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9章 從心上剝離
2024-10-11 08:30:38
作者: 踏月摘星
「不是他,你們為何會在肅王府?」
青湮接口道,「紫陌當時重傷昏迷,還是我來說吧。」
「我們被送到仙樂閣不久,就被人帶到一個房間裡,老鴇說,她家主子有令,慕家舊仆但凡想離開的,都可以隨時離開,還主動給了我們不少盤纏和傷藥。」
「我們當然不願留在那種地方,那天晚上,我們從仙樂閣離開後無處可去,想著先在附近的喜來客棧暫住一晚,沒想到,竟遇上受傷的裴遠廷。」
雲恬瞬間想起,裴遠廷和雲硯之打的那一架。
想必,青湮紫陌是在她離開後,才遇到裴遠廷的。
「所以,裴遠廷只是收留了你們。」
雲恬自己都沒發現,那語氣中有一抹淡淡的失落。
最後,還是青湮說了句公道話,「憑良心說,世子對我們還挺照顧的,就是……」
她一想起世子堅持要娶雲薇,還不肯相信雲薇將御林軍帶進慕家,她就忍不住氣憤。
雲恬卻有些晃神。
眼前仿佛有一團迷霧,她總覺得有什麼地方被她忽略了。
當初她曾告訴裴遠廷雲薇帶御林軍走密道暗害慕家,裴遠廷不信,她還以為,裴遠廷不信任的是雲恬。
可青湮紫陌是慕家人,她們親口所言,裴遠廷為何不信?
與其說不信,倒不如說,是故意無視吧。
這至少證明,從一開始,裴遠廷就知道雲薇與慕家滅門有關……
思及此,她又開始感覺到心口一陣又一陣的鈍痛。
他若知道,那是不是意味著......
「甜甜,你怎麼了?」華霓裳察覺到她臉色陡然蒼白,連忙抓起她的手腕把脈。
可這一探,連華霓裳都懵了。
雲恬忍痛咬牙,「是什麼病?」
她覺得,大概是原主留下的心疾發作了。
華霓裳卻是搖頭,「脈象……很正常。」
無病,卻痛成這般。
華霓裳當即想到,「該不會是你的靈魂與這具身體,出現什麼排斥作用吧?」
雲恬捂著心口,想了想這幾次發病的前因,震驚低喃,「我似乎,似乎沒次想起裴遠廷,就會心痛……」
就像有什麼東西,被人從心上強行剝離,剜去。
她聲音漸漸平緩,「不過,現在的痛,遠沒有在山上,聽到他要娶雲薇為平妻的時候那樣痛了……」
紫陌紅著眼道,「小姐,那樣的人,不值得!」
青湮也氣得不輕。
她拉著雲恬的手咬牙道,「忘了他吧,忘了,就不會再痛了。小姐,慕家的冤屈還等著您去洗刷,你千萬不能為了這麼個人,忘了自己該做什麼!」
只有親歷過,才知道那一幕是什麼樣的慘烈。
青湮拿出一個包裹著錦布的長條布包,遞到雲恬跟前。
「小姐,這個,終於可以物歸原主。」
柔軟絲滑的錦布散開,露出一把通透如冰晶的白玉蕭。
儼然,是被青湮仔細擦拭過。
雲恬顫抖的手緩緩接過,掌心的玉瀟打了個璇兒,被她緊緊握在手裡。
這是十五歲及笄時,父親送給她的寒玉簫。
蕭身比普通的玉蕭細小,卻硬如寒鐵,蕭管中藏有毒針,中間的卡扣能讓玉蕭長度縮短一半。
是父親花了很多心思,請人為她打造的,適合女子使用的貼身兵器。
憑著這管寒玉簫,她在武閣中斬下武考榜首,任何長槍利劍,在寒玉簫跟前不值一提。
握著寒玉簫,就仿佛能看見,父親還站在她跟前,拍著她的肩膀,一臉驕傲地對她幾個兄長說,我家閨女巾幗不讓鬚眉,一點兒也不輸給你們這般滿身汗臭的崽子。
青湮的聲音還在耳際,「那日,小姐的屍身被人奪走,奴婢只撿到了這管蕭。」
環顧一臉期盼的青湮紫陌,雲恬攥緊寒玉簫,「你們說得對。」
她嘴角緊抿,目光看著空蕩蕩的幔帳。
空寂輕盈,懸於半空,好似隨時都會落下。
一如她的心。
其實,放下也挺好。
至少心不會再痛,也不會再有弱點。
她的手指慢慢攥緊柔軟的錦被,咬得無一絲血色的唇,滿是倔強低喃。
倘若,他真與慕家滅門有關……
她一定,親手殺了他!
……
華霓裳將青湮紫陌留在月吟居,雲恬的傷也在幾人的精心照顧下好得差不多。
半個月後,太后再次召見她。
只不過,這次,太后直接是以想看看裴遠廷未來世子妃長什麼樣為由,召見的她。
雲恬去信,請裴遠廷陪她一同入宮。
話里話外,還拿雲薇威脅他,她若在宮裡吃了苦頭,雲薇定也要在侯府吃苦。
「幼稚!」裴遠廷將信揉成一團丟開。
於湛立在一旁他身後,忽然感慨了一句,「雲大小姐這性子,跟慕大小姐倒是有幾分相像。」
「她拿什麼跟甜甜比?」裴遠廷眉梢微冷,語調也沉了下來。
於湛連忙噤聲。
裴遠廷閉眼揉了揉眉心,抬眸時,又是慣有的溫雅清俊。
「備馬車吧,去承恩侯府。」
於湛應是,低垂著眼不敢再多言。
進宮的一路,雲恬都低眉順眼跟在裴遠廷身後半步之遙。
雖然慕長纓來過好幾次永壽宮,可身為庶女的原主雲恬卻從未進過宮。
裴遠廷帶著雲恬聽來到永壽宮正殿,一眼便見到太后端坐主位,她不笑的時候眉峰也是微微上揚,整個人看上去,還是一如既往地儀態威嚴,高高在上。
她屏住呼吸,極力克制著狂涌的恨意。
太后下首,還設了好幾個桌案。
左側依次坐著東方悠悠和東方延兄妹,太后與兵部尚東方懷遠是表兄妹,算起來,太后也是東方悠悠兄妹的表姑母。
正殿右側則坐了一個人,雖然背對著他們,雲恬還是第一眼就認出那人。
是他......
雲硯之!
兩人對著太后斂衽行禮,太后一雙蒼老而凌厲的目光把雲恬整個人從上到下審視了一遍。
「雲大小姐的傷,大好了?」語氣不咸不淡,聽不出息怒。
從雲恬走進正殿的一刻,雲硯之的視線就沒有離開過她。
見她抿唇不回話,雲硯之拱手道,「太后娘娘,她……」
「回太后娘娘……」雲恬有些遲疑地垂眼,「其實,還不大好。」
她很清楚,太后這是要尋機會發作她上次借傷不入宮,先斬後奏與裴遠廷定親的茬。
「哦?」太后儼然不信。
她掃了雲恬下垂的裙擺一眼,「這麼久還不見好,看來傷得很嚴重,撩起來給哀家瞧瞧吧,哀家待會兒讓太醫過來給你治一治。」
太后當眾說出這樣的話,雲硯之已然沉了眼。
可太后扶著把手,端坐高位,神容更是肅穆,似容不得半分辯駁。
坐在他對面的東方延手裡摺扇嘩啦撐開,一雙桃花眼毫不客氣地朝雲恬腿上瞧,「聽說雲大小姐被狼群咬傷了,這可不容小覷。」
立在她身邊的裴遠廷微微上前一步,恰好擋住了他的視線。
雲恬第一次近距離感受到太后身上散發出的戾氣。
眼前這人,極有可能就是設計暗害父兄,為收攏兵權藉機除掉慕家的黑手。可她知道,如今不是衝動的時候。
父兄威名遠震,尚且落得馬革裹屍,蒙冤慘死的下場,更遑論是如今毫無根基的雲恬!
雲恬深吸口氣,平靜應下,「是,太后娘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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