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章 簡直獨樹一幟

  唐衍隨即轉向陳啟東，問道：「老弟，為啥要把這檔子事捅給秦書記？」

  「你覺得唐家搞不定？」

  陳啟東微微一笑，「唐家自然能搞定，但這次來的檢查團，囊括各部門，事情不徹底解決乾淨，以後麻煩事會跟滾雪球似的越滾越大。」

  「明察好說。」陳啟東眼角一挑，瞥了唐菲菲一眼，「縣裡自然會提前打招呼，但暗訪呢？」

  「省里那些部門時不時來串門，你們受不受得住？」

  陳啟東手指一勾，指向唐菲菲，悠然道：「這事兒我已經跟她說了。」

  「如果覺得我辦事不力，向上級反映把我撤了，我也圖個清靜。」

  說罷，他起身欲走。

  唐衍怎會輕易放人？

  連忙上前一步攔住他，「陳主任，別往心裡去，孩子不懂事，瞎說的。」

  「看在我薄面上，算了吧？」

  「陳哥，別走嘛。」唐菲菲嬌滴滴地說著。

  陳啟東一聽，頭皮都快炸了。

  這丫頭一張嘴，就像蚊子嗡嗡在耳邊，不叮人，卻能煩死人！

  唐毅對著陳啟東微微點頭致歉：「陳主任，失禮了，別介意。」

  今天要是就這麼走了，以後唐家可不會善罷甘休。

  無奈之下，陳啟東只好重新坐下，語氣溫和地說：「我還是那句話，今天賠償的事必須搞定，我得回去交差。」

  唐毅已經啟了一瓶酒，陳啟東連忙擺手，「別開玩笑了，這節骨眼上，我哪敢喝酒？」

  唐衍朝兒子使了個眼色，自己則拿起筷子，「那咱們邊吃邊聊吧。」

  飯畢，幾人離開餐館。

  路上，陳啟東直接問道：「你們打算賠多少？」

  「三十萬。」唐毅一邊駕車，一邊透露，「我剛去了高鐵軍家，他那眼盲的老母親已經點頭了，錢我都準備好了，我們現在就去辦？」

  三十萬？沒聽錯吧？

  高鐵軍的一條命，就值這點兒？

  陳啟東眼球一轉，心裡暗自嘀咕，唐毅這擺明了是在欺負人嘛。

  不過，礙於情面，他也不好當面說什麼。

  「那就走吧。」唐衍擰著眉頭說，「早解決，陳主任也能早點回去復命。」

  車輪滾滾，不久便駛入一個村莊。

  穿過狹窄的小巷，停在一所破舊房屋前，唐毅抽了口煙，宣布：「高鐵軍的窩就這兒了。」

  院子裡沒圍牆，僅用些雜亂樹枝胡亂紮成籬笆。

  雞鴨羊滿地跑，糞便遍地，未進門已是一股濃烈的農家味。

  唐毅提著錢箱，晃晃悠悠地邁進院子，嗓門洪亮：「老太婆，錢給你送來了。」

  屋裡顫巍巍走出一位老婦，一頭亂糟糟的白髮，瘦得皮包骨，幾步路就喘得厲害。

  一隻眼睛蒙著白翳，顯然是瞎了。

  身後跟著一小男孩，衣服髒兮兮還扣錯了扣，手指含在嘴裡，另一隻手緊緊拽著奶奶的衣服角。

  小孩的眼神清澈卻夾雜著恐懼。

  「我的兒啊！」老婦人一聲哀嚎，癱坐在地，痛哭流涕，「媽連你最後一面都沒見上啊。」

  「你走了，我和孫子可怎麼活呀！」

  「你這狠心的，你這狠心的啊！」

  唐毅皺著眉頭，不耐煩地吼道：「別在這兒哭喪了，三十萬已經帶來了，數數吧！」

  說著，他把錢箱往老婦人面前一扔，不耐煩地補充：「回頭我找車拉你兒子回來，快數錢吧！」

  陳啟東實在看不下去了，壓低聲音說：「老唐，這對祖孫也夠慘的，能不能再多給點？」

  這話直擊唐衍心窩，他皺眉道：「陳主任，咱們的錢也不是從天上掉下來的啊。」

  「再說，價錢都講定了，哪能說變就變呢？」

  「您也體諒體諒我的難處，行不？」唐衍湊近陳啟東耳邊，壓低聲音，「陳主任，這事兒上我還得四處打點呢，哪個省領導不得意思意思？」

  「放心吧，回頭必有重謝。」邊說邊拍了拍陳啟東的腰側。

  哎喲喂！

  人命關天，他不琢磨怎麼安撫家屬，倒先想著賄賂省領導！

  這思維，簡直獨樹一幟！

  「老唐，還是那句話，多給點，免得後患無窮。」陳啟東面色凝重，「你那紅包，我可不敢收。」

  「你若覺得我辦事不利，我現在就給沈縣長打電話，讓他另請高明。」

  陳啟東說著就要撥電話，唐衍哪敢讓他真打？

  這一打，別說陳啟東後台硬，沈遠東那頭就能把他罵得狗血淋頭！

  縣裡的安排，哪能他說改就改？

  「老弟，別介啊！」唐衍連忙抓住他的手，「我，我再添十萬。」

  「不成！」陳啟東頭搖得跟撥浪鼓似的，「最少八十萬，不然我沒法跟省領導交代。」

  他特意加重了「省領導」三個字。

  唐衍一臉苦相，還想討價還價，卻聽唐毅那邊爆發出怒吼：「老不死的，你兒子就值三十萬，錢都送來了，你還想咋的？」

  「我要我兒子！」老婦人嘶吼著。

  啪！

  唐毅一巴掌把老太太扇倒在地，小男孩嚇得大哭起來。

  「唐毅，你太過分了！」陳啟東怒喝一聲。

  唐毅一愣，完全沒想到陳啟東竟會替那老婦說話。

  正想開口辯幾句，院子外頭越聚越多的鄉親們已經開始七嘴八舌地數落起唐毅來，場面一時熱鬧非凡。

  陳啟東心裡咯噔一下，完了，這事兒要鬧大，自己的前程怕是要涼涼了。

  沈遠東，你這招可真夠損的！

  「老唐，這事兒我插手不了，萬一被哪個鄉親拍了視頻上網，我就吃不了兜著走了，您還是另尋高手吧。」陳啟東邊說邊往門口挪。

  唐衍哪肯放過，一把拽住陳啟東的胳膊，急切地說：「我答應你條件！」

  對著女兒唐菲菲使了個眼色，唐菲菲二話不說，撒腿就往屋裡跑。

  陳啟東心裡盤算，這趟渾水既然蹚了，現在溜走回頭鐵定被批個體無完膚。

  乾脆豁出去了，我一管到底！

  「老唐，看好你兒子，瞧瞧這陣勢，要想安安穩穩出這村子，就別再添亂了！」

  唐衍忙不迭點頭，扯著唐毅到一邊，壓低聲音訓了一頓。

  陳啟東清了清嗓子，「各位鄉親，我是縣組織辦公室的陳啟東，高鐵軍在鍛造廠工作時因操作不當不幸遇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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