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1章 我回來了

2024-10-15 19:25:23 作者: 白露未晞yz
  「公主!」

  阿枝拿著白絨大氅在後面追,「您才剛醒,身體未痊癒,受寒會落下病根啊!」

  風從許梔的耳側掠過,她徑直往章台宮的方向跑。

  醒來的時候已是深夜,濃稠的黑令她對光亮格外珍惜,阿枝看到她的時候,驚訝之餘只有喜極而泣。

  她迅速判斷了自己身處寶華殿,阿枝告訴她,她已三日未曾挪動地方。

  夏無且進來的時候也被驚訝住,兩個時辰前尚是油盡燈枯的衰竭之狀,小公主怎麼會忽然醒過來?

  她面色尚帶病容,但動作迅速地換上了裙裳。

  平日裡,不管怎麼樣,嬴荷華裝束整齊了才會出殿,而現在她發也沒綰。

  嬴荷華氣喘吁吁地跑到通往章台宮的長廊時,她看到了在殿外等候的兩個朝臣。

  「永安公主?」王綰大吃一驚,通常不動表情的李斯也震驚地望著她。

  嬴荷華停下來,阿枝手上的衣物總算系在了她的身上。

  王綰與李斯見她妝容不齊,趕忙低頭頷首以避。

  「公主果真醒了,看來楚巫所言不假。」王綰不由得感嘆,他多少對這種怪力亂神的東西是敬而遠之。此番,對之更有些信服。

  李斯提醒,「御史慎言。昨日大王急召時提醒過,在公主及笄之年前不准提及此事。」

  許梔看著王綰,確認自己是真的回來了。她回禮問道:「這個時間,御史大人怎麼還在宮中?」

  王綰道:「公主昏迷三日,我與廷尉當日在公主出事前入宮稟呈事由,留在側宮,您這番甦醒,大王定然和樂。」

  聽王綰此言,也就是說,李斯也困在了宮中。

  張良在廷尉獄渡過了無人知曉的三日。

  許梔時刻記著自己要確認的事情,但她在現代的恐懼綿延到了這一刻。她試探道:「廷尉出宮,請關照少傅,我既無恙,請他快些回來。」

  「臣明白。」

  許梔見他表情未動,料想沒有廷尉的命令,只能作收押,其他人應該不會對張良怎麼樣。

  許梔凝視李斯的眼睛,言辭懇切又帶有祈求,「有勞廷尉。」

  「不敢。」

  許梔抬首往殿中看,可殿門緊閉,「父王可在殿中?」

  許梔話未說完,趙高出來,看到嬴荷華的時候驚了一下,他看了身後,點頭如搗蒜,連忙挪開位置道:「永安公主快請。」

  殿門一開。

  室內被殿外的風所吹動的燈火在地上投出大片的陰影。

  君王坐於高台,一手扶額,手上握緊了那一塊楚國大巫留下的紅石,看得出神。

  許梔甚少見到嬴政露出疲態,她心中被扯了一下。

  也許是剛才跑得太快,一下又吹了點風,她喉腔中的氣流往上躥,許梔壓制了氣體,低低地喚了一聲。

  「父王。」


  嬴政聞聲,驀地抬頭,荷華裝束簡單,是從寶華殿跑過來。

  大巫所言不假。

  他騰地從榻上起身,她已邁開步子,大步地朝他跑過去。

  上一次是跨過突如其來的兩千年。

  這一次是更加堅定的步伐與信念。

  許梔知道自己的動作很不得體,但她還是這樣做了。

  嬴政欣喜,心口一沉。

  女兒先一步抱住了他。

  「父王,」許梔方才開口,眼淚就奪眶而出,沾上他身前暗紋玄色之中,剛好落進了袍服上龍首的眼珠里。

  「父王,我回來了。」

  「荷華。」嬴政不動聲色將那塊改換了命運的石頭藏於袖中。

  他的聲音添上一絲震動,作為君王太久,他還不熟悉該怎樣去做一個父親。

  許梔完成了奔騰而來的情緒浮動。她觸碰到他的溫度時,與他的目光接觸,她就徹底明白,她這樣做是對的。

  許梔埋首,不自覺地攥緊了他寬大的袍袖,像是誓言,又像是虔誠的禱告,她也完成了祖父對華夏的深情告白。

  「我,永遠不會離開您。」


  ——中國人永遠不會忘記自己從哪裡覺醒,該從哪裡出發。

  下一刻,嬴政像是從前那樣蹲下身,只是她長高了不少,嬴政需要微微仰頭才能看著女兒。

  「荷華為什麼還想要回來?」嬴政開口。

  許梔愣住,聰明如嬴政,他不知道她的靈魂來自兩千年後,但他不會毫無察覺六歲前和現在的女兒的不一樣。

  她以為他從李賢那裡知道了更多。

  許梔無數次在大腦中演練好了這一天的到來。嬴政如果問她究竟是誰,她該怎麼回答?用幼年時因夢神龍那一套東西,是騙不了他的。

  由於時刻都在想這件事,現在她一點兒也不慌亂。

  許梔看到嬴政就身後的台階而坐。

  她正要開口,卻被嬴政打住了。

  「寡人在想,天下人都覺得秦人蠻橫無禮,寡人殘暴無道。天關已開,荷華為什麼還要回來?」

  他看著她,良久,許梔越發覺得嬴政不是在喃喃自語,而像是在問後世。

  「身為秦王的子女,很多時候是不幸的。」

  這不是獻祭式的付出與孤注一擲的返回,而是兩個靈魂的跨越千年的對話。

  「父王。」許梔坐在嬴政的身邊,「能陪伴父王左右,荷華從未覺得不幸。」

  嬴政肩負先王遺志,背負諸多苦難。對外嬴政是堅如磐石的力量,是朝臣心中唯一的要效忠的方向。對內,他可與鄭璃袒露柔軟。但任何時候,嬴政絕對不可外現任何對自己道路的懷疑。

  許梔懷中的河圖已然不再有任何反應,冷得刺骨。

  嬴政覺得袖中的紅石是那樣可怖,竟算住了他的天命。

  兩個人都不知道對方為此次的回來付出了什麼代價。

  嬴政對女兒深沉的父愛,全刻在了不言說之中。

  許梔不吝嗇言語,「荷華之幸,是見到父王的那一天。若說天命,便是甘之如飴。」

  嬴政抬手,摸摸女兒的發頂。「寡人知道你來還有一事。」

  說著,他恢復了往日的神色。

  ——

  許梔下了馬車,地上的雪又厚了幾分。

  阿枝抖了抖了傘面的碎雪。「公主,李廷尉在宮中,下面的人不敢輕判張良先生生死。」

  許梔聽阿枝開始喊張良先生,「你對張良比之前倒要友好許多。」

  「先生自願去廷尉獄中辯證對公主並無謀害之心。」阿枝續言,「當日若非張良先生出言留下我照顧公主,我原本也是要與之一起下獄。」

  「走到此地,我才感覺到冷。」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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