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7 呼倫貝爾大草原某地蒙古包 夜 外

  夜幕低垂，黛藍色天穹星光閃爍。

  蒙古包外面，篝火正旺。

  他們四個人圍坐一起，羊肉烤串和孜然的香氣瀰漫在清澈空氣中。

  下午相見時候的激動，讓幾個人特別是雷聲的心情久久不能平靜。此刻坐下來，雷聲默默看著夏風岩和多蘭正在和夏雨開心交談著，他們的笑靨，在火焰輝映下顯得溫暖而淳樸。雷聲覺得，這就是一家人的團聚，那種久違的思戀衍變成實實在在觸手可及的幸福感，波瀾不興卻足以把四周變成溫暖的海洋。

  夏風岩：「小雷，你在想什麼呢？」

  雷聲：「夏叔叔，我在想，是什麼讓你放棄了大城市的生活，來到這裡，與牛馬羊為伍？」

  夏風岩哈哈一笑：「何止牛馬羊，不是還有多蘭麼？」

  雷聲看著年紀和夏雨相仿的多蘭，覺得不可思議。

  夏風岩：「小雷啊，二十年沒見，我從何源那裡還是了解到你和你母親的情況，你生活有點消極，但你承擔了責任，很好！」

  夏風岩停頓片刻，嚴肅地說：「我呢，我只想要簡單生活，如此而已。」

  夏雨和多蘭停止了交談。

  夏風岩：「你聽說過古希臘哲學家伊壁鳩魯關於簡單生活的闡述嗎？」

  雷聲搖了搖頭。

  夏雨：「我知道一些，他說過，那些率性隨緣的人，點滴即可滿足。而那些欲壑難平的人，即使很富有，也不會滿足。所以，與其滿懷憂愁的過著富裕的生活，不如無憂無慮地過簡單的生活！」

  夏風岩盯著雷聲：「所以，為什麼要人為地製造恐懼，讓自己沉淪，每天忍受著悔恨和仇怨？人之初性本善，人之天性本是純真直率，何必泯滅自己天性？我到北京任教的前幾年，有過理想和追求，可慢慢我發現，我的引導已經無法改變現實，社會變得越來越浮躁喧囂，欲望蒙蔽了人性。你何冰阿姨，嚮往富足的生活，可我沒有辦法滿足她。那一年，她丟下十歲的夏雨離開了我，去了美國，嫁給了一位華裔富商，錦衣玉食，她認為她找到了幸福的彼岸。」

  夏風岩轉頭看著女兒：「可是這幾年，你母親，她真的幸福嗎？」

  夏雨：「我不知道，她經常責怪我向著你多一些，想著她少一些。上大學那幾年雖然經常在一起，我們的交流也很少，她說我越來越像你了。」

  夏風岩：「像我不好嗎？當然了，你在美國的學費生活費，我一直沒讓她負責，她倒是耿耿於懷。笑話，她既然跟了別人，我的女兒，當然由我負責，這點覺悟我還是有的。」

  夏雨：「反正我覺得媽媽這幾年只是表面光鮮，背後很孤獨。」

  夏風岩：「是啊，身邊沒有女兒，她能幸福到哪裡去？她能跟錢講感情？說到錢，上次何源跟我說，鍾氏偉業的資產已經超過百億，如果按照我們當初的股權分配，我，還有你們雷家，都有十幾億身家了，我聽了一笑，我要那十幾億幹什麼，能換回來當初鍾夏雷申四家人其樂融融的幸福生活嗎？」

  雷聲神情黯淡，他想到了父親。

  夏風岩心裡一陣痛楚，片刻他才接著說：「老鐘身家百億，老申貴為省長，我一點都不開心，反而有點擔心，這欲望的溝壑填不滿，多少人都被生吞活剝了，他們……唉，但願他們能夠善始善終！」

  也許覺得空氣有點壓抑了，夏雨展顏一笑：「爸，你還沒告訴我們，怎麼會和多蘭在一起的？這麼年輕漂亮的姑娘，怎麼會看上你這個老頭子？」

  多蘭笑著說：「老夏是老頭子麼？最多算是中年大叔，而且一點都不油膩。」

  夏風岩笑嘻嘻：「多蘭是我學生。我教了那麼多學生，也許，我就拯救了這麼一個！」

  多蘭愛慕之心溢於言表：「我知道，有很多女同學崇拜你。可她們不像我們蒙古族女人，喜歡就喜歡，沒那麼多禁忌。」

  夏風岩：「好多人說是我拐騙了你，原來是你情我願！」

  多蘭滿臉紅暈：「是我把你騙到我們大草原來喝西北風了！」

  夏雨咳咳兩聲：「可以了啊！」

  夏風岩哈哈大笑：「其實，我們也就半年在草原，冰封草原的季節，還是要回到大城市去。也是在多蘭的提議下，我們開了一家皮具製作坊，請匠人用草原收集來的牛皮手工訂製皮具，都賣到世界各地了。我沒有出世也沒有避世，我們也有我們的生活，很簡單，很快樂！」

  雷聲：「最不容易的就是簡單快樂！夏叔叔，那您還回去江州嗎？」

  夏風岩搖搖頭：「我想，我有生之年，是不會回去了。再說，小丫頭不是已經回江州了嘛？」

  夏風岩有意無意加了一句：「她是你妹妹，你得幫我好好照顧她！」

  雷聲看著夏雨，心想這麼厲害的女孩還需要我照顧嗎？

  夏雨微笑：「雷聲哥親手調製的咖啡還是挺好喝的。」

  夏雨把他們酒吧相遇的事跟夏風岩多蘭說了一遍。

  篝火不熄，遠處響起悠揚的馬頭琴琴音，不聞馬鳴狗吠，似乎一切都陶醉在這春天甜美的氣息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