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4 鍾萬泉辦公室 日 內

  鍾逸雲推門而進：「爸！」

  申凱跟在後面：「大伯好！」

  鍾萬泉放下手裡的相框，抬起頭來。這是一張歷經滄海桑田的臉，皺紋如溝壑鐫刻在乾癟的臉上，半花白的壽眉配滿頭的銀髮，不怒而威。

  鍾萬泉：「你們兩個來了，坐，坐。」

  鍾萬泉似乎正從一種感情的波動中回過神來，高大的身材站起來有點蹣跚，他用手撐住大班台，很快就穩住了。

  三個人在沙發上坐了下來。

  鍾萬泉：「這麼著急讓你們來，有兩件事。一是整個江州市南溪湖片區改造項目，市政府已經批了。昨天市長會議上確定的，昨晚姜市長特地打電話給我，讓我們把項目規劃設計整理一遍，儘快備案實施。」

  申凱：「太好了大伯，終於等到這個項目獲批。這個時機，應該說是恰到好處。」

  本來有點吊兒郎當的申凱自從走進鍾萬泉辦公室，就變得嚴肅認真，這個消息，讓他興奮地站了起來。

  鍾萬泉：「這項目獲批，你父親也幫了不少忙，老薑是他的老部下，沒有他打招呼，哪能這麼快成事？」

  申凱：「還是大伯您，這麼多年不懈努力，才有今天這個好結果。」

  逸云：「爸，這個時機確實不錯，您的願望終於要實現了！」

  鍾萬泉：「南溪湖區是我鍾萬泉出生之地，也是立身之處，我一直就想為它做點事。」

  申凱：「大伯，本市房價這幾個月來漲了三成，我們這個項目，可是有幾十萬平方米的住宅，如果一年內能快速進入市場交易，就能夠趕上這一波行情。」

  鍾萬泉：「沒錯，你說對了一個字，快！」

  鍾萬泉停頓了一下：「是要快，眼下房地產的形勢，說變就變，房價本就在高位，最近這麼一漲，各種限制措施會接踵而至。昨晚，老薑也是這個意思！趁著樓市火爆，讓這個項目儘快推出。申凱說一年內入市，我覺得可以，但是這個一年，如何確保？」

  逸云：「不可能吧，如果要一年入市，那麼我們的拆遷和建築設計必須在三個月內完成！」

  申凱目光炯炯：「一百多萬方的商業加住宅大盤，幾十萬平方的舊房拆遷，幾百畝湖泊的治理等等，沒有組織有力，運作高效的團隊，一年，就算提前內部認購再網簽，也是不可能完成的任務！」

  逸云：「那你說一年入市？爸，咱們集團還沒有開發過這麼大的項目，除了團隊，還有資金……」

  鍾萬泉：「你們放心，資金不是問題。為了這個項目，我已經準備了很多年。但是團隊成立確實迫在眉睫，你們約一下老何，這個項目，我來總負責，你們三個各自分工，集團所有資源全力以赴為項目保駕護航，讓不可能變成可能！」

  逸雲和申凱點了點頭。

  老何是何源，集團公司財務總監。申凱是副董事長，逸雲是新上任的執行總裁。鍾萬泉由於身體原因，現在只保留董事長一職，但公司當然還是他說了算。

  鍾萬泉停頓了片刻：「另一件事，就是你們兩個人的事。前幾天，我跟建國見過一面。你們都老大不小了，在一起同居也有十年了，申凱，你爸媽和我都希望你們儘快把事情辦了。」

  逸雲和申凱對望了一眼，沒有說話。

  鍾萬泉：「做父母的沒有逼你們，並不是不著急，而是尊重你們年輕人，也希望你們儘快給個交代。今天為什麼突然提這件事呢？因為我覺得我身體越來越不中用了，我可不想，哪天我突然走了，你們的名分還定不下來。」

  申凱：「大伯，您知道的，我聽您安排。」

  逸云：「爸，我覺得我們目前這種狀態挺好的。」

  鍾萬泉盯著逸雲，像是探詢她的真實意圖。逸雲不敢與他對視，轉過頭。鍾萬泉站起來返身向大班桌走去，嘴裡說道：「申凱，你回辦公室和你何叔溝通一下這幾天的工作。」

  申凱點頭離開。

  辦公室只剩父女兩個人，空氣好像突然凝固。

  好一會兒，鍾萬泉有點痛苦地說：「你想讓申凱一輩子叫我大伯麼？」逸云：「爸，申凱沒有你們想像中那麼愛我，他對我，更多的是敷衍。」鍾萬泉：「逸雲，你快四十了，你比他還大三歲，你怎麼還那麼幼稚？你們在一起十年了，就算不是愛情，也是親情。申凱，他能照顧好你，這就夠了。」

  逸雲輕聲說：「不，這遠遠不夠。」

  鍾萬泉：「逸雲，爸爸已經老朽，身體就這樣，說不定哪天就……我得找個人來照顧你。目前而言，申凱是最好的選擇，咱們兩家是世交，你申叔叔也很看重你。」

  逸云：「爸，我自己能照顧好自己。」

  鍾萬泉色厲內荏：「你難道非要我說出來麼，只有和申凱結婚，我們鍾家才能保住鍾氏偉業集團這個家業！」

  逸云：「爸，為什麼這麼說？」

  鍾萬泉搖了搖手：「你好好想想你就明白了。」

  半晌，逸云：「我當然明白，但這是你們大人的算盤，可不是我的選擇。」

  鍾萬泉：「你……你心裏面還記著雷家那個小畜生。」

  逸云：「爸！」

  鍾萬泉拿起桌面那個相框，一個身穿賽車服的帥氣男孩脫框而出。他輕輕地撫摸了已經磨損的鏡面，整個人突然沒了剛才的精氣神：「都是雷家那個小畜生，你哥逸風，才會那麼早就離開我們。」

  他抬頭看了一眼逸云：「可你，心裡還有他！」

  逸云：「爸，就算逸風的死是雷聲造成的，雷叔叔不是已經為雷家贖罪了嗎？這麼多年，您怎麼還是不能釋懷呢？」

  鍾萬泉：「不，雷鳴宇的死，跟我們鍾家一點關係都沒有。這麼多年，我是越來越恨那個小畜生，是他把鍾家唯一的男丁害死了。」

  鍾萬泉聲音嘶啞：「你母親，她臨終時淒楚苦絕的眼神每日每夜吞噬著我的靈魂，如今，哪怕我死了我也不敢去見她。可你呢，這麼多年你為什麼還念念不忘那個小畜生呢？我知道，你心裡有個奢望，想著我會原諒那個小畜生，不可能！就算我死了也不可能！」

  逸雲別過臉去，眼眶濕潤。

  鍾萬泉用手指戳著桌面，渾身顫抖，心臟頂不住這種情感的翻湧，他不由得捂住胸口。

  也許是父親的老態龍鍾讓她不忍，心底那個清晰的身影慢慢模糊，逸雲儘管心中酸楚，還是走過去扶住了父親。

  逸云：「爸，我們不再說這件事了好嗎？一年以後，等南溪湖這個項目成功上市銷售了，我就和申凱領證辦婚禮。」

  鍾萬泉掙脫逸雲的手：「你確定？」

  鍾逸雲不情願地點了點頭。

  鍾萬泉哽咽著又拿起照片端詳：「二十年了，下個月，就是你哥哥二十年祭日。逸風逸風，二十年來，你讓爸爸心無以靠之，情無以遣懷之！逸風吾兒啊，爸爸好想你……」

  鍾萬泉老淚縱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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