,「真的很像木乃伊神阿努比斯。它是幻化成山犬的死神,也是墓地的守護神,同時,是木乃伊的創造者。它引導死者的靈魂到審判的地方,使死者免於第二次的死亡,同時監督審判。」

  何柳點了點頭,眼神閃爍,看上去甚是不安。

  是的,對古埃及人來說,來生極其重要,因此守衛亡者的阿努比斯神在很早以前就為人所崇拜。阿努比斯長著一顆胡狼頭,胡狼是一種常見的在墓地搜尋腐食的野狗,人們向他禱告,祈求保護亡者,他還幫助他的父親奧西里斯製成了木乃伊。他是介於黑夜與黎明的中間狀態的神靈。

  阿努比斯是一個古代的神,在奧西里斯成為豐饒之神與冥界之神以前,就指引死者走向通往冥府的道路。但在將被謀殺的奧西里斯製成木乃伊後,阿努比斯還成為了屍體防腐者之神。

  古埃及人認為人死後會前往亡者之殿。阿努比斯還是古埃及神話中的死神,掌管地獄,主要是負責審判之秤的稱量工作,且稱重前會首先使天平達到平穩,從而保證精確度。他還與正義女神瑪特(Ma』at)聯繫在一起。在那裡,阿努比斯通過瑪特的羽毛來稱量亡者心臟的重量,並在秤的一邊放置公正的羽毛,另一邊放置死者的心臟,如果心臟與羽毛重量相當的話,那麼這個人就可以升上天堂,與眾神永生;如果羽毛比心臟重的話,這個人就有罪了,將會被打入地獄。他是法老奧西里斯(冥界之掌管者)和女神伊希斯之子。

  葉葦又一次指著那幅畫,「何柳,你看它背後的樹林,我能肯定那樹林就是我老房子邊的那黑森林,九歲之前,我幾乎所有的玩耍時光都是在那裡度過的。而且那片森林一直保持著我離開之前的面貌,或者說,它永遠都沒有改變。它是邪惡的。我越來越覺得裡面隱藏著很多幽靈。現在,我們可以肯定,張真真的死也與它有關。」

  何柳沉默了,過了好久,「我好像見過張真真。」

  「啊?什麼意思?」

  「是的,我是說在她跳樓之後。我說的是好像,一點兒也不確定。」何柳捂著自己的眼睛,拼命地搖著頭,看上去,神情跟她的思緒一樣地混亂,像是努力回憶著她永不想再記起的片段。

  「你怎麼了,沒事吧?」葉葦疑惑地看著她。

  過了好一會兒,何柳平靜了下來,臉色看上去很蒼白,「我不知道,可能也只是幻覺,但是,跟你說說無妨。那天,因為肚子痛,我晚自修時提早回宿舍,照理說,宿舍里應該沒有人,因為是同學集體自修。我到了門口,正想摸鑰匙的時候,卻聽到裡面有動靜,有點奇怪,於是透過玻璃窗往裡面看,卻見一個女孩在我的上鋪翻著什麼東西,我的上鋪本來是張真真的,但她死了後沒有人敢睡在那張床上,我想會不會來偷東西的,於是便擰開了門,大聲叫道,『幹什麼?』只是她驚慌地轉過了臉,你知道,當我看到那張臉的時候,我完全驚呆了,那是張真真的臉,雖然不是很真切,因為是晚上,但是,我想我不會看錯,我的視力很好,她太令我害怕了。她像是也受到了驚嚇,手裡拿著一個記事本一樣的東西,猛地從窗口跳了下去。天啊,那是四樓啊,我打開了燈,哆哆嗦嗦地從窗口望去,只見她從地上爬了起來,然後有點蹣跚地消失在黑暗中,你想一下,一個從四樓跳下去的人還能走路。那天,我真的覺得見到鬼了,但又不敢向同宿舍的同學提起,因為她的自殺,在我們的心裡都留下陰影,有個同學還搬到外面住了,如果我再說見到張真真的話,沒有人敢住在宿舍里了。」

  「如果張真真沒死的話,她為什麼要躲起來?既然躲起來了,又回來幹啥?應該是想拿回重要的東西。」

  「對了,應該是為那本記事本。她一直有寫日記的習慣,但是整理她遺物的時候,卻沒有發現她近幾個月寫的日記。應該是放在床上的某個隱秘地方,而那個地方只有她自己知道。那天,她拿到了,所以,就沒有再出現了。」

  葉葦又陷入了思索,「你有沒有到過她跳樓自殺的現場?我去的時候只看到地上一攤血,人已經被送走了。」

  「有,我到那裡的時候,看見圍了很多人,便擠了進去,你看見張真真穿著白色的裙子躺在那裡,我感覺她很像一隻無辜的鳥,那麼純潔,又那麼脆弱。而她的眼睛卻是睜著的,很大。頭髮上沾著大攤的血。」

  「是啊,如果你那天看到的拿日記的真是張真真,那麼太平間裡躺的是誰?出殯那天我也參加了,我相信至少有幾百個同學都看到了,張真真躺在那裡,像一隻無辜的小鳥,那樣平靜地躺著,卻又是那麼令人痛惜。」

  何柳看著葉葦,眼睛漸漸瞪得很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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