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

  回到公司後，劉函要求夏天在一周內完成一份澳洲之行關於房車的考察報告。報告具體怎麼寫劉函不給他提示，讓他自行發揮。

  那個出國還不是很普遍的年代，從國外回來一般都要買些禮品送給朋友的。劉函回到家把從澳大利亞帶回來的禮品整理了一下，他買了些澳大利亞的特產，包括羊絨內衣、羊皮墊子和駝羊皮。這羊絨內衣貼身穿在身上一點不扎皮膚，這羊皮墊子上面的絨毛手摸上去像水一樣柔滑，那駝羊皮更是無法形容了，同樣的國內產品是無法比擬的，這些禮品是送給各位朋友的。澳大利亞的生物保健品還是比較好的，如深海魚油之類，準備送給那些尊敬的長輩們。

  這些禮品中，當然少不了送給夢函的，當年他每次出差回來都給她帶來些小禮品，現在有一年多沒見她了，不知她近況怎樣了，他想去看看她，他選了一套女式小號的羊絨內衣和一條羊皮墊子，順便把這些禮品送過去。

  他去以前先給她打了個電話，約了她某日在她上班附近那個地方的某家飯店見個面。她以為他找她有什麼事，問他有什麼事，他說沒事，就想看看她。

  過了幾天，劉函就開車過去了。那個當年的縣城如今已成H市下屬的一個區了，開車過去大概個把小時，很方便的。

  那天約的是中飯，劉函很早就到了飯店，她也來得也很早，進來後他讓她坐下，這時菜還沒點，他先給她倒上了茶。一年多不見了，她還是那麼清純、乾淨、美麗，雖然淡妝過了，但面容顯得有些憔悴。

  劉函：「有一年多沒見你了，想你了，所以過來看看你。我剛從澳大利亞出差回來，順便給你帶了些禮品。你這段時間也沒電話聯繫我，日子過得好不好我也不知道。孩子多大了？不淘氣吧？家裡一切都還好嗎？」

  她低沉著頭，很低聲細語地說了句：「不太好。」

  劉函：「怎麼不太好？」

  她說：「去年父母都去世了，丈夫也下崗了，現在就我一個人的工資，加上丈夫買斷工齡的幾個錢，又要養小孩，又要管丈夫。丈夫也沒什麼技術，下崗後也找不到工作，只能幫人家打打雜賺點小錢，補貼家用。」

  劉函：「啊，怎麼成這樣啊！你這麼困難怎麼也不和我說呢？難怪你看上去臉色這麼憔悴。」

  劉函仔細地觀察了她，也許確實日子不好過，女人出門是很講究的，這次來相見好像穿的是套新衣服，他看得出的，那件衣服的折縫還是清晰可見的，她肯定是想穿最好的衣服來見他的，但這個新衣服不是什麼品牌，也不時尚，但他感覺這是她最好的新衣服了。

  她說：「我不想來找你，我這麼窮困潦倒怎麼好意思找你呢，我想這日子總能熬過去的，如果和你說了我也知道你一定會操心的，操心就會影響你工作的，所以我不來找你，日子自己扛過去吧！」

  劉函：「先點菜吃飯吧，慢慢再說。」

  劉函看她的臉色估計營養不良，平時可能省吃儉用，就點些好吃的吧。他把菜單拿來，先點了個雪蛤燕窩，接著點了個雞翅煲。

  她忙說：「點這麼好幹嘛？是你要吃啊？」

  劉函：「點給你吃啊，這雪蛤燕窩就是給女人吃的，是美容養顏的。」

  她說：「我還要美容養顏幹嘛，能養活就不錯了。」

  劉函：「你別這麼悲觀嘛，你聽我的，先好好吃，慢慢地邊吃我邊和你說。」

  他又點了膏蟹炒年糕，權當主食了，另外又點了幾個蔬菜。

  她說：「你今天點了這麼多菜要不少錢了吧，太浪費了吧。」

  劉函：「只要你把它們都吃完就不浪費了。」她隨即淡淡地一笑。

  他想試探下她的衣服是不是特地見他時才穿的，就故意說：「你這件衣服倒是買得蠻得體的嘛，新買的？」

  她說：「這是國慶打折的時候買的，一直沒穿過，你喜歡這款式？」

  劉函：「我和你的眼光相同，我認為蠻好看的，就是面料差一點，款式挺倒好的，就是現在不流行了，女人嘛，要穿得時尚點。」

  她說：「便宜嘛，時尚貴的買不起。」他想她說的是實話，不是故意裝窮。

  劉函：「兒子讀幾年級了，讀書成績還好嗎？」

  她說：「讀小學四年級了，孩子倒挺乖的，也挺懂事的，就是家裡窮委屈他了，有一次放學回家就問我說：媽媽，我們家為什麼沒有電冰箱？我說你幹嘛問這個？孩子說：今天課堂上老師說：家裡有電冰箱的同學舉手，只有兩三個同學沒舉手，我們家沒有冰箱我舉不了手，這麼多同學看著我們，我都抬不起頭了，媽媽我們買個冰箱吧。聽了兒子這番話，我眼淚刷地流了下來，抱著兒子說：兒子啊！委屈你了，我們買，我們明天就買。」

  劉函：「這個老師的素質也太差了，能在課堂上這麼問學生嗎？做小學教師連一點兒童心理學都沒學過，這不是在故意傷害孩子嗎？」

  她說：「這種小地方的小學，還能指望老師有多高的素質啊！」

  劉函又問道：「你丈夫怎麼樣？對你好嗎？」

  她說：「他人本質蠻好的，人也老實，就是這幾年下崗後心情不好，有時要發點脾氣，他原來在工廠辦公室做文案的，這個活現在還有誰要他干啊。我和他說你去學點技術吧，他說這個年紀還有什麼技術好學。我說你去學個電腦打字吧，下次開個文印店也好糊餬口，所以他最近在學電腦打字了。」

  劉函：「他在工廠做了這麼多年的文員，連個打字都沒學？」

  她說：他們這個小氣工廠，廠長也是個土老帽，工廠只有一台電腦歸辦公室主任用的，其他的電腦都不肯買，都是讓他們手寫，所以說這種工廠不倒閉才怪呢。」

  劉函：「這幾年我也太忙了，事情也特別多，不知道你的情況這麼差，忽視你了，真是委屈你了。現在你們家的情況我都有數了，我回去一定想想辦法，相信我，我肯定會讓你們過上好日子的，但是你現在有困難一定要和我說，我也好幫幫你，畢竟我現在的條件比你好多了。」

  她說：「我的事你也別太費心了，我想日子總會過得去的，窮就窮點吧，我們省點就可以了。」

  吃完飯，劉函把禮物送給她，當她接過禮物時，劉函發現她手有點微微發抖。嘴裡輕聲說道：「謝謝你，還這麼記得我。」她看著他時，眼圈都有點紅了。

  劉函：「你還和我客氣？」他邊說邊從包里掏出2000塊錢塞到她的包里，並說：「我不知道你這麼困難，所以也沒準備，這點錢你先拿著吧。」

  她死活不肯拿，硬要把錢往他的包里塞。他嚴肅地說：「拿著，你過去一直是聽我話的，這次你也要聽我的，別把我當外人，別塞來塞去的，給別人看見反而不好。」聽了這話後，最後他把錢塞進她包里時她不拒絕了。

  劉函：「我用車送你回家吧，你家住哪兒也讓我認識一下吧。」

  她說：「別送了，給我丈夫看到他會想多的，我家你總有一天會認識的。」

  她說完就扭過頭走了，當她走到門口時，他看見她用手抹了下眼睛，應該是流淚了，劉函知道她是不想讓他看見她流淚。

  她的不幸，又喚起了對她當初的憐香惜玉之情，然而今天對她的憐憫又多了二字「悲切」，悲切憐憫。

  *

  一周後，夏天把考察報告寫好了，劉函看了，報告寫得很好，他從首先分析了中國沒有房車產業的歷史原因，再分析了現階段房車沒有發展起來的原因，接著提出了中國發展房車所要解決的問題。

  夏天說：「首先，中國沒有房車的歷史原因：古代，中國是個以農耕文化為基礎的民族，自古以來以田園為中心，歐洲大部分是由遊牧民族發展而來的，自古有遊蕩遷徙習俗。近代，中國經濟發展得較晚，經濟發展水平較低，人們長期處於溫飽階段，沒有閒心、也沒有經濟能力拖著房車遊山玩水。

  其次，現階段房車沒有發展起來的原因：隨著改革開放，人們生活富裕起來了，國外新的生活方式逐漸傳入中國，使國人的觀念隨之改變。但是，我們國家意識形態和政策遠遠跟不上人們需求觀念的進步。國家尚未鼓勵房車產業的發展，也沒出台任何關於房車的政策和標準，對房車運營的基礎設施及配套服務也沒有相關的政策措施。導致人們對房車沒有什麼概念，更談不上什麼需求了。

  第三，中國發展房車所要解決的問題：要解決中國房車發展的問題，必須從以下幾個方面來考慮：

  一，從房車製造上來看，國家要把房車製造列入《國家產業結構調整指導目錄》中去，這樣有利於地方政府在銀行土地、信貸上支持房車的生產。

  二，要解決房車運營的服務配套問題，首先，政府要在房車營地的用地政策上給予相應的政策支持；交通部門要在房車上牌上路方面做出相應的許可規定；城市管理部門要在房車停放、露營等方面提供方便；治安管理部門也要轉變觀念，把房車作為私人空間，不能像查賓館客房一樣隨意進入房車查房。

  三，房車企業自己要做的事：一是，要造勢與宣傳，使大眾熟悉房車、知道房車旅行、知道房車營地、體驗房車拉風的樂趣，組織房車戶外活動等等。二是，要為客戶提供最好的服務，使房車客戶無論購車還是租車都沒有後顧之憂，比如說房車上牌、年檢。三是，投資建設房車運營設施。比如說，成立房車俱樂部為房車客戶提供服務，提供房車泊位，建設房車營地等等。」

  夏天最後說：「總而言之，要發展房車產業，關鍵是要做好房車企業自己要做的事，國家和政府永遠不會做雪中送炭的事，只有我們把事情做好了，他來做錦上添花的事。所以我們企業的事具體怎麼做，我還要做進一步的國內市場調研，最後做一個完整的房車產業規劃書。」

  夏天把這份報告交給劉函後，問：「這報告還有什麼問題？」

  劉函認為夏天這個人情商特高，說話也很有水平，明知劉函對這個報告很滿意，但他不問對他的報告滿意不滿意，而是問他的報告還有什麼問題。這個人是可派大用場的。

  劉函也不說滿意不滿意，就接直接問他：「你說要最後做一個完整的房車產業規劃書，你有什麼打算？」

  夏天：「我打算到國內幾個僅有的幾個房車營地去看看，看他們的經營方式有什麼可取的，有什麼致命的缺陷，回來總結一下，最後作出評判。

  劉函：「好的，你是該去多走走、多看看，把方案搞得現實充分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