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四 初來乍到

2024-09-12 23:48:22 作者: 肖琳
  我費了很大勁才在一個建築工地上找到事做,供吃住,一天八十元錢,比餐館洗碗要多一點,說試用一個月後再加,我還是很高興,能在短時間內找到活干,解決了吃飯的問題。你別看這建築工地,分工不同,技術也不同。我剛去也沒什麼技術,只能去挖土抬土,就是那些挖土機挖不到的死角,需要人再去用手工挖一下,整理一下。

  我站在深挖的地基坑下面,這個坑大概有十米深,人站在這麼大的地基坑裡顯得很矮小,聽說地下停車場都分三層。

  我使勁地挖著土,才挖了一會,就累得腰都直不起來了,這玩意叫什麼鋤頭,看別人挺好用的,怎麼到自己手裡就不聽使喚呢?有幾次差一點就挖到自己的腳指啦。旁邊一位姓周的老者,看著我笨拙地使用鋤頭,關心地詢問道:

  「沒挖到腳吧?這鋤頭用起來是有技巧的,否則,真會挖到自己的腳指頭。勁使大啦,挖得深,這樣會很累,一會就腰酸背痛;省點力,挖淺了,又不行,不小心還會挖到腳指頭,所以要挖得適中,恰到好處,這樣活幹完了,又不是很累,也不是那麼危險啦。」他說的是四川話。

  我若有所悟地點點頭,繼續挖著土,為了避免挖到腳,我使勁挖了一鋤,挖得很深,鋤頭卡在土裡,一動不動,我猛拔鋤頭,鋤頭是拔出來了,可我卻一屁股坐在了泥漿里,哦靠!周圍一片笑聲。是周師傅把我拉起來,我一屁股的爛泥漿,顯得很狼狽。周師傅看了一眼鋤頭說:

  「木把子斷了,你當然要摔跤,你用好大的勁喲!……快去換換衣服。」我沒有聽他的話,用力過猛,他有點生氣,操著濃重的四川口音說。

  周師傅看我沒動,更生氣了,他又提高聲音說:

  「快去換衣服喲,你這個娃兒囔格不聽話,天氣不好,會感冒的!」

  我不知所措地站著,因為我沒有衣服可換。

  「他是今天新來的,來的時候沒帶什麼東西,我看他沒有什麼衣服可以換,是個無產者。」一旁幹活的小伙子開玩笑道,周圍的人又笑起來。

  周師傅一把拽著我就往工棚方向走去。

  周師傅中等個,我個高,我穿著周師傅的衣服很滑稽,但是,這也沒有辦法,誰叫我摔得個仰翻朝天呢,好在沒有同學熟人看到我的這個狼狽的樣子。

  ……

  吃飯時大家用碗打飯,一人一大碗,菜有酸菜煮洋芋,辣椒炒肉,白菜豆腐湯,還有油腐乳。大家蹲在地上吃得有滋有味的,並無怨言,而我卻難以下咽,想著學校食堂,每頓都有十幾個菜,葷素搭配,供同學們選擇,可是,我們還是不滿意,給食堂提很多意見,隨便把白米飯和大白饅頭倒掉,現在想來真是作孽啊……

  哦靠!要是有一碗番茄炒雞蛋,紅豆湯就好啦!我想的出神,不覺流出了口水,我不好意思地左右看看,幸好大家都忙著吃飯,誰也沒有注意我的失態……但是幹活太累,肚子已經餓得咕咕叫,只好硬著頭皮吃。

  我在工地上挖土、抬土、拉直鋼筋、搬磚等活都幹了,一天下來,累得皮塌嘴歪,腰酸背痛,整個人都像要散架一樣……

  晚上,我拖著疲憊的身子走進公棚里,這是一個可以住十幾個人的簡易棚子,一張床挨著一張床的通鋪,說是床,下面都是用磚砌的墩,上面放上木板的簡易床。平時晚上都要加班,有的要幹活干到夜裡十點多鐘才睡覺,有時遇到澆灌水泥,要通宵達旦的干,因為中途一旦停下來,水泥就會凝固起來。今天晚上下雨,所以沒辦法施工幹活,大家都回到工棚里,人多,工棚顯得有點擁擠,比較凌亂。

  年紀大的已經倒在床上睡了,年輕的躺在床上玩手機,有的抽菸……整個工棚里煙霧騰騰,我一進去就不由自主地咳嗽了幾聲。周師傅看到我,下床來把我拉到他的床邊說:

  「娃兒,來,睡在我旁邊這個床位,老張家裡有事剛好昨天請假回家了。」

  「好,謝謝周師傅!我去洗洗臉,漱漱口就來。」

  「這裡沒有洗臉的工具,你還是明天買了再說,快睡吧,明天的活重得很。」

  「我這裡多一把牙刷,沒用過,給你用吧。」說話的是一個與我年齡差不多的小伙子,人們叫他小庚。

  「謝謝!」

  「謝什麼,住小賓館裡給的。」

  「洗漱完畢回工棚,剛走到門口,只聽到裡面鼾聲如雷,此起彼伏。我進到工棚里不覺皺了皺眉,發起愁來。

  小庚見我發愁的樣子,說:

  「你可以用紙團把耳朵塞起來,一會就睡著了,我剛來也睡不著,慢慢的就習慣了。」

  可是我在床上還是翻來覆去睡不著,人睡在床上,被子摸上去冰涼冰涼的,有一股油汗味,被套的顏色也是黑糊糊的,已經髒得看不清原來的花紋。沒有一點被子貼身暖人的感覺,大概已經有很長時間沒有洗過了吧!頭露在外面,那些此起彼伏的鼾聲,塞上耳朵也能聽到。最讓人受不了的是整個工棚里臭氣熏天,剛才有很多工友抽菸,工棚里腳臭鞋臭味被煙味掩蓋了,現在大家睡著了,沒人抽菸,整個工棚里瀰漫著濃濃的鞋子和襪子的臭味。我用手捏著鼻子,用嘴呼吸,剛要睡著,手一松,兩個鼻孔又灌滿了鞋臭味……

  哦靠!我無可奈何地嘆息道:「我要瘋啦!我要瘋啦!」我跳下床開門出去,深深地吸了一口帶著秋雨的清新空氣……

  「我這是何苦呢?為了什麼呀?」我不停地問自己,用磚窯哥的話說就是「你還想要什麼?」

  「你還想要什麼?」我也不知道!……噢,我要混出點樣子來,有出息,讓同學、老師、特別是我父親刮目相看,還有一個人,就是劉淼淼……我得臥薪嘗膽,咬牙堅持。這樣一想,我的心裡平靜多了。

  第二天早上起床時,我在睡夢中聽到很多人在笑:「這小子,還挺有辦法,把鼻子耳朵都堵上了。」站在床邊的一個工友說。

  「起床了,娃兒,上工啦!……他八成是昨天累壞了,這種城裡的娃娃,囔格幹過這麼重的活喲!」周師傅說。

  「太陽曬著屁股啦。」又是一陣笑聲,工友們說著、叫著、笑著。

  我睜開眼,原來他們在對著我笑,笑我堵耳朵,塞著兩個鼻孔,張著大嘴睡覺,那形象大概挺可笑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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