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3章 訓子
2024-10-16 03:30:39
作者: 千斤頂
第263章 訓子
和定遠侯府的喜氣洋洋不同,西寧郡王府的氣氛卻是格外緊張。
陰沉著一張臉的安再師回到郡王府後便直奔書房,在裡面一直待到了傍晚都沒出來。
「篤篤篤……」
書房外響起的敲門聲,安再師用低沉的道:「進來!」
伴隨著書房門打開,雖然已年過四旬,但依舊風韻猶存,穿著一襲百鳥迎春圖案紫色長裙的西寧郡王妃端著一個托盤走了進來。
她將一碗參湯放在了書桌上柔聲道:「王爺……您一路鞍馬勞頓一定累了,喝點參湯提提神吧。」
「唔……」
安再師點點頭,拿起參湯三兩口便喝得乾淨。
一碗參湯下肚,安再師覺得精神了一些,這才對西寧郡王府道:「夫人,這些年我常年呆在遼東,王府的事全靠你一人操持,實在是辛苦你了。」
「王爺這是哪的話。」
西寧郡王妃笑了笑:「王爺為國戍邊,這是利國利民的大好事,妾身在王府只是做了點微不足道的小事,怎談得上辛苦?」
安再師輕嘆一聲,沉吟了片刻突然問道:「徹兒呢,我回來後為何沒看到他。」
安再師嘴裡的徹兒便是他和西寧郡王妃的大兒子安子徹,同時也是西寧郡王府的世子。
西寧郡王妃眼中閃過一絲慌張,隨後強自鎮定道:「今天一大早,徹兒說出去會友,到現在還沒回來呢。」
「會友?」
安再師冷哼一聲,「什麼朋友比得上本王回來還重要?」
「這個……」
西寧郡王妃也不知道該替兒子打掩護了,在這個講究孝道的年代,自己父親從邊關返回,這麼重大的事情,做兒子不說出城迎接,至少也得在府里恭候,斷無扔下遠道回來的父親,自己跑出去會友的道理。
「說!」
安再師低低吼了一聲。
作為戎馬大半輩子,統帥十數萬大軍的他,身上自然帶著一股不怒自威的氣勢。
看到丈夫這麼一發怒,西寧郡王妃只覺得心跳都加快了幾分,再也不敢隱瞞,只能期期艾艾道:「王爺,徹兒他……他是受到吳王殿下所邀,去了醉仙樓喝酒去了。」
「混帳!」
安再師一拍書案,拔出啪的一聲脆響,只見他怒目圓睜道:「我先前早就說過,少跟那些皇子來往,你們都當成耳旁風了嗎?」
「王爺,妾身也是如此跟徹兒說的,但吳王此前再三邀請,光是請柬就送來了好幾封,徹兒實在是不能拒絕,只能去了。
畢竟連續拒絕的話,那便是在打吳王的臉了,您也不希望咱們家再多一個仇人吧?」
安再師面色微冷,剛想說什麼,就聽到一名丫鬟進來稟報:「啟稟王爺、王妃,世子回來了。」
「讓那畜生滾進來!」不等王妃說話,安再師便怒聲道。
「吱呀!」
隨著房門被推開,一名二十來歲,戴著束髮嵌寶紫金冠,身穿二色金百蝶穿花大紅箭袖,束著五彩絲攢花結長穗宮絛,外罩石青起花八團倭緞排穗褂,登著青緞粉底小朝靴,氣宇軒揚的年輕人走了進來。
安子徹走進書房,面帶喜色的對著安再師躬身道:「孩兒拜見父親,父親遠道歸來辛苦了!」
「孽障!」
安再師拍案而起怒喝道:「你今天一天都到哪去了?還不從實招來!」
安子徹神色一滯,眼光情不自禁的掃向了西寧郡王妃,卻看到自家母親朝自己使了個無奈的眼色,他便知道自己的母親已經將自己今天的動向都告訴了自己父親。
心中再也不敢隱瞞,跪了下來老老實實的說:「孩兒今兒跟吳王殿下去醉仙樓喝酒去了。」
「啪!」
安再師一拍桌子發出一聲巨響,只見他怒視著安子徹喝道:「為父去年臨行前是怎麼囑咐你的?
不要和皇室子弟走得太近……你為何不聽,而且還選了今天這個時候去,你知不知道,倘若被人參了一本,會有什麼後果?」
看到安再師發怒,西寧郡王妃趕緊勸道:「王爺,莫要動怒,徹兒也只是年輕一時貪玩。
加之吳王再三相邀,徹兒才不得已去應酬一下,即便是陛下知曉也不會怪罪的。」
「貪玩?」
安再師指著跪在地上的安子徹怒道:「他都多大了,還貪玩?
想那賈瑜,還不到二十便已數次立下大功,進而被陛下封侯,世襲罔替代代相傳,這是何等榮耀?
再看看你的好兒子,已經二十三了,成日裡東遊西盪,除了結交一些損友外他還做了什麼?」
雖然是各為其主,但安再師對於賈瑜還是極為欣賞的,能憑藉一己之力在短短兩年多的時間裡從一介白身成為大夏最年輕的侯爵,這可不是一般人能做得到的。
但這話安子徹可就不愛聽了,都說同行是冤家,勛貴之間也是。
聽到自家老子居然拿自己和賈瑜比,安子徹仰著頭道:「父親,您又何必長他人志氣滅自己威風,那賈瑜不過是靠著一點溜須拍馬的手段哄得陛下開心,又是運氣好,仰仗著火器之利打了幾個勝仗,這才封了侯爵。
這樣的人又怎比得上咱們這些實打實靠著軍功起家的開國元勛?」
「啪!」
安子徹的話剛說完,就聽到脆聲響起,隨即一陣火辣辣的感覺從臉上傳來,原來是被自家老子扇了一記耳光。
「伱……你……你真是要把我氣死啊。」
安再師,大吼了一聲,「來人啊……請家法!」
「喏!」
書房外傳來了下人的一聲回應。
一聲大吼,安子徹被嚇傻了。
西寧郡王府的家法可不是像娘們當家的榮國府可比的。
像這種能保持七八十年,皇家對其依舊榮寵不變的頂級勛貴治家那是真的嚴,一旦犯了錯軍棍那是真的打啊,十軍棍下去,任你是再精壯的漢子也得去掉半條命。
「噗通」一聲。
西寧郡王妃當場跪了下來失聲痛哭道:「王爺,妾身知道您心裡不痛快,可徹兒也只是無心之失,您又何必將家法搬出來呢。
那軍棍豈是一般人能承受的?
倘若您真要打的話,那就先將妾身打死吧?」
看到自己老娘都跪了,安子徹也捂著臉跪了下來。
「你們啊!」
看著跪在地上哭泣的妻子和兒子,安再師長嘆一聲,指著倆人無奈說了句:「你們啊你們!」
說罷,一屁股坐在太師椅上不再說話。
過了良久,西寧郡王妃這才站了起來,走到安再師旁後,一邊替他按摩肩膀一邊道:「王爺,您久在遼東,京城的事情可能不大清楚。
陛下如今正值春秋鼎盛,並未立下太子,是以這一年多來,三位皇子的鬥爭愈發的明顯了。
齊王雖為嫡長子,但為人驕橫魯莽,自以為是,在士林中的評風並不是很好。
晉王性子豪爽,且前些日子剛被陛下派到五城兵馬司觀政,手裡可是掌握著數千五城兵馬司的兵丁,不少勛貴都很看好他。
而吳王殿下雖然不是嫡子,但待下賞罰分明,頗有當今陛下的風範。
您說說,吳王殿下倘若真的有機會登臨大寶,咱們家徹兒提前與吳王交好,將來對咱們王府不是更好嗎?」
「婦人之見,頭髮長見識短!」
安再師罵道:「倘若你們結交晉王甚至齊王,我都不會這麼罵你們,可你們卻偏偏結交了最不可能登臨大寶的吳王,本王都不知道該罵你們愚蠢還是該誇你們眼光好了。
陛下讓吳王觀政禮部,其實已經表明了他內心的態度了。
我大夏素有讓皇子觀政的傳統,為的便是培養皇子們處理政事的能力。
齊王觀政刑部,他可以了解大夏的刑罰,了解民生疾苦冤情。
晉王觀政五城兵馬司,可以了解京城百姓平日裡的生活,百姓每日所需柴米油鹽,甚至可以培養他帶兵的能力。
可觀政禮部,你們告訴本王,他能學什麼?
四書五經還是之乎者也?這玩意對於官員來說或許是必不可少的,但對於一名帝王來說,這玩意就是個擺設,有他沒他都一樣,就這樣你們都看不透,還想學人家提前押寶,你們讓本王怎麼說你們?
還有最重要的一點,你跟吳王走近了,讓太上皇知道了,他老人家會怎麼想?別到時候,弄得咱們里外不是人,既沒能討好陛下,又惡了太上皇,這才是最糟糕的。
你們是不知道,今兒個在城門口,當今陛下已經開始敲打老夫了。
你們是不知道啊,當班師回京的數萬京營大軍將老夫和三千遼東鐵騎團團圍住時,老夫甚至懷疑陛下會下令那賈瑜當場將老夫拿下!」
說到這裡,饒是以安再師的城府,也忍不住深吸了口氣。
正所謂伴君如伴虎,尤其是像他這樣的太上皇的心腹,被昌平帝視為威脅是再正常不過了。
現在的他表面上,身為勛貴圈裡最頂層,加之手握重兵,可以說遼東局勢全都在他的掌控之下,可他也知道,這樣的情況肯定不能長久。
畢竟再過半個月,太上皇就要過七十大壽了。
正所謂人生七十古來稀,過了這個年紀的人隨時都有可能嗝屁,一旦太上皇不在了,他這位統領遼東十多萬兵馬的都督,絕對會成為昌平帝第一個出手對付的人。
屆時,西寧郡王府的下場如何,那可就只有老天爺才知道了。
想到這裡,安再師就感到一陣無力感從身上傳來。
他無奈的看了眼還跪在地上的安子徹,「罷了罷了,起來吧!」
安子徹站了起來,畢竟是父子情深,他看著安再師那疲憊的神情,忍不住問道:「父親……難道朝堂的局勢對咱們王府真的這麼不利嗎?」
安再師看了他一眼,無奈道:「為父是太上皇提拔起來的人,這些年當今陛下幾次三番要對遼東進行改制都被為父擋了下來。
你說陛下會怎麼想?
況且太上皇如今年事已高,倘有不忍之事,咱們王府傾覆恐就在旦夕之間啊。」
安子徹沉默了,二十多歲的他早已不是小孩子,自家父親說的事他當然也想過了。
但這件事連他父親也沒有辦法,他一個無權無勢的世子又能如何?
接著,安再師的聲音再次響起。
「老夫思前想後,覺得儘快替徹兒說一房媳婦,最好還是能護住咱們王府的媳婦,徹兒他娘,你看怎麼樣?」
「能護住咱們王府的媳婦?」
西寧郡王妃和安子徹一聽,有些愣住了。
西寧郡王府已經是勛貴圈裡最頂級的存在了,連他們都自身難保了,想要找一個能護住他們的媳婦,這得是多尊貴的身份啊。
西寧郡王妃很快反應過來:「王爺,莫非是打算求陛下,讓咱家徹兒尚公主?」
「是的。」
安再師點點頭。
「徹兒他娘,你認為長平公主怎麼樣?」
「這個……」
西寧郡王妃猶豫了一下,「長平公主嘛……自然是好的,但是王爺您可別忘了,她可是當今陛下的長女,而且還是內務府的總管,掌管著陛下的錢袋子,這樣一個人,陛下會將她配給咱家徹兒嗎?」
其實還有幾句話她沒說,能掌管著昌平帝的錢袋子,這就表明她是昌平帝絕對信任的人。
這樣的公主招駙馬,能力、忠心肯定缺一不可,怎麼可能會讓她嫁入西寧郡王府。
想到這裡,她忍不住道:「王爺,即便真要尚公主的話,妾身以為雪雅公主也是挺好的。」
其實西寧郡王妃的意思已經很清楚了,長公主咱們就別惦記了,陛下是不會將這樣一位掌管著皇家錢袋子的公主嫁給一位異姓王爺的,而且對方還是太上皇的人。
「呵呵……」
安再師淡淡笑了笑,「真的不可能嗎?那就讓咱們拭目以待吧。」
安子徹垂手站在一旁,聽著自家父王和母妃談論著自己的婚姻大事,卻一句話都不敢說。
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在這個時代是就是天條,跟三綱五常一樣,沒人可以違背,也沒人敢違背。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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