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8章 過猶不及

  第168章 過猶不及

  思索再三的脫脫不花還是下令撤兵了。

  當撤退後，一統計戰果，所有人都呆滯住了，僅僅不到一個上午的時間，蒙古大軍就損失了四千餘人。

  中午時分，在脫脫不花的帳篷里，十多名部落首領以及萬夫長以上的將領全都齊聚一堂。

  「大汗，不能再這麼打下去了。」

  准格爾部落的派兀禿第一個發難。

  「我們的人馬已經損失過半，再打下去的話，准格爾部落的勇士就要死絕了。」

  「我們也是……」

  「我們部落已經傷亡超過了五成，不能再打下去了。」

  看到有了帶頭的，部落首領們也沒了顧忌，紛紛嚷了起來。

  作為一個靠掠奪起家的遊牧民族，蒙古之間的部落聯盟其實是很脆弱的。

  一旦遇到強大的外部因素，這個聯盟很容易就會分崩離析，脫脫不花當然深諳這一點。

  先前這些人之所以願意尊稱他為大汗，那是因為大家威懾於察哈爾部落的強大，以及脫脫不花能夠帶領他們不斷的打勝仗撈好處。

  可一旦當他們看到脫脫不花也打了敗仗亦或是損失超出了他們所能承受的範圍後，如何及時止損便成了他們第一時間考慮的問題。

  脫脫不花也清楚，這些人之所以願意支持他們也是因為自己能給他們帶來好處，但這種支持並不是無限的，一旦損失超出他們能夠承受的底線，反噬也將隨之而來。

  所以他罕見的沒有發怒，而是沉著臉道：「既然你們都說打不下去了，那你們說說，接下來應該怎麼做？」

  「撤軍！」一個小部落的首領不假思索道。

  「撤軍？」另外一個首領冷笑道：「你說得倒是輕巧，伱們部落才來了兩三千人，當然可以說走就走，但你們有沒有想過我們怎麼辦？」

  「就是！」

  旁邊有人附和道：「這次我可是把部落里幾乎所有的青壯男子都帶來了，足足上萬人的隊伍，現在只回去了一半人。

  而且還是空著手回去的，你讓我回去後怎麼跟部落里的人交待？

  眼下還有四五個月，草原上就要下雪了。

  沒有了足夠多的青壯，我們怎麼熬得過今年的冬天？」

  一提到冬天，所有人都皺起了眉頭。

  草原上的冬天是非常殘酷的，而且極其漫長。

  有的地方會從10月份一直持續到來年的5月份，氣溫可以達到零下三、四十度，甚至達到零下五十度。結冰期長達五個月，寒冷期有七個月。

  如此漫長的冬季，對於遊牧民族來說即是一道鬼門關。

  一旦沒有足夠的食物儲備、以及禦寒的物資，就有可能出現被凍死、餓死的情況發生。

  倘若再出現白災（雪災）這種因為長時間大量降雪造成大範圍積雪成災的自然現象，那死掉的人可就多了去了。

  當然了，比白災更可怕的還有黑災，這玩意一旦出現了，就會出現牲畜缺水，疫病流行，膘情下降，母畜流產，甚至造成大批牲畜死亡的現象

  想想看，零下三四十度的天氣，偏偏一場雪都沒有，導致草原上連根雜草都不長，是一種什麼樣的場景，搞不好一個冬季就能讓整個部落全部滅亡。

  一想到這樣的情況，所有人都情不自禁的打了個寒顫。

  脫脫不花將目光看向了慶格爾泰，這位左丞相向來以足智多謀而著稱，這些年他也經常出謀劃策，自己也將他視為左膀右臂，

  看到脫脫不花投來的目光，慶格爾泰沉思了一會後道：「大汗，為今之計打是不能再打下去了。

  再打下去的話，即便能夠拿下宣府，咱們的人也差不多要死光了，這樣的勝利對我們來說毫無意義。

  因此，為今之計只能跟大夏朝廷和談了。」

  「和談？」

  脫脫不花先是皺了皺眉，隨後又舒展開，「你認為大夏朝廷會跟咱們和談麼？要知道，這次的南侵咱們可是殺了他們不少人啊。」

  「那又如何？」

  慶格爾泰冷笑道：「您以為大夏現在還想跟咱們打嗎？您別忘了，直到現在，他們的瀋陽城還被後金國的數萬大軍圍著呢。」

  「對啊！」

  慶格爾泰的話讓周圍各部落的首領們如夢初醒。

  他們雖然死了這麼多人，但大夏的日子也不好過啊，兩線作戰的滋味光是想想就知道有多難受了。

  「對對……我們固然損失慘重，但大夏又何曾好受了？

  無論是宣府還是潼關，大夏損失的軍隊加起來沒有十萬也有六七萬了吧？

  比起我們，說不定大夏朝廷更想跟咱們和談呢。」

  思路一通，所有人的心情立刻就變了，一些人甚至叫囂起來。

  「對……讓大夏朝廷補償咱們這次南下的損失。

  我們要糧食、布匹、茶葉、食鹽。」

  「對，他們還得把宣府城裡那十多萬俘虜還給我們，那是我們搶來的奴隸，他們不能白白拿走！」

  看著這些一改剛才的沮喪模樣，變成一副貪戀嘴臉的部落首領，慶格爾泰差點沒被氣樂。

  他無奈的搖搖頭，不再說話了，生怕再說下去會被這群蠢貨給氣死。

  脫脫不花沉吟良久，雖依舊心有不甘，但理智告訴他，現在跟大夏和談才是最正確的做法。

  倘若再一意孤行的話，等待他和察哈爾部羅的將是滅頂之災。

  「可以！」

  脫脫不花眼中閃過一絲果決，「跟大夏朝廷和談之事就交給你了，此事宜早不宜遲，你馬上親自入城，跟城內的賈瑜商談停戰之事。」

  「是！」

  …………

  一個時辰後西門城門口

  「什麼……你們大汗要跟大夏和談？」

  坐在椅子上的賈瑜差點沒把眼睛給瞪出來。

  饒是他千算萬算，卻也沒算到脫脫不花居然這麼快就認慫了。

  大哥，你手裡頭至少還有五萬人啊，還是有再打下去的本錢的。

  繼續啊……

  他打量了一下對面的人，有些疑惑的問：「你果真是那什麼撈子的左丞相？」

  「如假包換。」慶格爾泰強忍著心中的怒氣，拱了拱手，「賈將軍，咱們這場仗已經打到這份上了，我們家大汗也不會拿這種小事來騙你吧？」

  「這倒是。」賈瑜點點頭，談判這種大事，脫脫不花怎麼可能會派一個無名小卒過來。

  倘若真的這麼做的話，日後傳出去，他還要不要臉了？

  他坐直了身子，似笑非笑道：「說說看吧，你們家大汗打算如何和談啊？」

  慶格爾泰正色道：「賈將軍，此番我們大汗之所以南下，原本也只是求活而已。

  畢竟草原生活艱辛，牧民們為了生存，不得已南下打打草谷，想必您也是能體諒的。」

  「是啊，我確實可以體諒。」賈瑜冷笑道：「等哪天我沒銀子花，沒牛羊了，我是否也可以率領大軍到草原殺上幾萬牧民，也打打草谷呢？」

  慶格爾泰老臉刷的一下就紅了起來，打草谷是遊牧民族自古就有的傳統。

  說白了，就是因為沒吃沒喝的，看到中原王朝富裕，犯了紅眼病的遊牧民族南下掠奪的一種說法。

  只是如今被賈瑜當面指出來，慶格爾泰有些不好意思而已。

  他輕咳了一聲：「好了，賈將軍，這些只是小事，咱們不必在乎這些。

  我們家大汗的意見是，我們可以退兵，但大夏朝也必須答應我們幾個條件，否則我們沒法給各個部落一個交代。」

  「等等……」

  賈瑜制止了慶格爾泰的話，「慶格爾泰，我首先要聲明一點。本官只是一名領軍出征的將軍，上陣廝殺是我的本份，但並沒有跟你們談判的權利。

  如果你們真想和談的話，那是禮部和鴻臚寺的職責，我真要跟你們談了，等我大軍班師回朝之日便是鋃鐺入獄之時了。

  慶格爾泰，你既然身為脫脫不花的左丞相，想必也是飽讀詩書之人，這個道理不會不明白吧。」

  「還有這事？」

  慶格爾泰拱了拱手，「實在抱歉，這事確實是我疏忽了，如此就請賈將軍速速通知你們的皇帝，請他派人過來談判吧。」

  看著慶格爾泰一副誠懇的模樣，賈瑜心裡暗自冷笑：「誰說蒙古韃子老實的？連談個判都要埋坑，如果自己真的傻乎乎跟他和談，那就真的是老壽星上吊，嫌自己命長了。」

  看到賈瑜冷下了臉，慶格爾泰也知道自己的小心思被對方看透了。

  不過他也不在乎，兩國交兵無所不用其極，能給對方挖坑的話為什麼不挖呢，對方真要中計了只能怨對方蠢。

  不過他隨即又提出了一個要求，「賈江軍，既然如今我們兩方停戰了，能否將脫脫不花的可敦還回來。

  畢竟我們大汗和可敦夫妻情深，在得知可敦被將軍俘獲後，我們大汗可是傷心了好久呢。

  當然了，如果賈江軍有什麼要求也可一併提出來，只要不是太過分，我們大汗都會答應的。」

  「不行！」賈瑜不假思索的做出了回答。

  看到慶格爾泰望來的驚愕目光，賈瑜趕緊解釋道：「倘若是一般人也就罷了，娜木鐘可不是一般人，她既然身為你們家大汗的可敦，那就不能隨意釋放。

  否則日後朝廷怪罪下來，本官可承擔不起。」

  慶格爾泰皺了皺眉頭，原本在他的設想中，釋放娜木鐘應該不是什麼太困難的事，畢竟對於停戰這種大事來說，一個女人的歸屬實在是一件無足輕重的事，賈瑜不會不明白這點

  只是他又怎麼知道，面前的這傢伙這些日子可是夜夜當新郎，和脫脫不花的可敦玩真人角色遊戲，扮演大汗都上了癮，怎麼可能輕易把這個昔日號稱草原第一美女的尤物放回去。

  被賈瑜拒絕的慶格爾泰有些不甘心的問：「真的無法先將可敦放回去嗎，我們大汗說了，只要你願意將可敦放回去，我們願意給您一萬頭牛羊或者是十萬兩白銀。」

  「真不行！」

  賈瑜依然一口回絕了他，「如果你們想要回娜木鐘的話，可以等談判時商討這個問題。

  不過有一點你們可以放心，現在你們的可敦本官照顧得很好，她的情緒也非常的穩定。」

  慶格爾泰自然不明白後世的這個梗，不過他總覺得這位賈大人的表情似乎有些古怪。

  思索再三後，他這才道：「那好吧，希望你能說到做到，倘若我們的可敦有什麼閃失的話，你自己知道後果。」

  「當然！」

  賈瑜當場就做出了保證，一定會好好照顧他們的可敦。

  等慶格爾泰回去後，賈瑜召集眾將議事，將脫脫不花的來意告訴了他們。

  眾將聽聞後驚訝之餘雖然心有不甘，但眾人也知道，如今雖然是他們占了上風，但想要全殲蒙古人卻不現實。

  原因很簡單，蒙古人又不是傻子，打不過他們肯定會跑。

  他們這些人如果真的深入草原，那裡可就是蒙古人的主場了。

  他們這些人一旦貿然進去，十有八九就是迷失在茫茫草原，然後被蒙古人用風箏戰術給拖死。

  只是就這麼停戰，心裡又有些不甘。

  一時間眾人都有些沉默起來。

  賈瑜見狀笑罵道：「好了，別特娘的像個娘們一樣。

  咱們這次出來，仗也打了，功勞也立了，你們還有啥不滿足的？

  既然蒙古韃子想要和談，那就談嘛……不過那就不是咱們該操心的事了，咱們還是趕緊稟明朝廷，讓陛下來做主好了。」

  眾人轉念一想，大人的話確實有道理。

  這次出來，就憑他們立下的功勞，大夥都能升官發財，還有什麼不知足的。

  既然知道不能徹底滅了蒙古人，能有這樣的結果也不錯。

  看到眾人想通了，賈瑜也放下了心。

  自家人知自家事，別看他們一路過來像是高歌猛進，打得蒙古韃子抱頭鼠竄。

  但付出的代價就是他們攜帶的彈藥已經消耗了大半，如果再繼續打下去的話，他們的彈藥根本無法支撐，還不如見好就收。

  再者，賈瑜也深知槍打出頭鳥的道理。

  他這次出的風頭已經夠多了，再下去的話就是過猶不及了。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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