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8章 尋跡

2024-10-21 14:50:59 作者: 重慶老Q
  第398章 尋跡

  至聖先師孔子曾經曰過,「生,事之以禮,死,葬之以禮。」

  喪葬禮儀作為人生最後一件禮儀,與古人崇拜祖先和神鬼之間有著千絲萬縷的聯繫。

  古人深信靈魂不散,人死以後會以另一種形式庇佑生者,由此對死者產生敬畏之心,故而在禮節上尤為重視,生怕犯了禁忌。

  齊國雖然是一個移民國家,但國民主體畢竟是以華夏苗裔為主,民間習俗也皆與大陸秦國相仿,甚至在很多方面幾乎是原封不動地遵循神州的古老傳統。

  喪葬,也概莫例外。

  當李延良一家在下午四時許,趕到後溪村時,他的祖父已然處於彌留之際,身上也換上了嶄新的壽衣,並按照風俗被移居至房屋的正室。

  房屋內外被打掃的乾乾淨淨,所有親屬和拜訪者皆輕手輕腳,儘可能地避免喧譁吵鬧,為即將離去的老人留下一個清靜的環境,使他安詳地度過人生最後一段時間。

  看到祖父腳邊的隨身燈尚未點亮,李延良稍稍鬆了一口氣,證明自己來得還不算晚,可以跟老人見最後一面。

  「延良,你這是做什麼?」當二叔李德經看到李延良掏出一把金圓券遞給他時,立時便推拒起來,「父親即將過世,理應由我們這幾個兒子操辦,哪裡用的著你這個孫兒輩破費?」

  「二叔,勿要推辭。」李延良將一迭金圓塞到二叔手中,低聲說道:「我爹為長子,本應盡孝祖父膝前,卻因戰事而……早早亡故,徒留遺憾。延良既為長孫,自當為父盡孝,送祖父最後一程。既如此,且讓祖父走得風光一些。」

  「唉……」李德經聞言,看了看李延良身後站著的曹曦和三個孩子,嘆了一口氣,「大哥他……真是可惜了!要是他還活著,看到你這般出息,那該多享福呀!」

  李延良聽了,沉默不語。

  他出生不到一年,父親便戰殞於海外,從小便由母親撫養長大。父親對他而言,也就是一個「名詞」而已,根本沒有什麼情感羈絆。

  只是,在清明時節,隨著母親前往長安陣亡軍人公墓祭拜時,才萌生一絲父子親情,而且還是想像中的。

  拋去腦中的雜念,他牽著幾個孩子,與妻子一起邁步朝正室走去,看看彌留中的祖父是否清醒過來。

  到了屋裡,見三叔李德遠正在將一縷輕柔的棉絮放置在祖父的口鼻之間,以此來確定長輩是否斷氣,此為屬纊。

  祖父的床邊跪坐著四個同輩堂兄弟,各自握著祖父的四肢,防止彌留中的老人出現痙攣的狀況。他們在看到李延良領著妻兒進到屋中,皆投來熱切的目光。

  整個李家上下,唯有這位堂兄方能廣大門楣,並成為他們所有人的驕傲依靠。

  「前幾日,鎮上的大夫看過了,說你爺爺大限怕是就在今明兩天了……」李德遠看見曹曦伸手為老人把脈,輕聲說道:「不過,他老人家已滿七十四,也無甚大病,算是難得的喜喪了。」

  在這個時期,人們的壽命相對較短,活到六十歲就算是高壽,而能活到七十歲就能享受喜喪的待遇了。

  曹曦把脈後,抬頭望著丈夫,輕輕搖了搖頭。

  「……延良,一路趕來,肯定是累了吧。你帶著媳婦和孩子且去休息一下吧,這裡有我們照應。」李德遠雖然作為一個長輩,但不知為何,在面對侄兒和侄媳時,總感到一種手足無措,甚至有點拘謹。

  李延良點了點頭,便與妻子帶著幾個孩子出了正屋,朝收拾一新的廂房走去。

  ——

  次日,還未到六點,李延良便被一名堂弟喚醒,臉上帶著幾分驚懼,結結巴巴地告訴他,院子外面來了數名府城的官員,還有不少警察,點名要見他。

  李延良聞言,神情一震,立即快速地將軍服穿戴整齊,跟著堂弟走出了屋子。

  「李校尉,這麼早就來叨擾,本官甚是不安呀!」文水府負責地方治安的推官蔣錫洪笑著朝李延良拱了拱手。

  「無妨。」李延良擺了擺手,眼睛朝他身後的數名警察肩章瞅了瞅。

  職銜都不低,應該是文水府的警察監司和警都之類的高級警官。

  「李校尉放心,昨日萬巡長派人匯報後,我文水府當即連夜點齊了近百名警察和輪值鄉兵,已然將那座牧場給端了,所有兇徒盡數擒獲。」蔣錫洪低聲說道:「不過,為了避嫌,我們只是將兇徒就地監押,未進行任何審訊,等待長安派人來接手。」


  開玩笑,這可是涉及明德太子刺殺的大案,不知道會牽扯到什麼樣的大人物,以文水府的資格怕是根本湊不到邊上來。要是不知好歹,擅自審訊,聽到了一些不該聽的話,那可是要誤了自己的前途,甚至會要了自己的小命。

  如今,他們得了警訊,提前將人給拿了,不管後續事態如何發展,但肯定少不了一份大功。說不定,就能憑此事,獲得上頭的青睞,將自己升調至沿海富庶地區,謀一個遠大的前程。

  「蔣推府辛苦了。」李延良微微點了點頭,笑著說道:「此次事成,必然會獲得陛下讚賞。」

  「李校尉,敢問一下,此番……可靠嗎?」蔣錫洪心頭尚存一份疑慮。

  萬一,這一切都是那牧場主虛言妄語,隨意編造的,那可就擺了烏龍,惹人笑話了!

  「你們可曾核實那牧場主的身份和背景?」李延良心中也是無底,輕聲問道。

  「鄧監司,你且為李校尉說說那廝的身份和背景。」蔣錫洪扭頭朝一名警察監司吩咐道。

  「是,推府大人。」鄧景鋒先是朝蔣錫洪拱了拱手,然後向李延良敬了一個軍禮,鄭重地說道:「在派出警察和鄉兵緝拿兇徒時,我們將其入籍落戶的身份文檔調了出來。從資料上來看,這廝名叫段金春,綽號大春,出生於紹寧十五年(1701年),漢東省少梁府宜川縣人(今陽光海岸市馬盧奇郡)。泰平十三年(1717年)來到大興(今布里斯班市)務工,曾做過多份職業,時間皆不長。泰平十七年,進入曲水灣賽馬會,充當馬童,直至泰平二十四年(1728年)。」

  「其後,段金春以身體不適的原因,辭了賽馬會的工作,前往東州總督區天堂島(今法屬玻里尼西亞塔西堤島)。他在該島生活了近七年,開了一家獸醫館,還娶了一個當地的混血女子為妻,生育兩個子女。永隆五年,也就是去年二月,從天堂島又返回漢洲本土,來到我文水府,申領了一份牧業許可,購買牛羊五百餘頭,創辦了那座小牧場。」

  「段金春可有任何犯事的記錄?」李延良聽到該人曾在曲水灣賽馬會充當馬童的工作時,立時眼神一凜。

  「有。」鄧景鋒從旁邊的一名警都手中拿過一份文檔資料,翻開後,仔細看了看,便讀了出來:「……泰平二十年(1724年)六月,段金春與人私下非法賭博,被地方警察擒獲,處以拘役十天,罰金十五元。泰平二十一年,此人曾對比賽馬匹做手腳,影響賽馬結果,被人糾舉,處以拘役十五天,罰金二十;泰平二十二年,此人五次被人舉報,對比賽馬匹動手腳,但經調查後均未尋到實證,沒有做出任何處理,不過,期間曾與人數次發生鬥毆等衝突,被處拘役和罰金;泰平二十三年,此人在街頭與人數次互毆,被處以拘役及罰金;泰平二十四年,此人又被數度舉報,說是操控賽馬,控制比賽結果,但皆無實證。……呃,此人遷居天堂島後,倒是沒有任何作奸犯科記錄。他來到我文水府後,因爭奪牧場和水源,與程家所據的牧場發生過兩次暴力衝突,其僱傭的牧工遭到拘役和罰金的處罰。不過,我們在詢問程家時,對方承認兩家發生的暴力衝突不僅僅兩次,但均各自壓下未予上報。」

  「段金春所僱傭的牧工都是什麼身份。」李延良聽完文檔資料的宣讀後,眼角不由跳了幾下。

  就憑這廝的犯事記錄,還有對馬匹動手腳所掌握的「隱秘技術」,怕是真的牽涉到明德太子之死的事件當中了。

  太子遊獵,無端墜馬!

  「段金春所僱傭的兩名牧工,一人為他妻弟,一人為秦國移民。」


  「可曾對牧場進行過搜查?」

  「沒有。」鄧景鋒看了一眼蔣錫洪,說道:「推府大人責令我們對牧場任何物品不得擅動。故而,該牧場暫為駐守的警察和鄉兵全面封存,等待長安府來人。」

  「你們做得很對。」李延良露出滿意的笑容,「雖然我現在未能做出定論,但該賊子怕是多有牽連。此事,當有五成把握坐實諸位的功勞。」

  眾人一聽,立時露出了會心的笑容。

  他們雖然未對那叫段金春的牧場主進行審訊,但查看了此人的犯事記錄,再聯想明德太子的死因,就基本上推斷出了整個事情的大致輪廓。

  此人多半受僱某個陰謀勢力,以他不為人知的手段,使得明德太子所騎乘的馬匹受驚,最終造成墜馬事故。

  要不然,為何此人在太子墜馬後不到五天時間,便匆匆逃離本土,前往偏僻的天堂島躲避?

  七八年過去了,皇室和政府也未就明德太子墜馬之事進行大張旗鼓的調查和追究,只是將當時護侍的十餘名禁衛軍軍官予以了嚴厲處置,他便以為此事做得神不知鬼不覺,被當做一起意外事件,就此消散於無形。

  於是,他便耐不住寂寞,從荒僻的天堂島返回本土。

  可能是為了保險起見,他沒有選擇大興以及其他沿海城市落腳,而是來到較為偏僻的內陸地區--文水府定居生活。

  卻不想,此人與其他牧場衝突時,僅為了以彰聲勢,居然一時間口嗨,將謀害明德太子的事情給嚷出來了。

  在他想來,文水府處內陸,人口稀少,消息也存在一定的閉塞,沒人會將他口中的「妄言」當一回事。

  但是,千算萬算,被這位返鄉省親的昭信校尉(上校)聽了去後,立時就引起他的高度重視,繼而報於文水府。

  倘若,明德太子墜馬事件真正原因就此揭開,固然會在國內掀起一場浩大的政治風波,將其背後隱藏的勢力連根拔起,波及無數人的前途和生命,但他們作為此案的揭幕者,卻能因此獲得皇帝陛下的青睞和信重。

  聽說,這位昭信校尉與皇家頗有淵源,在擒獲了賊人後,那還不趕緊過來套套近乎、拉拉關係。事後,論功行賞,他要是幫著美言兩句,豈不是就能平步青雲,擁有大好的前程!


  「大哥……」

  「大哥……」

  文水府的官員和警察離去後,院子角落站著的幾名堂兄弟畏畏縮縮地挪了過來,恭敬的朝李延良打著招呼。

  乖乖,這位堂兄好大的牌面,連府城的大人物都來跟他攀談交流,全然沒有半分官威,反而像是相熟多年的好友,談笑嫣然,顯得異常熱絡。

  未及,聽聞他們李家即將為祖父舉行喪葬,還紛紛表示會在處理完手頭的事務後來行弔唁之禮、慰問之舉。

  昨晚,他們還聽聞二叔提及,為了給祖父風光大葬,這位堂兄直接拿出了五百塊錢,要將村裡的老少爺們全都喊來,還要去鎮上把塗山觀里的道士給邀請來,大做法事,以超度祖父的亡靈。

  再瞧瞧堂嫂,高貴而端莊,隱隱就透出一股皇家的氣勢,讓人不敢直視。

  兩個侄兒,一個侄女,長得也是粉雕玉琢,跟家裡的野小子、野丫頭宛如兩個世界的人。

  這個堂兄,還真的是了不得的人物!

  「大哥,我想跟著你去外面做事……」一個十七八歲的堂弟站了出來,大著膽子說道。

  「處理完此間事務,我便要前往海外就任新職。」李延良微笑著看著他,「如此,你還要跟著我出去做事嗎?」

  「去海外?」李延闊猶豫了一下,下意識地轉頭望向身後的父母。

  「我願意!」看到父母點頭示意後,他立時大聲地說道:「去海外,我也願意跟著你!」

  「很危險的。」李延良瞥了一眼屋檐下站著的幾個長輩,淡淡地說道:「可能會遭到戰亂和瘟疫,說不定會死人的。」

  「我不怕。」李延闊滿不在乎地說道:「就算死了,也比窩在村里一輩子出不了頭要強多了。」

  「你再好生想想吧。待祖父喪葬事務處理完畢,我們再談此事。」李延良看到妻子從廂房出來,便結束了話題,朝她迎了過去。

  「爺爺去了……」

  此時,正屋裡突然傳來一聲驚呼,引得眾人紛紛扭頭望去。

  「爺爺他……走了!」

  李延良朝妻子點了點頭,轉身跟著一眾親人朝正屋涌去。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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