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1章 以情為刃
2024-10-15 19:24:21
作者: 白露未晞yz
第181章 以情為刃
緩緩的風吹到臉上,許梔續言:「之前先生不願考慮李左車的去處,他畢竟是趙人,我理解先生之慮。可他也是李牧之孫,我不想他流落在外。只是我現在著實不好向父王開口處理他的事情。」
「公主是想讓我幫你掌住李左車?」
「我想先生對於左車之事多加考慮,再做決定。」許梔抬頭,她的眼神中流露著懇求,「其實也不一定要認作養子,先生可收其為弟子學生,給他選一個在咸陽的容身之所。」
「然而一個兩歲的孩子,如何成為學生?公主是在變相逼良在秦國娶妻成家嗎?」
許梔覺得自己越發變壞了,她克制不住地深挖了心中陰暗的一面。
她盯著他的眼睛,目光顫動,左右偏移,低語道:「先生分明知道,我並非此意。」
張良凝噎。
良久,張良說了許梔最終要聽到的話。
「李斯府上才是可去之處。」
她兜了這麼大的話空子,張良雖然不願意去收養李左車。許梔擔心若張良出手做出意外的舉動,她不一定能很好收場。
張良從不在言談之中表達不滿的語氣,實際上心裡一直堵得慌。
「公主為何不與李賢說論此事?他和他父親說當比良更合適。」
這句話還不如不回答。
「還沒說到這事情上。他以為我非要把李左車給你養,忽然如臨大敵。」
張良笑道:「倒是一件趣事。」
許梔聽張良的語氣,好像又對這事情感興趣了。
這是把爭奪李左車的撫養權當成一件趣事?
張良又續言,那雙桃花眼裡閃爍了一點意味深長的笑意:「或許張家也願意養他。公主只想要左車在咸陽,在咸陽又有什麼可謂?」
張良的確說得不錯。
「……先生怎麼又改口了。」
張良目光淺淺掃過她姣白的臉,餘光掠過她的圍脖,眼眸一深。
「因為有趣。」
「啊?」
許梔覺得愛找事的不只是李賢,還有張良。
張良更甚的是,他一點兒也不把權錢利祿放心上,純粹喜歡惹是生非。
「有趣的事情,良不願放手。」
他看著她,語調仍溫和,徜徉著一種悠然自得的淡然。
她腦細胞都要被用光了,張良還有閒心玩兒?
仗著自己聰明,輕飄飄一句有趣,她就很容易兩邊得罪人。
許梔有些後悔早早把張良拉入局。哪知道年輕的時候,他這麼會折騰人?!
雪天裡只有幾隻活蹦亂跳的麻雀和畫眉鳥在樹枝間鳴叫。
她感覺自己已經是一朽木,怎麼還沒學會聰明的要義。而張良天生的機敏,卻是只時而安靜時而撲騰的鳥雀。
張良饒有興致地看著嬴荷華神情略顯呆滯的樣子,不依不撓。
「公主若覺得難辦,不如自己養。我看李左車也挺喜歡你。不過他去了李斯府上會被養成與李賢一樣的性格,良覺得挺好。」
……好個頭。李斯李賢兩位的性格簡直是教科書上的絕非善類。
張良很擅長難為人,也很是毒舌。
許梔被人給氣著的時候,很容易口不擇言,李賢昨天已經精神不穩定。
今天張良也開始了。
「我本是想自己收養。但李左車又小還是個男孩兒,又沒有由頭,養不了在宮裡。」
「所以公主自己想收養是沒法的,還是聽我所言。」張良儼然把她拿捏得死死的,他眯起眼睛笑,眼瞳里全是一種『怡然自樂』。
許梔忽然走近一步,撿起乖張的神色。
「哪能沒辦法?」
「如何辦?」他問。
許梔挑眉。
她開始胡言亂語,張良絕對能被她給氣死。
「要不先生娶我好了。」
這話一出,張良眼裡瞬間驚起波瀾,剎那間又嚴肅地蹙眉。
許梔樂見這種反應,誰不會發瘋?
她甚至嬉笑著在他身邊晃了兩下,一幅欠揍的模樣。
「把他說成是你的私生子,不但可以養在張家,而且還能掛在我的名下,是不是很兩全其美?」
他的面色由白轉紅,再由紅轉白。
「公主慎言!」
張良說了就著急要走,臉上又恢復成那種生人勿進的樣子。
少女攔住了他,嬌俏的臉又展顏在他面前,與她身後的一叢月季相得益彰。
許梔要把事情問得清楚。
「先生,李斯那邊到底可行嗎?」
張良的聲音明顯加快,他看都不敢看她。
「李斯在邯鄲布有密閣,他本有安撫舊臣之職責,公主若告知他李左車的身份,不管李斯願不願意,他必須要著手處理。過兩天李斯到邯鄲來了,我會去同他說明,到時候公主順水推舟就是。」
許梔頓時覺得張良也不是那麼不好說話。
她把他薅到手裡,反正也是她占大便宜。
「老師能這樣去做的話,我就不用逼你娶我了。」
張良聽到她的車軲轆話,顯然如坐針氈,她說這樣有違禮教的話,還有膽子喊他老師……他呼出兩口熱氣,揚手作勢要用那個戒尺,「我見公主當真需被打兩下才會謹言慎行。」
許梔看到張良被她整得眼神閃躲,從頭到腳沒有一點不拘束。
她也不怕,反而仰著腦袋,「我還要去見母妃,先生別打太重了。」
張良本就沒有想過打她。
許梔看他自己收了手,學了他說話的調子,「先生還是少做那些無聊的趣事。不然,我若覺得先生也挺有趣,可別怪學生驚擾了你。」
嬴荷華走了之後。
一片雪白之下,如鶴如練。
張良的笑容消散之後,不禁感到了一種酸澀的痛苦。
他要爭什麼?
是趙嘉說,莫錯對因果之言。
還是桃夭之語,此恨已消,長生不見。
——
許梔從鄭璃那裡回屋後,案上擺了只銀絲籠子。
青綠色的羽翼,鮮紅的鳥喙。
阿枝忙道:「邯鄲令給公主送來了一隻小鸚鵡。」
邯鄲令。
許梔瞭然他是借著私放頓弱之事在她這裡攀關係。
不忠於職守之舉反而無意中保住了他的性命。
鸚鵡乃是珍惜之物,商周王室所繪圖騰多鸚鵡及鷹。
阿枝拿細長的木質棒去逗了逗它,「公主您看,它臉頰上有紅暈,很是可愛。」
許梔掃了一眼,笑容尚淺,神色流轉中,「鸚鵡能言,不離飛鳥,猩猩能言,不離禽獸。拿去送給張良先生,就說辛苦他忙碌,請他去處理邯鄲令之託。」
許梔終於能夠把脖子上的圍脖給解下來。
當著阿枝的面,她露出脖頸上的痕跡,她也不想去避諱,算來算去,她身邊的侍女就沒有不背刺她的。
阿枝也算是知道李賢心中溝壑,倒也沒什麼好避諱。
「我擔心母妃憂心,不能被母妃知曉,所以現在方告知你。」
阿枝沒想到嬴荷華竟還會給她解釋她所想,她心中微動。
「阿枝明白。」她與呂澤在蜀地曾私定終生,但又因對前路之不同見解,分道揚鑣,她一看就知道嬴荷華頸部是什麼。
「……怪不得公主要系此物。」
她蹲下來,給白皙的皮膚輕輕抹上一點藥膏。
清涼清涼的感覺令許梔也想用手去碰。
「公主,」她止住她的動作。
許梔乖乖放下手,「不知過幾天能消掉?」
阿枝知道她在怕什麼,「公主放心,按時塗藥不出三日就能好。」
阿枝聽到走廊上嬴荷華對張良所言,她禁不住問:「公主……您是真心喜歡張良先生嗎?」
「你聽到我之前的話了?」許梔問得很輕。
阿枝點了點頭,如一個知心長姐溫言,「我並不是代表任何人來問公主。只是,情之一字,初見無味,久而入心,過後痛苦,不能忘懷暢意。」
她頓了頓,想到了什麼,「公主切莫以情為刃,否則傷人傷己。」
鸚鵡偏了腦袋,圓溜溜的眼睛望著她。
悅耳的鳥鳴,恰似聽山濤之聲,她望見天涯月圓,又共夜夢三千。
張良。
張子房。
念君之字句,又恐對面言,怕山河傾覆,涉亂世烽煙。
憂雪下相約橫斷,結局無言。
許梔垂下眼睫,兀自笑了笑,似是自嘲:「彼之不願,無結之緣,又該怎麼辦?」
阿枝聽她之言,看她傷神之狀,已然明白了八分。
「公主。」
這一隻很機敏的鸚鵡不停地啄咬著籠子。
「鸚鵡此鳥,性辯慧而能言兮,才聰明以識機。焉能一世縛於我手?」
山風海平,從史書出走,是他綽姿。
眉上生愁,風月之常,最難是登台言。
「我對先生之情,大過紅塵情痴。」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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