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四章 一監兩盜
2024-09-13 00:36:00
作者: 知足仙鶴
賈天佑又經過了艱難的三天行程,就來到了潯陽城裡,他到這城裡時就已經是下午的五點左右了。經過打聽,這裡離他的目的地彭澤還有近兩百華里,也就是還有兩天路程。而他身上的盤纏就不住店,都很難應付這兩天的伙食。
他正在街上走走停停猶豫時,一眼就看見了前面有一家「如歸」客棧。他就想:反正天快黑了,我不妨去說點好話,看能否便宜的住上一晚。
當他對和氣的店老闆說明來意和自己的處境時,那店老闆就只稍微收了他一丁點兒錢意思一下,讓他住進了底樓的一間不像客房的房間。這對於落難的賈天佑來說,只要是有一張床和被,不受涼就感到千恩萬謝了。於是他為了還湊合兩天,那天晚上他連晚飯都沒捨得吃,就合衣裹被而眠了。
當他一覺醒來時,雖然身上的疲累減輕了,但是那飢腸轆轆的肚皮卻催著他想要進食。當他在窗前几上倒了一碗已經沒有溫度的開水喝下時,他的眼睛卻從這拐角房隔著窗玻璃,看到了前面二樓窗台上徐徐往下放的一口箱子。在偏西的月牙兒和城裡稀稀落落的街燈光照下,他再仔細一看:啊,那不就是我的藤箱嗎?
窮極餓極的賈天佑,這個時候他就沒有去想那麼多了,也許換了誰在那種情況下,都控制不住失而復得和餓極求生的欲望吧。於是他就很快的竄了出去。
當他躡手躡腳走到那窗下時,那箱子剛好放在牆根。這時的他啥都沒去管,他只迅速解繩提箱就回身翻牆,至於樓上樓下啥情況,他根本沒有去理會。他的目的就是越快越好,快,就能躲過一劫。
恰巧賈天佑不知道的就是,曾化榴這個時候起床小解看到了他,讓他沒有躲過這一劫。
還有一個就是樓上的賊,他眼鼓鼓看見下面這人取箱翻牆又不敢喊,在他正想跳樓抓他時,卻又看到一個人從茅房竄出來就追趕提箱這人。所以他為了自己安全起見,就稍後溜下繩跟了過去察看事態的發展。
他躲在暗處看到究竟後,最後就只好怪自己運氣背不該發財,而且還要躲得越遠越好。最好是目前銷聲匿跡。
賈天佑講到這裡,他就看著曾化榴,他的意思是:後面一段你總該還記得的吧。
曾化榴的頭腦就像電影一樣映現著:那也是在一九二八年初春,他從四川渝都去江西湖口縣他恩師那裡慶壽,路經潯陽城天就快黑了,他也住宿在「如歸」客棧里。那天晚上大約凌晨四點許他起床小解,忽然看到一個人把一個箱子放在前面一米多高的圍牆上,接著這個人就一下撐上了牆頭往下跳去,此時的他來不及解手就大喊一聲:
「抓賊呀!」
當他也從那牆上跳下時,那人已經跑出二十幾米遠了。他又喊又追,那提箱的人卻慌不擇路的埋頭猛跑。不料那人在街道上兩個拐彎後,只聽前面一聲喝:
「給我站住!」。
那人抬頭一看,卻是一個提警棍背長槍在警局門口值班的警察立在面前,那人馬上回身再跑,這一跑卻差點和曾化榴撞了個滿懷。誰知這兩個外地人一追一趕的,卻誤打誤撞還真跑到警局門口來了。
此時曾化榴不知道的就是,他後面卻有一個人悄悄的隱藏在了牆角處,並靜悄悄的在觀看這裡的動靜。
正當警察要詢問情由時,又一個年輕人也尋聲而來了。這年輕人一到就一眼看到了那個藤箱,他就驚喜的叫:
「這就是我姑姑的箱子!就是你們兩個偷走了的?」
他忽然狠狠的看著曾化榴和賈天佑。
「這箱子是我的,你憑什麼說是你的。」
提箱子跑的人插話了。
「怎麼會是你的,這箱子跟了我姑姑姑父很多年了,這是我親眼所見的,你又憑什麼說是你的。」
年輕人據理力爭。
「我,我的箱子前幾天丟了,今天碰巧又看見了,所以我就……」
這時提箱人才意識到他是三天前丟箱子的,而且那裡離這裡是三天路程,而今天這箱子又要沉重很多,所以他就說話吞吐了起來。
年輕人又說:
「你心虛了吧,要是你的,你能說出裡面有些什麼東西嗎?我說嘛,就是剛才,我姑姑姑父不知是怎麼的,我一聽喊抓賊,我就從隔壁房間去我姑姑房間,誰知喊不開門。我撞開門一看,姑姑姑父卻都被綁在床上,口裡還塞了布團。我立即扯掉了他倆口裡的布團,我正要給他們解綁時,姑父急喊:先不要管我們,快去追賊,追箱子!
我一看這麼重要的箱子沒了,又看窗戶開著,窗框上還掉著一根繩子,我就知道遭賊了,我就尋聲跑了過來。還好,現在箱子就在這裡,真是菩薩保佑。」
警察得知這些情況後,就斷定了提箱人賈天佑是賊。
這時的曾化榴卻為了不惹事上身,他就當著警察的面,說清了他是怎麼來到這裡的,又是怎麼看到提箱人翻牆跑,他又是怎麼追上來的。
然後他就退出了現場趁早上路了,後面的事情他就一概不知,連賈天佑姓甚名誰他都不知道。
後面的事情賈天佑卻清楚,因為他就是首當其衝的當事人。
也就是曾化榴走後,警察就帶賈天佑和那年輕人去了「如歸」客棧,讓人意想不到的是,客棧里的老婦人卻一命歸西了。但是這老婦人身上除了兩個手腕有繩痕和口裡有少量白沫,也沒有其它的傷痕和毒痕。
後來經過詢問才知道,這老婦人原來就要犯暈厥。而每次都是在久坐不動或聚精會神想事情時發病的,而且一發病就會暈倒,口裡就會吐白泡,但是每次那樣十幾分鐘後就自然好了。
這天的原因是,老婦人先是受到了驚嚇,再加上口被堵住呼吸困難,所以一犯病接不上氣就憋死了。而她那侄兒當時在慌忙中,根本沒有注意到她是死是活,他當時扯下她口裡的布團就攆賊去了。
雖然警察看賈天佑的表現和交代不像是初始作案者,但一時又找不到其他的線索和證據,所以就先把他收監涼辦了事。
要說追案,那個時候恐怕是天方夜譚,監獄的意思不外乎是讓含冤者拿錢取人罷了。
這老夫妻倆的情況卻是這樣的:老頭子姓瞿名仁志,多年前,這對夫妻就從德安鄉下去了江城做小買賣。雖然這麼多年沒有找到大錢,但是夫妻倆省吃儉用到現在,對他們來說還是很滿足了,因為這要比住在鄉下種地強多少倍了。
如今他們回家的原因是,夫妻倆都快年滿花甲了,也想歇下來過點清閒的日子。還有個重要原因卻是,聽說江城很可能就要打仗了,所以他們趁早抽身離開這是非之地。
最遺憾的是,這對夫妻沒有子女,所以老兩口就有意讓娘舅的兒子繼後,因此這兩年這年輕孩子就在老兩口身邊伺候著。
也是這天他們仨半下午就來到了這家「如歸」客棧。本來他們從江城啟程是雇的輛馬車,兩天後到了潯陽,老兩口心想離德安老家不遠了,就給足了路費打發馬車夫回程,剩下的路他們就打算第二天慢慢走。
眼看時間尚早,他們仨在客棧廳堂喝茶閒聊的時候,夫妻倆為了逗侄子喜歡,就不經意的談到了他兩老口多年來的積蓄,而且所有積蓄和重要物品,都在那隻藤箱裡面。還說回去後,讓侄兒找個好妻子,置三五畝地種著,反正這一輩子除了自己找生活,平常零花錢是不會缺的。
誰知他們說的話都讓鄰座的一個遊手好閒的採花賊聽去了,尤其是聽到了他們說的那個放有錢和重要物品的藤箱。所以就出了那天晚上被盜的案子。
當那採花賊聽到這消息後,他心裡真是樂開了花,所以那天晚上他就多喝了兩杯酒,才一覺睡到了次日凌晨三點半過後。當他輕輕撬開客房門進屋正找藤箱時,床上的老頭子就翻身像是要起來解手。他又急急忙忙到床前嚇住老兩口不許言語,然後就把老兩口結結實實捆了起來,又把口裡塞上布團。為了沒有響動,他又用繩子把箱子輕輕從窗台上放了下去。可是他做夢都沒有想到,下面的箱子著地就讓人解繩了。他一氣之下原想一個縱步跳下去抓住解繩翻牆的人,誰知一下又冒出個人大喊一聲就追了過來。這還真逼得他望而卻步了。
話說賈天佑在監獄裡的一個小單間裡,一關就是月余無人問津,哪怕你喊冤叫屈喊破了嗓子,畢竟你提箱也為盜,何況還關乎人命。要是你不找關係給贖金的話,還不知這牢會坐到何年何月。
至於他自己當時的處境,他心裡是很明白的。他想:這麼憋屈在監獄裡就算能向外面通信,也無臉讓母親和妹妹知道,因為他清楚父親去世後,母親都是靠給人家洗衣補衣維持生活,還要供妹妹讀書。其實家裡經常都有親友和父親的老同事接濟,這些他也是知道的。如果他的事情讓家裡知道了,不但弄不出贖金救不了人,反而還會讓家人跟著悲苦傷心不止。更何況還有自己的心上人。要是范夢霞知道他在外面做了這種齷齪事情,她又會怎麼想呢?因此這事情就只好自己擔著。
有一天午後,賈天佑正呆坐在牢里養神,忽然牢門哐當一聲就把他驚醒了。只見一個四十左右的男子像醉鬼一樣的被掀了進來。 他順勢倒在那隻角落裡就呼呼大睡,直到開晚飯了他還沒醒,賈天佑就把他那一份放在他身邊。又過了很久他醒來把飯看了又看,最後他還是把它吃了。飯後他又把賈天佑看了又看,然後他就說話了:
「小伙子,我看你年紀輕輕像個書生,怎麼就到這死牢里來了?難不成你犯的罪比我還大?」
他疑惑的問他。
「……」
「哦,也許是你不好意思說吧,不過也沒有什麼,既然進來了,大不了砍頭吧,砍頭也不過碗口大個巴呀!只要敢做敢當,風流瀟灑夠了,就是死了也值。人說早死早投生,二十年後咱們又是一條漢子。你說是不是呢?」
他看著賈天佑,像是在給他打氣,又像在自言自語。
「誰說這是死牢?你怎麼知道這裡是死牢?難道你經常都坐牢嗎?所以你才這麼清楚。你這不是在嚇唬我吧!」
賈天佑直視那人很久,才說出了這些話,這時的他卻真正嚇得心驚膽戰周身冒汗。因為他一直想不通怎麼就把他單獨關在了這裡,此時聽這人說這裡是死牢,他才意識到這人是個慣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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