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5.掘墓之前
2024-09-12 21:57:46
作者: 水湄伊人
當葉葦把自己近乎瘋狂的想法告訴了何柳時,一向膽大的何柳也嚇了一跳,「什麼?去墓地?還掘墓?」
「是啊,如果張真真的屍體還在,她就是真的死了,你所見到的那個來找日記本的人,可能是你的幻覺。」
「不,不可能,那天我完全清醒的啊。」
「我相信你啊,但是我也相信我所看到的被緩緩送入棺木里的張真真,正因為這樣,我們才需要去證實。」
「就我們兩個女生?」
「要不,你把你哥叫過來一起吧。」
何柳把頭搖得像撥浪鼓,「不行不行,他不會讓我干那樣的事的,如果讓他知道我就完了,可能覺得我不大正常了,會告訴我老爸,一告訴我老爸,就更完了,我一定會被送到維也納的,但是我現在覺得我不能離開這裡。」然後何柳突然就叫了起來,「對了,丁希克。」丁希克是她們高中的同學,跟何柳比較要好。
葉葦的眼睛也一亮,「好啊,那傢伙看上去有的是力氣。不過,他不會怯場吧?」
「他敢怯場?哼。」
葉葦看著她那假裝生氣的樣子,笑了。「也對,怎麼可以在自己喜歡的女孩面前怯場呢。」
何柳跺了跺腳,嬌聲地說,「什麼嘛,人家只是要好的朋友關係,哥們而已,啥叫哥們,懂不,你啊,連個好點的異性朋友都沒有,以後怎麼會嫁得出去啊。」說實在的,葉葦還真沒有什麼異性朋友。當那些同學紛紛開始談戀愛時,她對異性一點都沒感覺,總覺得這些人全不是她想要的,與她所期待的相差很遠。而自己期待的又是什麼樣類型的人,她自己也不是十分確定。她懷疑自己是不是特別晚熟,或者是情商值為零。而她的第一次例期跟別的女孩來的時間差不多這說明,在生理上她還是正常的。
而喜歡葉葦的男生也不是沒有,高三的時候,就曾有一個叫曾子銘的男生常常往她抽屜里塞各種各樣的東西,結果是葉葦一次又一次地把那些東西原封不動地放在他的面前,搞得別人都知道了,那男生的臉色常常是一會兒紅,一會兒白,最後變黑了。高考的時候,他選了離葉葦申報就讀學校最遠的大學。現在葉葦一想起那男生憂鬱的臉,就感覺很對不住,現在想來,自己當時真的是傷了他的自尊。
這時,何柳開心的大叫把她的思緒給拖了回來。只見何柳按掉了手機,「搞定,丁希克答應了。不過我們要把具體時間定一下,好準備工具。」
葉葦沉思了一下,「要不,就晚上吧,今天天氣也晴朗,鋤頭與鐵鏟我們去縣城裡買,另需要什麼工具跟丁希克碰面了再補,到時放在你車子的後備箱,多買幾把手電筒來,再去買幾個頭燈與幾支蠟燭。有備無患。」
何柳又興奮,又有點擔憂,自從上次去了圖書館的地下室,她的心情還經常會處於亢奮狀態。但,半夜去挖墓怎麼說比那未知的恐怖來得要清楚多了。
兩人說做就做,先去旁邊的小鎮雜貨店,買齊了所需的東西,然後把丁希克接過來。丁希克瘦高個,頭髮有點卷,以前在學校被人叫做捲毛希克。
丁希克是她們高中時的同學,所以並不認識張真真,三個人先去餐館吃飯,找了個比較僻靜的角落,點了幾個菜,然後葉葦把事情的大概向丁希克作了個說明。
丁希克突然就笑了起來,「你們真是找對人了。」兩個有點莫名其妙地看著他。
「難道你們把我的專業全給忘了?」
「醫生啊。」葉葦與何柳異口同聲地叫了出來,引得旁邊的人紛紛投來了驚訝的目光,她們趕緊捂住了嘴巴。還好,這店裡人並不多,而且跟他們隔了幾桌的距離,但她們還是有所收斂。畢竟,挖墓並不是什麼光彩的事情,搞不好別人還以為是盜墓呢。
這下葉葦與何柳感覺信心增加了好幾倍,豪情壯志感都出來了。一個搞醫的,解剖過那麼多的屍體,看到死人自是一點感覺都沒有了。有這麼一個人在身邊,怎麼說都像是吃了定心丸,如果找個外表五大三粗,膽子比她們還小的人,估計她們沒被死人嚇死,就已經被他的尖叫嚇得魂飛魄散了。
而丁希克現在在一家醫院上班,實現了他年少時救死扶傷的理想。他說起了在醫學院做實驗時碰到的事,及各種稀奇古怪的故事。葉葦與何柳聽得心驚膽戰的。
這時天色已經慢慢暗下來,但是,離去那裡的時間還甚早。為了給各自壯壯膽,他們叫了瓶啤酒,何柳剛要倒酒喝,就被葉葦給攔住了,「得了,你喝個啥,我可不想你把車子開到山下去。還是讓我喝點酒壯壯膽子。」
葉葦平時是不喝酒的,硬是灌了下去,幾杯下去後,全身就發燙,臉變得潮紅,慢慢地有一種很奇異的感覺,感覺全身竟然有了無窮的力量,但是神情卻開始恍惚起來,腦子充滿著某個遠古時期輝煌鼎盛、金樽相撞、鶯語滿堂的景象,很多盛裝的男女在跳著奇怪的舞蹈,像是在慶祝什麼。她搖了搖頭,何柳與丁希克正定定地看著她,感覺到她的異樣,以為她醉了,想不到她這麼不會喝酒。她也為腦中的情景感到甚為疑惑,因為,那情景並不像幻覺,倒是像記憶中的某個片段。葉葦極少喝酒,偶爾有過的那麼幾次也沒有出現這樣的情況,她覺得很奇怪。
她伸出了手,又想要一杯,被丁希克攔住了,「算了,你還是少喝點,我可不想我們中途有人在車上睡覺,而且山路難走,還是別喝了。」葉葦點了點頭,餘下的酒便由丁希克喝光了。
何柳看了看時間,「現在快八點,馬上出發的話,開車到那裡,再加上要走一個小時或一個半小時的山路,到達那個老墓地應該十點多了,時間也差不多了。」
於是三個人便出發了。葉葦喝了酒後,頭很暈,腦中那些奇異的景象忽隱忽現,時而清晰時而模糊,但所有的片段都是極短的,像電光一樣一閃而過,難以捕捉景象里的來龍去脈。半個小時後,葉葦才恢復到原來的清醒狀態。
這時,車子偏離了大路進入了山路與小道,開始的山路還好,雖然蜿蜒盤旋,但路還是好路,何柳是記得這些路的,因為她爺爺也是差不多那個時間去世的,他的墳墓就在這附近,縣城早年死去的人都會在那片山上安葬。現在由於防止青山白化,距離公路近的墓地都進行了遷移,遷到了公墓,包括她爺爺的墳墓。過了兩年,死去的人都進行了火化與統一安葬於公墓里,只有那片深山裡的墓地因為極少有人涉足,所以仍然保留著。
五年前,何柳在清明節來祭拜爺爺的時候想起了在這山里更深處的張真真,於是以去山上面玩為由喊了她哥哥,順便一起去祭拜一下。那天是中午,太陽很明媚,他們兩人到達那墳地的時候,太陽卻無緣無故地躲進了雲里,那塊墓地是那麼荒涼,比何柳去過的任何一個地方都荒涼,齊膝的草,青的黃的,在冬天裡死去的,與在春天重生的,還有在很多年前就死去的草層層地覆蓋在下面。那些顏色發黃晦暗的白紙花與冥幣四處飄零,草木稀疏的地方依稀能辨得出那條是路。
這種荒涼令何柳內心感到無比悲傷,她想起了女詩人狄金森的詩,「我本可以容忍黑暗/如果我不曾見過太陽/然而陽光已使我的荒涼/成為更新的荒涼」。她想,沒有比這首詩更適合於張真真了,如果她活著,她有感覺的話,她一定能夠感受到。
風吹過的時候,發出沙沙的聲響,像是因為這寂寞與荒涼而哭泣。看樣子,沒有人願意來這裡祭拜這些死去的人們,多麼孤獨的亡靈啊。何柳為張真真感到難過。
她來到張真真的墓前,把一路上她與哥哥一起采來的山花系成一束,然後放在墓前,閉著眼睛默默祈禱了一番。
這時她哥哥突然就叫了起來,「下雨了。」
何柳也感覺臉上有涼涼的東西,山路難走,怕滑,於是兩人不得不馬上離開了。但轉身的時候,她卻感覺背後一個影子在晃,當她一回頭的時候,那影子卻倏地消失了,難道有……
這時,前面突然躥出什麼東西,何柳猛地從回憶里拉回,馬上剎車,車子差點偏離了山路,那山下,可是看不見底的懸崖啊。三個人同時嚇出了一身冷汗,而那東西,跑了好幾步,又回頭看了看他們,原來是只兔子。
「該死的兔子,差點要了我們三個人的性命。」何柳詛咒著。
丁希克說,「你沒事吧?要不我來開好了。」
「對你的技術我不放心,怎麼說我也有五年的駕齡。我們馬上到了,前面路口我們就得下來走路了。」
三個人下了車,把東西帶好,然後開始步行,遠遠地看到那片白色公墓的時候,何柳默默地念著,爺爺,今天只是路過這裡,不能去看你,抱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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