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三章 背運纏身
2024-09-13 00:37:16
作者: 知足仙鶴
事後婆媳倆就商定,至於孩子不是徐家的種,這一點要絕對保密,以免別人看笑話。然後又把這女嬰取名叫徐曉菊。曉菊意為黃雪蓮酷愛菊花,因此就給她留個念想。
從那時起,徐陽氏身邊也沒有什麼錢了,兩個女人就齊心協力的以務農為主。她們一家四口儘管很多時候都是飢一頓飽一頓的在煎熬中度日,但是徐陽氏的堅韌,還是很讓人佩服的。
直到徐曉菊快五歲的時候,也就是解放後的五零年春,徐陽氏就從大金山她娘家那裡,搬回了她自己的家。她這個家就在古都西郊外邊十餘公里處的一個小山灣里。
隨著土改分田地、互助組、然後又到了大集體。在按勞分配的年月里,徐陽氏和黃雪蓮都是勞力弱的婦女,而且身邊還有一個小女孩需要照顧。因此她家的分配都較低。
他們家裡唯一的一個男人又是一個不會幹活的傻子。那傻子每天除了吃和睡,就是呆坐和小範圍的走走,他會說的話,也就是少量的幾句不很清晰的簡單話語。
徐陽氏一家人好不容易熬過五零年代後期的三年特大自然災害過後,又慢慢的熬到了六四年。可讓人不可思議的就是,在那個時候像這樣子的一家人,居然還能堅強的從困境中走了過來。可就在六四年那一年的時間裡,她們家就接連不斷的開始出事情了。
那是臨近秋天的一個下午,已經年滿七十歲的徐陽氏到鎮上去給她五十歲的傻兒子買藥,因為她的傻兒子這些天老是指肚子疼,疼得連腰都伸不直。年輕時又胖又呆的傻兒子經過這幾十年的艱難歲月,現如今已經是骨瘦如柴了。這讓當娘的看著就心疼,所以她就去給她兒子買藥。
約莫下午四點多鐘那個時間,徐陽氏就從七里外的鎮上買藥走在迴轉的路上了。半路上她累了,就到一個小院子旁邊坐下來休息。而那小院子就是鄉鎮辦公部。她坐那兒又恰是辦公部的一小塊土地,那地裡面種有幾樣小菜和一小塊正在乾癟須子的玉米。
這時餓得頭暈眼花的徐陽氏抬頭就看到了基本成熟了的玉米,她那心動眼饞的唾液就控制不住從口裡流了出來。她心裡就在想:儘管天氣乾旱,這些時間到處地里的玉米雖然不怎麼好,但還是有的。可那都是集體的不能隨便去動心思。原因是大家都指望著那點兒收成來續命,是絕對不能亂來。而這裡呢,這裡是公家人的自留地,因為公家人吃的是公糧,所以他們是不會餓肚子的。他們種的自留地都是用來解饞加餐的。既然是解饞加餐,那就可多可少可有可無。因此我弄走他們這麼點兒,也是無大礙的。
她還想:現在離收早稻穀也還有些日子,分的一點早玉米呢,磨細了煮菜糊糊也吃不了幾天了,自己家自留地里的一點玉米呢,也才出須子。哎,我今天走都走到這裡來了,何不順手牽羊扳它幾個玉米回去解決兩頓夜飯不是很好的嗎。
一輩子除了當年搶親而外,從沒有做過任何虧心事的徐陽氏,此時在飢餓困境的逼迫下把心一橫。她眼看四下無人,慌慌張張的就脫下外衣,噼里啪啦的就扳下了九個玉米棒子用衣服包裹了起來。然後她就心跳如擂的顛顛簸簸的往回家的路上趕。
在做賊心虛的迴路上,徐陽氏心裡正在打著鼓似的想:我怎麼青光白天的就做賊了?我這膽子是從哪來的?是不是我真的窮慌了失去理智了?哎喲喂,既然做都做了,後悔還來得及嗎?哎,但願什麼事都不要發生啊。哼,我真是個該死的蠢老太婆!
「徐大姐!您怎麼走路慌慌張張的呢?您這大歲數了,要小心些慢點兒走啊!哦,您手裡抱的一包啥東西喲,這麼鼓鼓囊囊的?」
說話的是個五十開外的男中音,這人高高瘦瘦黑黑油油,一看就是個干農活的能手。可他卻是徐陽氏她們的生產隊長兼老鄰居。他們那小彎彎兒里也就住著他和她兩戶人家,他兩家的房子相隔也就只有那麼二十幾米遠。
徐陽氏猛不丁的一愣,忽然臉上紅白交替身冒冷汗,她不由自主的把她手裡抱著的衣服一緊。慌慌張張的說:
「我我,我在那頭地里看見一團上好的野油菜,所以,所以我就扯回去煮玉米糊糊吃。」
「哦……這?」
陸振剛的話突然打住了,他是看到徐陽氏手一緊就從衣服縫裡露出了一撮玉米須,因此他的臉色就變了變。
「啊,我,我是……」
徐陽氏也立即察覺露餡了,她把手裡捧的包裹往地下一丟就像要下跪求情那個樣子。
「沒什麼徐大姐,你家的情況我是了解的。只是,哎,不說了,就當什麼事情都沒有發生吧。你慢慢回去啊,我還有事就先走了喲。」
說話間陸振剛就扶住了想要下跪的徐陽氏,然後他就急匆匆的離去了。
陸振剛是剛剛得到通知去鄉部開個碰頭會,誰知就碰上了鬼鬼祟祟心神不定的徐陽氏。他做夢都沒有想到徐陽氏會有這一手,但是他又是非常了解她的。從她今天的作為來說,細心的他就知道她是情非得已了才做出了這樣丟人的事情來。所以他從個人感情方面來說呢,是應該同情她。他想:人嘛,誰也不能保證在任何情況下不犯點錯誤,真正的聖人這世界上是沒有的。包括我,我不是也有私心嗎?
羞得不敢抬頭的徐陽氏聽著陸振剛一步步走遠,她的心卻越跳越厲害。她真恨自己老糊塗了,從小到大幾十年都清清白白的過來了,現如今都快入土的人了卻還自己把自己弄成個老不尊。想到這,她還真想去投案自首。但是她又想回來:既然隊長他都在主動包庇我,他又說了了解我沒什麼的,我想他一定不會把這事情鬧大的吧。只要他不公開我的醜事情,我以後一定會好好報答他的。
當徐陽氏看著地下的玉米棒子久久發愣時,她的意識又回到了肚皮空空如也的飢餓困境裡來了。於是她又拿出了勇氣提起了包,匆匆忙忙的回家去了。
十來天后都是風平浪靜的,而且陸振剛和徐陽氏平時見了面還是那樣和顏悅色的,就像根本沒有發生過那件事情一樣。就連鄉部丟了玉米都沒有一點追查的風聲。再說在那個饑荒年月,人們的思想再純淨,這人一餓慌了,這裡那裡有點小偷小摸那也是免不了的。所以只要你沒撞在點子上,一般來說是沒多大不得了的。因此,徐陽氏的心就漸漸的平息了下來。
又過了十多天,這個生產隊就開始收割了第一批早稻穀。早稻本身就是用來救急的,因此按人平分下來。每個人那天下午就分了十一斤濕穀子。
第二天上午,徐陽氏心裡除了憂慮著久病不愈的傻兒子外,她的欣喜,就是趕快曬乾這四十四斤穀子把它打成米,省著點吃接上後面分糧就不會餓肚子了。於是太陽剛剛露臉,她就把穀子背到離家兩百來米外的一塊平坦的大石頭上去曬開了,因為平常她們家曬東曬西都曬那。
她當時望了望太陽心裡就在想:我把它曬得這麼薄,今天這大太陽一定會把穀子曬乾,曬乾了我把它押一天,打出來的米既不碎還會多一些。
就在徐陽氏手裡拿著曬了穀子的小竹耙走到家門口進門時,卻忽然呱啦呱啦一連串叫,跟著就是一物向她撲愣愣的撞來。立忽間她一驚一嚇又看不清,她嚇得慌裡慌張的把手裡竹耙橫起一划,可這一划就劃出禍事來了。
人說打蛇打七寸,徐陽氏這一下卻糊裡糊塗就打中了這隻欲逃跑的老母雞的頭。幾秒鐘過後當她定睛一看時,倒地撲愣沒幾下的一隻老母雞卻七竅流血的死在了她的面前。
這個時候媳婦孫女都干集體活去了,唯一的傻兒子又病在床上神志不清,慌了神的徐老太婆一下癱坐在門檻上還真沒了主意。
她傷神的苦思冥想著:人家陸振剛夫婦對我們家也算不錯了,而且人家還是領導,我是不是馬上把雞給他拿去算了。
她又想:人家是一隻生蛋雞呀,這麼寶貴的生蛋雞你想給人家打死了損失有多大。我想陸振剛是沒有什麼的,就是他老婆這一關來怎麼過。我想她老婆是一定要我賠的,因為就憑我,這麼重要的一隻雞遭人家打死了,我都是不會輕易饒了人家的。你想如果按天天一個蛋算的話,這還有個底嗎?要是真這樣的話,我們家哪去找錢來賠他呀!
她又接著想:這裡這麼寬的地面,丟只雞又不是沒有發生過的事。別人家丟了雞鴨也有找到了的也有找不到的,這都是經常性發生過的事情。今天這個,今天這個還不如,還不如我就把它燉來吃了一家人補補,反正這又不是我故意的吧。再說他家一天兩天的找不到也就算了。我這良心上雖然過意不去,但這也是沒有辦法的辦法呀!誰叫我現在這麼手長衣袖短這麼窮又這麼尷尬。所以才這麼沒有志氣的呀!
想到這裡,徐陽氏就把心一橫,她就立即燒開水把雞燙了,然後打整得乾乾淨淨的藏了起來。再然後她又把屋裡收拾得乾乾淨淨沒留一點痕跡,最後她再把雞毛在屋後挖個坑埋了起來,又把土踩得緊緊實實的。這一切做完過後,她就開始煮午飯了。她想她等下午再慢慢來把雞燉好,晚上一家人在一起吃雞的時候,才說今天無意中打死了陸家的雞不好了結才這樣做的經過。
誰知聰明反被聰明誤的徐陽氏卻忘了一件事情,那就是她忽略了燉雞的氣味。
直到午後黃雪蓮和孫女徐曉菊幹活走後,徐陽氏才慢慢的用好柴好火,先把雞在鐵鍋里煮上一陣子,再把它用砂鍋裝了起來。然後她取下鐵鍋,利用灶堂里燃過的木柴火粒和熱灰,用沙罐把雞煨在了灶的中間。
可是她在做這些的過程中,又忘記了一件更重要的事。那就是她的傻子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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